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来的又频繁了些呀，戒炽。”
伊芝接过戒炽递给他的两个烤地瓜，轻轻咬了一小口，如星辰般美丽的眸子眼中充满了嫌弃。
“这东西都凉了，怎么吃呀？”
戒炽右手掌心冒出一团火，将凉了的烤地瓜穿上了串在火上方加热。
“算了，我本来也不爱吃这东西，待会儿烤好了给梦神吧。”
“你是想问我付茗昊那孩子有没有危险吧？他现在还在车上呢，可能还需要个一两天才到杭辛市吧。”
戒炽对着伊芝鞠了鞠躬，笑呵呵地点点头，露出了他难看的牙齿。
戒炽就是这样的性子，即使面对和自己品秩相同的正神，仍是极为谦虚礼貌。
戒炽指了指手中的烤地瓜，轻声说：“那我给梦神送过去。”
伊芝瞟了一眼已经剥开，泛着金黄光泽的地瓜，咽了咽口水，一把夺过来已经热好的那个说道：“把那个凉的给梦神送过去。”
戒炽当然不会像伊芝这般无耻，边走边帮梦神加热凉地瓜，突然听到伊芝在他背后说了一句：
“他现在实力经验都远超从前的那个付茗昊，应该用不着你借血给他了。”
戒炽抽动了一下嘴角，回头看了看一脸坏笑的伊芝。
戒炽全身打起冷颤，神色紧张地说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伊芝将双手举过头顶，宽大的黑袍袖自然而然地褪下，露出纤细瘦弱的双臂。
戒炽眼中满是慌张，他以为伊芝马上要将自己所犯的重罪呈报给灵霄阁里那位。
毕竟伊芝司掌人间之眼，自然也看得见天神有没有做过不该做的事，他的话就是证据。
也许下一刻他就将迎来一道天雷，罚他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伊芝只是伸了个懒腰。
伊芝抬了抬狭长的双眸，眉宇间涌上一丝得意。
看来耍人玩还真是有成就感的事，仙神也大爱此道。
伊芝走过来搂住缺门牙老儿说道：“虽然按规定，你们只有在神魂初现世，也就是那些孩子觉醒能力之际，可以与他们见一面，告知能力细节。
但我曾默许梦神与他的神魂换位，试图救下他的宿主。我和他关系好，所以替他隐瞒。你送了我这么多吃的，自然也会替你隐瞒。”
“那滴血我的确看得真切，但我记性不好，忘了。”
戒炽缓缓舒了口气，四处打量着，发觉梦神今天不在，赶忙把手上那块本要送给梦神的地瓜递给伊芝。
伊芝开怀大笑，指着缺牙老头儿说道：“你这豁牙子，蔫坏蔫坏的。”
戒炽谢过伊芝之后，准备起身离开。
伊芝又从后面叫住他：“不过也就那一次了，下不为例，这种事做多了，我为难，对付茗昊也不好，对你更是不好。”
戒炽回过头对着伊芝咧嘴一笑，转身飞回自己的冰湖福地。
伊芝咬着热腾腾的烤地瓜有些不解，心中想着这些未经历过凡胎，天生便是神仙的家伙反倒一个个善良极了，倒显得他这个当过人的像个没心肺，不懂同情的畜生。
怪哉，怪哉……
***
晏宁议事大厅里，黄金座椅上空荡荡的，殿下倒是摆着几把椅子。
陆三才有些尴尬，因为有个傻姑娘一直盯着他看。
陆三才上大学的时候，沉迷网络不问世事，社团不参加，恋爱也一次没谈。
大四的时候正发愁找工作呢，没想到绥棱就爆发碧眼灾祸了，直接跟着一帮兄弟参加了绥棱行动队。
后来跟着张乾宇做事，再被派过来做卧底，总之一路走过来，女生都没见过几个，上次谈恋爱还是初三的时候。
突然一个长得蛮漂亮的小姐姐一直盯着他看，还是让他心里发慌得很。
宿雨晴侧着头，打量着绿眸灰发的陆三才，樱桃小嘴弯成一道月牙。
直到有两个人走进来咳嗽了两声，宿雨晴才从瞎想当中跳脱出来。
一旁的顿号则是捂着嘴掩盖笑意，实在被宿雨晴刚刚的痴像儿逗得忍不住了。
走进来的两个人，一个身量苗条，戴着眼镜，一身黑色西装打着领带；另一人1米9左右身高，体格壮硕无比，穿个白色运动背心。
来者是沈宇桓和常真同，两人画风截然不同，同框站着有些违和。
沈宇桓望着坐在房间最里侧的陆三才，对他礼貌地微笑，然后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常真同则是打量着黄髯老僧，一拍脑袋，走过去握了握手说道：“您就是顿号大师吧？我听说过您去瀚海之前杀了一个子能力者，佩服佩服。”
顿号拍了拍身旁的宿雨晴：“这丫头把那猴子打到半残，老僧去收拾的残局罢了。”
宿雨晴也走过来和高了自己快两个头的壮汉握了握手。
常真同一脸的钦佩神情：“杀颜团的三位果然各个都是好手，常某有朝一日若是能有三位的身手，可就是祖上烧高香了。”
顿号忙挥了挥手说道：“没有没有，这常部长可说错了，我和宿丫头是好手，剩下那个家伙好吃懒做，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希尔金斯要是听到顿号在这儿说她坏话，肯定一句老秃驴就劈头盖脸地骂上了。
沈宇桓摸了摸身旁的盆栽，不小心扭断了一个枝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陆三才。
陆三才看着这位秋意堂决议部长一脸的歉意，有些好笑，忙挥挥手说：“这都是别人送冯先生的花，我对这些倒是不怎么感兴趣，自然也不心疼。”
沈宇桓整了整衣领，眸子深邃，神情也逐渐严肃，终于不再拐弯抹角：“好了，陆先生，我们闲话少说，回归正题，我想和你讨论一下有关稳定剂的问题。本来是想先和青裘先生商讨过后再来的，不过他妹妹被人掳走，她救妹心切，我便只好孤身过来了。”
一旁的常真同撅了噘嘴，心里想着：
孤身？老子不是人呀？虽然谈判啥的我不会，但好歹也是首席执行总长，这姓沈的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陆三才则是大惊失色，感叹沈宇桓这样的秋意堂高层果然和付茗昊不同，一下子便切中要害，这是一个利害牵扯极其严重的问题。
陆三才试探性地发问：“那按照您的意思？”
“自然不能交到碧眼手里。”沈宇桓面无表情，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陆三才猜到了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因为只有稳定剂被黑眼珠的人掌控，他们才会认为碧眼是受制于他们的，他们才会接受碧眼的投降。
战败者交给胜利者一些筹码，这听起来理所应当。
但稳定剂同时又意味着碧眼的身家性命，若是这些东西都要交给别人的话，那今后的日子里，碧眼岂不是无异于奴隶？
陆三才思虑之后说道：“如今城中的碧眼大多数没有什么战斗力，都是些安居乐业的普通市民，其实晏宁的情况很好控制，我想就没有再把稳定剂交出去的必要了吧？”
沈宇桓轻蔑的一笑：“没错，现在晏宁碧眼确实不成气候。但他们会有孩子，后代会如何，我们无法预估，而且你所谓的那些安居乐业的普通市民，也存在一个问题。他们的体力，速度各方面终究是要比常人强的。”
陆三才刚想出口辩解些什么，就被沈宇桓接下来的话给呛了回去。
“我先表达一下我的态度，碧眼想要和人类共存，有两个必须要遵守的条件，这是底线。
第一，碧眼们必须永生永世生活在一个地方，比如晏宁，不得踏足其他城市。
第二，稳定剂一定要掌握在我们手中，定期给你们发放。碧眼内有私自制造稳定剂的人，便该处以死刑。”
“我们”和“你们”，现在就已经泾渭分明了吗？
多么令人黯然神伤的字眼呀……
陆三才抬起头，一脸真诚地看着沈宇桓说道：“这些事还是等青裘先生回来再说吧。”
正大光明的充楞装傻。
沈宇桓笑了笑，他没想到陆三才这个年轻人为人如此圆滑，头脑甚是活络。
他拿出付茗昊来压自己，既避开自己的正面要求，还顺便拖延时间。
和冯俊霖一样，又是个聪明到家的新首领。
沈宇桓点了点头，他也不好趁青裘先生不在的时候擅自做什么决策。
他朝陆三才告辞，拽起常真同的胳膊走出门去。
常真同笑嘻嘻地问他：“我问你啊？就算这个小首领答应了你那两个要求，你会让这些碧眼活下来吗？”
沈宇桓一脸欣慰地看着常真同：“没想到常部长的榆木脑袋还是会动一动的。”
“自然不会，我从万峡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了，碧眼必须死，一个都不能留，留下就会有隐患。”
常真同两手交叉放到脑后，说道：“但是我看付茗昊，可不像你这么极端呀。”
沈宇桓打开窗户，指着窗外一家家店铺说道：“这是很正常的事，冯俊霖壮烈的赴死让青裘先生心里倾向碧眼，这一户户安居乐业的景象让他觉得不铲除碧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青裘先生只看到了表象，没看到这里面藏着的隐患，他们也许能一辈子勤勤恳恳，踏踏实实，但他们的后人呢？
一切都是未知数。
如果哪天再出了一些子能力者，出了些诸如冯俊霖柳馨月之流，这笔账要算到谁的头上？
我可不敢赌，所以还是杀了最保险。
就算有人对这种行径感到不齿，认为这样的做法残暴无道。也没关系，不干别人的事，我沈宇桓全盘揽下便是。”
沈宇桓一脸悠闲地看着屋檐上的几只喜鹊，风轻云淡地说：
“我沈宇桓来当这个千古罪人，换我们东冀今后海晏河清，平安无虞。”
常真同点了点头，用粗壮的大手狠狠拍了拍沈宇桓的肩膀说道：“可以呀，沈同志，觉悟是高呀！”
沈宇桓本想忍住，但还是咳嗽了几声，这大高个儿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常真同托了托腮：“不过吧，付茗昊要是不同意，我们也不好动手。”
“所以我们要感谢柳馨月抓了青裘先生的妹妹。”
常真同明显对沈宇桓的答复感到诧异，问道：“哦，为啥？”
沈宇桓自信地说：“柳馨月这个女人我有所耳闻，她有着虐杀兄弟姐妹的癖好，这样的人不可能会顾忌付茗昊是谁，强大不强大。她本就是一个疯狂的精神病，一定会伤害付筱柒甚至杀死。
说句僭越的话，我更希望是后者，说不定这样青裘先生便会足够恨碧眼。”
沈宇桓打了个响指说道：“不过这还远远不够，还要制造些碧眼和我们的人大打出手的故事，进而制造舆论，让那些本就不忿碧眼的人，心中的怒火更盛。”
常真同对着沈宇桓竖了个大拇指说道：“佩服佩服，你能坏到这种程度也是没谁了。”
沈宇桓笑了笑，报复式地拍了拍常真同的后背说道：“走吧，去找个火锅店尝尝碧眼们的手艺。”
沈宇桓走在晏宁街道上，看着几家的小孩在一起拿着父母的手机玩着游戏，互相埋怨着对方为什么这么坑，心中不免涌入一丝伤感。
沈宇桓放低声音喃喃自语，不让常真同听到。
“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个时代太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