快到10月份了,瀚海市的天略显阴冷,太阳愈来愈害羞,只想躲在乌云后面默默观察这世间。
荷花池边上空无一人,一塘荷花虽然开得倾城,但却不知为谁而开,只是兀自地宣泄着自己的美,荷花颈齐齐伸向湖上的凉亭,像位水中公主在看瞭望自己心上人一样。
他也许是个书生,千年前曾在亭中吟诗作对,对着这位不可亵玩的荷花仙,痴痴地笑着,而美人儿也望着他,荷花不会言语,但是书生好像能听懂一样,跨越种族,把爱坦白给全世界,美好到能把轮回甜化。
然而现在荷花再一次看向凉亭时,那些缥缈的美好都化云成烟,只剩下空荡荡的四方天地和周遭一些早读社团聒噪的咿咿呀呀声。
清风徐徐而来,好像夹带着这份聒噪,透过无数的屏障,传到了薛子宁的耳朵里。
他不舍地睁开眼睛,按下手机电源,幻想着手机上的那串数字离上课的时间还差十万八千里,但是现实却粗鲁地告诉他必须下床刷牙洗脸了。
他慢吞吞地告别了自己的床,然后眼睛正好直视着李云哲,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跳开始加速,生怕他突然醒过来,对着自己就是一拳,所以就放轻脚步走进卫生间,自顾自地洗漱起来,不想再把眼睛停留在李云哲身上一秒。
很快,陆陆续续的古怪闹钟开始响起来,大家也一个挨一个起来,每个人都在李云哲旁边逗留了一阵儿,但都没发话。
说实话,昨天的事对他们的影响太大了,不太可能这么快就缓过来,但是薛子宁心里实在是慌,于是就忍不住了,说:“他醒了之后要是再闹或者把这事宣扬出去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付茗昊仔细思考了一下,对着张乾宇问道:“你能不能发出类似失忆这种子弹?”
张乾宇像个傻瓜一样站着发愣,别人可能看不懂张乾宇现在的怪异行为,但薛子宁自然知道他是在和辉子交流。
所以张乾宇卡了一会儿,说:“好像不能诶,算了吧,我觉得他昨天也是刚听说这件事有点冲动,今天他应该就会醒,说不定醒了之后就不会那么无理取闹了。”
付茗昊点点头,其实以他对李云哲的了解,这个富二代肯定不会安安分分地就让这件事情过去的,但也没时间想这些了,因为他们几个……要迟到了……
几个人除了楚煊赫之外都选择坐了后排,说实话,他们根本无心上课,每个人心里都无法释怀,虽然不想上课,但又不希望下课。
因为一旦回到宿舍,也许就要面对李云哲了,大家还没想好见到他的说辞,难道还像原来一样自然地说句hello或是尴尬地视而不见。
怎么都别扭。
但不知为何,平常漫长的上课时间今天却像赶着投胎一样,几个人估计平生以来第一次不想下课,但世间很多事情并不是逃避就能解决问题的,终点就在那里纹丝不动。
所以五个人即使在各种各样的磨叽之后,还是来到了509的门口,张乾宇晃动钥匙的声音也让他们的心为之悸动。
他们本来期待一个无声的世界,但上天却不愿眷顾,门开的那一刻,李云哲就微笑着放了一句狠话:“回来了,渣滓们,今天过得好吗?”
听到这种看不起人的话,付茗昊当然来气,但只是握了握拳,还是决定忍耐一会儿。
薛子宁看没人说话,也想缓解一下尴尬,就说:“云哲,昨天的事情也有我的不对,我不应该不考虑你的感受,而且张乾宇昨天也不应该跟你开枪。”
说到这儿的时候,张乾宇也插了一句:“对对对,昨天我脑袋一热,您老大人有大量,就把昨天的事儿当个屁给放了吧!”
李云哲呵呵一笑,说:“原来昨天是你这孙子放的暗枪呀,有两下子啊,看来你随时能杀了我呀……”
话说到半截,李云哲的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语气也逐渐加重,说:“难道你以为我不能吗?以我家在瀚海市的势力,弄死你易如反掌。”
张乾宇刚想解释什么,却被付茗昊拽了一下衣服,付茗昊快步上前。
李云哲以为他又要打人,所以也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看到这情形,薛子宁忙说:“老付,别闹事儿。”
付茗昊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说:“我不打他,怕脏了自己的手。”
看李云哲又要开始骂骂咧咧的喊叫,付茗昊自然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说:“我来跟你讲讲道理,我就问你,昨天的事是我们的错吗?
没错,张乾宇昨天做的确实不对,但他刚才也道歉了,也没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对吧?
你别天天摆你那副少爷架子行不?这是学校,不是你家里,知道了吧,好不容易上了大学,给你父母省点心,行吗?弟弟。”
付茗昊当然也没妄想用这些话就让李云哲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改观,而事实也告诉他他想的是对的。
李云哲听完这些话之后更气急败坏的说:“你大爷的,你装什么呀,你们这群垃圾都能拥有能力,凭什么本少爷不能有,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服,我绝对会找人搞死你们,懂吗?”
付茗昊低了低头,自言自语到:“看来跟这种说话不能用嘴呀。”然后手臂弹起来,肌肉全都准备就绪,边挥拳边大喊道:“得用拳头呀!”
薛子宁一看拳头举要砸到李云哲脸上了,马上驭起自己的书包去抵住,拳头把书包打到地上,李云哲也吓了一跳,然后指着付茗昊说:“这事儿没完,我告诉你,你明天死定了。”
然后就匆忙地跑出去了,薛子宁看了看还在气头上的付茗昊,说:“你也太冲动了,别太生气了,既然不是一路人,我们不搭理他就完事儿了。”
付茗昊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意难平,但也不好继续抒发情绪,于是就去洗了把脸,缓了缓神,薛子宁安慰完付茗昊,就呼唤小宁说:“你觉得李云哲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小宁好像沉思了一会,然后开心地说:“咱们做个小假设呀,如果你不是能力的拥有者,而是李云哲的老爸或者兄弟,有一天这小子突然过来告诉你他舍友有超能力,你会怎么想?”
薛子宁想也不想就说:“他是个神经病。”
薛子宁回答完之后也笑了,是啊,别人怎么可能会信这么扯的事儿呢?也算给了自己心里一点安慰。
接下来的半天大家过得也不是很愉快,毕竟这件事对于509这五个平凡的小伙子还是很难接受的。
薛子宁有点适应不了大家之间这么尴尬,晚上看到五个人都在的时候就说:“其实吧,我们将会拥有一些不一样的力量,但人还是人,生活还得过,不能总担心这种事儿呀,再说李云哲说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对吧,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看开点,有种能力就是让生活更方便罢了,对吧,各位?”
方平接了一句话:“反正无论这世界变成什么样,我都能有肉吃就行。”
说完就啃了一口手上的加培根加烤肠加一大堆乱七八糟东西的豪华版手抓饼。
张乾宇和付茗昊被他这么一逗,内心的阴霾也散去了很多。
楚煊赫也附和着笑脸,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他,就会发现这种伪装的笑容一点儿也不自然,他就是这样,故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只会学习的普通学霸,没有可以猜透他的内心,说实话,甚至可能连他自己,也无法猜透……
夜日交替,不休不眠,从未有任何差错,第二天如期而至,李云哲也没有食言,一早上也如期而至,不过还带了十几个二十多岁的兄弟。
这十多个人都是千篇一律的杀马特头发,穿着宽松又非主流的外套,天儿不咋暖和也不穿长裤,故意把大腿上“久经沙场”的疤显露出来,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标准配置。
李云哲在这些人里面倒显得格格不入,付茗昊他们不可能因为李云哲的恐吓就不去上课了,所以也都穿好衣服下楼了。
打开宿舍楼门大门之前,他们就看到了李云哲那帮弟兄了,方平还在思考要不要逃课来消灾的时候,付茗昊已经打开门出去了,毕竟他就是这么个人呀,在509众人眼里,能唬到付茗昊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李云哲一看付茗昊也不是个缩头乌龟,心里自然畅快,毕竟他人数占优呀,自然不会慌。
只见付茗昊对后面的张乾宇和薛子宁说了几句话,就快步上前,双手插兜,装出一幅波澜不惊,极其自信的样子,说:“就这么点人呀,是不是太少了,我怕你输了尿裤子呀。
李云哲个子不算高,微微踮起脚才能让自己的手指和付茗昊的鼻子在同一水平线:“别装了,像你这么放狠话的老子见多了,你爷爷我出来打架的时候,你还在跟你妈撒娇呢。”
付茗昊笑了笑,心里想:也不知道谁开学第一天来的时候跟他妈撒娇。不过现在“战事”紧急,他也没闲工夫笑话李云哲,大喊了一声:“老张。”
只见张乾宇掏出辉子对着那群杀马特放了一枚灰色子弹,子弹落地后炸裂开来,换做无数的烟雾和刺激性的气体,呛得这帮社会小年轻儿根本睁不开眼睛。
付茗昊又喊了一声:“收。”
只见薛子宁脚下突然环绕着十多个棒球棒,正是刚才这帮杀马特手里的家伙,这个时候,雾也散了,这帮孩子手中既没了武器,眼睛也睁不开,只好疼的满地打滚,付茗昊就对着李云哲就说:“你看,这点人不够呀,下次多带点。”
李云哲在付茗昊喊张乾宇名字的时候就退到了后面,才没着了烟雾弹的道,他看着这些满地打滚的弟兄,骂了一声:“一群废物,快起来!”
然后也不好意思放什么狠话,就仓皇地逃走了,付茗昊看了看表,笑着对后面的舍友说:“还没迟到,快点走吧。”
张乾宇上来拍了拍付茗昊肩膀,说:“没看出来呀,可以呀老付,原来你是军师型人才,玩上运筹帷幄这套了。”
就这样,“不幸者”和“幸运儿”们的第一次交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薛子宁心里也很高兴,刚才制裁完这些人,倒还真有一种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错觉。于是自己就低声说道:“其实有个超能力也挺好,嘿嘿。”
虽然知道李云哲不会这样就结束自己的任性的,但现在收拾完他之后的心情总归是好的,心灵上一片坦途,脚步也轻快了些许,最重要的是,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不快不行呀……
将夜,流年伴花倾泻,夜晚的露水正在寻觅值得托付的花瓣,然后依偎在它怀里,撒着娇,跟它讲讲今天的所见所闻。
在这场腻歪的谈话间,白昼幻化为黑夜,其实没什么好伤怀的,昼与夜不过颜色颠倒而已,不需细数二者的不同点,人处在混沌之间,想悟出什么真知是极难的,只需跟着世事的规律走四方,就能怡然自得。
薛子宁也懒得去想这些高深的问题,现在的他只想拖着被高数和线代折磨得体无完肤的身躯爬到床上,几个人一进宿舍,看到李云哲的床上什么都没有,看来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回家了,薛子宁心里倒生出一种愧疚感,于是他跟小宁说:“你说,李云哲算不算是被我们逼走的呀?”
小宁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呐,是一种高级智慧生命体,但我还是读不太懂你们人类这种叫情感的东西的,但是在我看来,命运还是存在的,无论以实体还是拟态,总之很多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他虽然没获得能力,但并不证明他就是不幸运的,也许他才是你们宿舍唯一得到福祉的人呀!”
薛子宁听完小宁这些好像答非所问的话后,内心没什么太大触动,但在今后的岁月里,他也许就能深刻地理解今天小宁说的每一个字了……
大家心里都在想李云哲的事,互相之间也都明了,但都装傻不点破。
至于让气氛融洽这种重任,张乾宇自然义无反顾地担了起来,说:“是不是下一个觉醒的是方平了吧,我说,你的能力不会是吃吧,兄弟。”
方平随手把自己的内裤扔到张乾宇的脸上,张乾宇慢慢地把内裤从头上摘下来,表情绝望的很,但也就是这种表情,终于让宿舍里开始夹杂了一些欢乐的元素了。
话匣一开,就难关了,各种嘲讽,搞笑,荤段子,都招呼上来了,大家也很久没这么轻松地谈过话了,所以即使熄灯了,也没人有睡觉的想法。
这样慢慢地闹到将近1点,张乾宇还在滔滔不绝给大家讲自己高中当年的英雄往事,方平就用呼噜声来告诉他他的故事到底有多无聊了。
付茗昊看到这情形,为了防止张乾宇这家伙收不住,进而让他们明天都变成熊猫眼,最后导致他们丑得找不着女朋友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进而赶紧说:“睡吧,就算有超能力了,也得睡觉是不?”
张乾宇意犹未尽地说:“那就这样吧,明天给你们讲续集。”
黑夜总会给人一种无法释怀的恐怖,而每到这时候,薛子宁也就迎来了他一天一度的瞎想时间,这时候倒是苦了了小宁,还得跟他这位多愁善感的游子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不过今天薛子宁心情还算好,所以也没什么可说的,磨叽了一会就睡觉了。
自盘古破去鸿蒙,天地就是这般模样,众星捧月,就像是无数个男人围着一个高冷的女神转一样,但大家仔细想想的话,其实月亮也不过亮了一点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夜的星不安地挪动着,深夜的风也不断嘶吼,宿舍楼旁边的猫瞪着铜铃般的眼睛,谨慎到一刻不松懈,好像害怕从黑暗处跳出什么恐怖的东西把它当做食物贪婪地吞下去一样,斑驳的石子路也沙沙作响,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天空已经泛起几抹鱼肚白,虽敌不过暗夜的恐惧,但也开始积蓄力量,天色渐亮,水光潋滟,又是个方好的晴天。
今天的人生会怎么继续,没人知道,日复一日的交替本无趣,但每天历险的过程,却又令人神往,正因如此,生活才美。
美得不可方物,美得翩若惊鸿,美得无需雕饰,美得浑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