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队,这是今年新进来的警员名单,选一个当徒弟吧!”秋瞳递给白鸿一张名单然后悠闲地喝起咖啡来。
白鸿把覆在脸上的报纸拿开,惺忪了一下眼睛:“你随便帮我选一个不就完事儿了?”
秋瞳怪叫了一声:“哎呦喂,老爷子,我哪敢做这主啊?”
白鸿冷笑道:“这小琐事儿你倒是规规矩矩上报了,抓犯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呀?”
秋瞳耸耸肩:“没听说过那句老话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白鸿摇了摇头,把名单抓过来瞟了一眼,本准备随便打个对勾就完事儿了,但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念道:“张乾宇,张乾宇……”然后把名单甩到秋瞳身上说:“这个张乾宇好像有点熟,你回忆回忆。”
秋瞳嘲讽地笑道:“年纪大了吧,名字都想不起来,嘿嘿!”
白鸿没有硬怼回去,而是委婉地说:“小瞳啊,我没记错的话,明年三十了吧?”
女人听到这种话,哪里还管得上什么上不上司的,嗖的一下扔过去一支红笔,要不是白鸿早有准备躲得快,说不定一对招子就要瞎一个了。
白鸿整理了一下衣襟:“你是真狠呀!”
秋瞳没理他,把名单又扔回白鸿的办公桌上:“这个孩子好像是几年前那个投毒案的涉案人员之一,不过具体是谁,我记不清了!”
白鸿这几年处理的案子太多了,不可能每个案子的案宗都记得清楚,不过这个案子他却忘不了,因为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的内心不得解。
看来老天有成人之美,不想让他就这么糊弄过去,亲自把这个小子送到他嘴边,这么一份大礼,他怎能不收呢?于是在张乾宇的名字下打了个对勾,然后对秋瞳说:“就他吧!走,没吃早饭呢吧,请你吃包子!”
秋瞳一直信奉有便宜不占是笨蛋这样的格言,于是点点头,跟着白鸿走了出去。
白鸿今天开心得很,一出门刚准备点根烟,秋瞳就跑来把他的烟扔到垃圾桶,白鸿傻眼了,略显生气地问:“你……你有病吧?更年期呀!”
秋瞳嘟嘟嘴:“你才更年期呢,还抽,抽那破玩应干嘛?忘了我去年跟你说我大舅得肺癌了,好好吃早点行不行?我都饿了。”
然后拖着白鸿往包子铺走,白鸿看着垃圾桶的方向,有点舍不得地说:“不是,挺……挺贵的。”
秋瞳边拖着自己的大队长,边说:“贵什么贵呀,这么抠,待会儿包子我请了行不?赶紧走吧!”
白鸿无奈地点点头,看着秋瞳这样撒泼耍性子,心里倒是暖得很,俩人合作快七年了,在白鸿的心中早就把这个小女孩儿当成自己的孩子了,所以不管多心疼自己的烟,都比不过心疼自己女儿饿肚子啊,于是为自己的烟默哀几秒,然后说:“放开我,自己能走,拉拉扯扯的。”
秋瞳走过来拍了拍白鸿的脑袋:“这才对嘛,乖!”
白鸿把她的手拨开:“走你的路,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的!”
秋瞳蹦蹦跶跶地在前面走,白鸿缓缓地在后面跟,他紧紧握住怀表,对秋瞳的背影默默点点头,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
一个男人坐在转椅上悠闲地喝着咖啡,眼睛里泛出的寒意令人不敢与之对视,这样的眼神似乎本不应该存于人间。
一身深黑色的西装,看起来笔挺帅气,手上转着的派克钢笔也能显示出他的腔调,老土的黑框眼镜和他白皙的脸庞显得不太搭,但除此之外,很难从他身上找出其他任何一点看起来不舒服的地方。
雷成赞微微欠着身子,这位雷店曾经的大掌柜,现在居然如此毕恭毕敬,连雷成赞本人都未曾想到,会有一天会用这样的目光仰视他人,这样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哦,想起来了!是从认识椅子上这个魔鬼开始的……
但楚煊赫的眼睛似乎能把他的心绪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下,他望着有些出神的雷成赞,微笑着说:“你在抱怨我抢了你的位置,对吗?”
雷成赞被他这样的问话吓得不轻,忙挥挥手:“我怎么会这么想呢?鹤先生,在下不过是走神了而已。”
楚煊赫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雷成赞的肩膀:“无需掩饰,贪嗔痴是人的本性,怎么可能不心存怨恨呢?”
雷成赞不敢反驳,声音轻微地说:“鹤先生,您要没事情的话,我就出去了”
楚煊赫没有留人,笑得愈加邪魅,点点头示意他离开。
雷成赞则是如释重负,从前都是他把这种感觉施压给别人,然而现在自己却成了个不敢作声,见风使舵的受气包,不知江湖上的朋友听说曾经的“绅士鬼”别成现在这般光景会作何感想呢?
但他无法改变现在的一切,因为一个人无论多强大,在恶魔面前,也是那么地渺小无力,他凝视窗外,这个爱好他保留了许久,窗户反射出的人影令他大吃一惊,原来自己已经如此憔悴了。
也是,明年就50了,土埋半截的人了,怪不得现在胆子越来越小了,真的老了。
他紧闭双眼,试图聆听时间在自己身边流动的旋律,当人开始感叹岁月无情的时候,必然也会追忆希往昔峥嵘,他托住下巴,掩饰住自己沧桑的胡茬,开始记忆的回溯了。
好像20岁的时候吧,自己刚刚出道,懵懂无知,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打敢拼,以一敌十都能处于不败之地;
30岁的时候,开始试着当老大,创立雷店,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从中捞了不少油水;
40岁的时候……,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眼睛看向楚煊赫的房间,眼里的血丝也从眼底浮出来,如果说自己人生干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儿,就是惹上楚煊赫这个人。
好奇害死猫,这句话讲的是一点儿都不错,如果当时没让人调查这个家伙,也许……自己还是能呼风唤雨,震慑一方的铁腕人物……
三年前,雷成赞都快忘了自己曾经追查的那个少年的模样了,但当楚煊赫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蠢。
楚煊赫微笑着走到雷成赞的身边,没人知道这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是怎么找到这个警察追寻多年都未曾发现的黑社会组织的总部的。
雷成赞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自然不会太过惊慌,风轻云淡地问道:“你来做什么,年轻人?”
楚煊赫故意表现得很惊讶:“不是你们一直在找我吗,你们的那双眼睛可是整整盯了我一年啊!难不成,你们忘了?”
雷成赞想起来这个孩子是谁了,于是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面露微笑地问道:“我记得你给我寄过一封信吧,那上面写着的东西很有趣,能……说说为什么这么做吗?”
楚煊赫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如有人碰巧地看到他那一瞬间的眉间神情,那简直是太不幸了,因为他们余生中的每个午夜,都会沉浸在噩梦当中:“因为我……需要一些奴仆。”
雷宇听到这句话里包藏的侮辱,那还管得上雷成赞下没下命令,大吼一声,纵身跳起,2米高的身形凌空在天,宛如巨灵神降世,任谁看到心里都得打个怵。
楚煊赫眼中紫光暴起,一个滑步躲过雷宇的攻击,反手一个过肩摔将巨人翻倒在地,然后伸手抬了抬眼镜,大家都傻眼了,一个白面书生,居然有这么强的战斗技巧。
雷宇当然不肯就这么屈服,站起身来,吼着:“他娘的,臭小子,刚才是爷小看你了,再来!”
说完一拳又朝楚煊赫脸庞招呼过来了,楚煊赫又是一个闪身躲过攻击,这次避开的速度甚至比拳头飞过来的速度还要快了不少。
雷宇有些愣神,楚煊赫又是一脚踢到他肋下还未愈合的伤口,雷宇那么大一个体格子竟然直接飞了出去。
楚煊赫依旧一言不发,眼睛凝视着雷成赞,雷成赞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亲自上阵试试这个年轻人的斤两,没想到雷宇又站了起来,他明显已经气急败坏了,抽出一柄短刀,就朝楚煊赫砍过来。
楚煊赫眸中紫光更加闪烁,再一次躲过雷宇的攻击,左手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右手把刀夺过来,在雷宇脖子上划了一道,同时自己又华丽的一个转身,雷宇脖颈上喷出的鲜血通过刀尖在楚煊赫周围画了一个圆圈,将楚煊赫和雷宇笼罩其中,唯美得让人出神。
雷栋走过去试了雷宇的鼻息,冲雷成赞的方向摇摇头。
雷成赞又叹了一口气,示意雷栋不要动,看向楚煊赫的方向,他看着对方的神情,心中的慌乱更是愈加强烈。
楚煊赫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默默地走到洗手池旁清洗着脸上残留的血液。
雷成赞身体有些颤抖:“这……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吗?”
楚煊赫抬头思索片刻,依旧微笑着冲雷成赞点了点头:“亲自动手的话,应该是第一次。你们还有谁要跟我打吗?我不希望你们都死掉,我还需要一部分人帮我做事。”
雷成赞差点而儿摊在沙发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恐惧过了,他声音已经有些脱离自己本来低沉的声线:“你,究竟要做什么?”
楚煊赫用毛巾擦拭着手,淡淡地说:“我进门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我……需要一些奴仆。就这么简单。”
雷成赞低下头去:“那我们要为你做什么?”
楚煊赫开始朝大门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说一个字,每一个字,都令雷成赞心中滴血:“我还没想好,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还有,在你们面前,我不叫楚煊赫,我叫鹤先生。”
雷成赞眺望着楚煊赫离开的方向,直至自己的视野里只剩下那一个小黑点,缓缓地走到雷宇的尸体边上,对雷栋说:“找个时间,把他葬了吧,不管怎么样,也为雷店做过不少事儿,好好待他的家人……”
雷栋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楚煊赫确实有些实力,但难道您也不是他的对手吗?”
雷成赞摇摇头:“他和那些大学生是一样的,都是有特殊能力的天选之人,而他,比那几个人还要……恐怖得多,我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看到雷成赞如此心灰意冷,雷栋也无话可说,只好按着吩咐办了。
就这样,鹤先生成了新的雷店主导人,也自此以后,江湖上的绅士鬼就这样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胆小怕事的小鬼。
雷成赞的思绪回到现在,一缕一缕打理着自己的白发,轻轻叹气,虽然心中还有些许的怀恋,不过怎么活不是活呀,有些事儿,放下就好……
***
薛子宁今天也是倒霉催的,忙了一整天,本来就快当场去世了,一下班还被张乾宇硬拉到警察局这里陪这哥们去报道。
薛子宁嘲讽了几句:“不是吧,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紧张什么?”
张乾宇白了他一眼:“紧张,我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我是来让你见证这个光荣时刻的,懂不懂?”
张乾宇整理一下衣领,对薛子宁笑着说:“在外面等会我,待会儿哥请你吃饭!”
薛子宁点点头,找了台阶坐下来玩手机,突然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他身边,薛子宁对这辆车太熟悉了,凌晏摇下车窗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喂,小学弟,干嘛呢?”
凌晏戴着一副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墨镜,微微酒红色的头发看起来越来越有成功女性的特质了,薛子宁笑了笑说:“等人呢。”
凌晏看向周围,调侃了他一下:“警察局啊,又犯什么事儿了?”
薛子宁忙摆摆手:“我可没有那个胆,这地方我可不想再来了,我是来陪张乾宇报道的。”
凌晏点点头,摘下墨镜,甩了甩自己的长发:“其实挺不错,按你说的,这小朋友的能力倒还挺适合这个职业的。”
凌晏应该是除了他们宿舍人之外唯一知道他们能力的人了吧,她是一个不愿管别人闲事的人,当年雷店事件之后,凌晏虽然好奇但从未仔细询问过实情。
但一毕业之后,当了作家,好奇心和想象力也丰富了不少,整天缠着薛子宁,问这儿问那儿。
薛子宁当时想凌晏都看到付茗昊全身冒火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也就不加掩饰,全盘托出了,这些东西也成了凌晏很好的素材……
而且她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从未向外人提及此事,这还是让薛子宁很欣慰的。
张乾宇很快出来了,脸上春风拂面,很是欣喜,看到薛子宁和凌晏在那里闲聊,走过去就拍了一下薛子宁后脑勺:“我现在可是正式警员了!”
然后手指从薛子宁指到凌晏说:“以后你们说话小心点儿,小心给你们抓起来!”
薛子宁摸摸头,轻轻踢了一脚张乾宇:“别发病了,快,请我吃饭!”
张乾宇也不知道是故意岔开话题还是怎样,忙说:“诶,你知道吗?你猜我刚才在里面看见谁了?”
薛子宁没心情和他打哑谜:“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乾宇指了指警察局的方向:“我的老师就是当年那个处理我们事情的警察,还有那个美女助手。”
薛子宁回想了一下,不免想到李云哲,鼻头突然有点发酸,但还是努力笑出来:“那还是挺巧的呀!”
张乾宇说:“可不是吗?太巧了!走走走,老地方!”
薛子宁哑口无言:“咱就不能换个地方吗?上次我都吃着头发了!”
张乾宇拍了拍薛子宁肩膀:“请你吃饭不错了,再说吃到头发有什么不好?那不是给你加餐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凌晏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对他们两个说:“我带你们两个去吧,自从离开学校食堂之后我也好久没吃过头发了,正好去改善改善伙食……”
张乾宇鼓了鼓掌:“那敢情好啊,香车美女,人生巅峰啊!”
薛子宁把张乾宇推进车里:“您老快别bb了,走走走!”
凌晏摇摇头,今天本来有些烦躁,于是上山去玩了一天,心情也没什么好转,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碰到这两个活宝,心情倒是大好,看来景色再妙也比不上人的一句玩笑啊。
***
楚煊赫忙了一天,摘下眼镜,正准备休息休息,微信就响个不停。
打开之后发现苏颖儿给自己发了不知道多少条语音,楚煊赫实在没兴趣一条条地听过去,他已经和这个小女孩儿假模假式地谈了七年的恋爱了。
在苏颖儿的闺蜜眼里,自己是一个模范男友,从来没对苏颖儿发过脾气,什么事儿都顺着她的心意,简直就是新世纪百年难遇的绝佳男友。
但楚煊赫这种表现的一切原因都很简单,那就是他从来都没有认真过,他这七年学会了不少甜言蜜语,但这些并没有软化他的心,楚煊赫也曾尝试着说分手,但每次话到嘴边就溜回去了。
楚煊赫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可是杀人都不眨眼的魔头,为什么连拒绝一个小姑娘都办不到呢?
心情不免有些烦躁,兀自沉沉睡去,任你钢筋铁骨,磐石顽心,累了也得休息。
楚煊赫浅浅的呼吸声,头侧到一边,嘴巴还嘟起来一些,也这有这个时候的撒旦看起来不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