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星光从屋外照射进来,把漆黑的屋子称得有些温暖,但外面的景象却半点儿都不带春天的和煦,呼嚎的北风摧残着树叶幼小的心灵,今日的内疆居然还下起了雪。
三月飞雪虽比不上窦娥那般冤,但也着实罕见。
薛子宁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混沌的黑暗。
他呼喊着小宁的名字,小宁懒懒散散地回应。
“活着呢,不过这三天内别强行用能力,对你自己不好,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薛子宁用右手捂了捂心口定神,想着好歹小宁还在,没有像辉子一样突然离他而去。
薛子宁掀开被子想下床找口水喝,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腕被人扼着,刚刚没注意到,耳畔的阵阵呼吸声现在才听得真切。
薛子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刻意地不打开手电筒,怕晃到对方的眼睛,于是把屏幕的亮度调低,拿着手机慢慢探过去。
那是一条很纤细的胳膊,它的主人是希尔金斯。
薛子宁笑了笑,希尔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她阖着眼睛,嘟着嘴,将下巴抵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臂轻轻扼住薛子宁的手腕。
薛子宁轻轻移开希尔金斯的小手平放在床上,把动作放缓,脚步放轻,凭着手机屏发出的微弱光线找到了灯开关的位置。
薛子宁本只是想去找杯水喝,小宁嘱咐自己这几天少用能力,要不然打水这种事薛大队长肯定不会亲自做的。
但打开灯之后,薛子宁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房间的布局简直和凌晏家一模一样。
整体风格略显古朴,一座淡白色的神龛,一张粉红色的床铺。
嗯?这咋回事?
薛子宁看着希尔金斯有些愣愣发神,这时才发现床头已然摆着两杯水。
一杯凉的,一杯温的。
薛子宁咕咚咕咚一杯凉水下肚,心里想着:
看不出来,这位杀手姐姐心思居然如此细腻。
薛子宁看着希尔金斯沾满了泥土和灰尘的头发,心中不免涌起一丝心疼。
虽然她精致的面容仍是姿容绝代,但这些污渍泥沙还是给她的俏脸减了一分色。
他走到希尔金斯身旁,她还正在熟睡中,平日里希尔身上的香水味儿熏得人有些不适,今日不光嗅不到香气,还有一点点轻微的汗臭味。
薛子宁撩开她的头发,看到她雪白如凝脂的颈上有三道齐整整的血痕,脸上也缀着点点黑泥。
希尔金斯胳膊上绑着一块泛着红血的纱布,很明显是包扎的太过随意,让血渗了出来。
薛子宁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除了扔在沙发上那件带血的外套,身上没有任何残缺和伤口。
不出意外的话,是希尔一直在护着自己吧……
希尔金斯揉了揉眼睛,看着床上空无一人,神经立马紧绷起来,站起身准备出去寻人,却看见薛子宁就站在自己身旁,静静地看着她。
希尔金斯有些尴尬,打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脸颊,手指上沾染了一层灰。
希尔金斯才想起来回来之后一次镜子都没照,现在可好,自己优雅迷人的形象一下子毁于一旦。
想着想着越来越糟心,赶紧冲进卫生间洗脸补妆。
一番折腾之后,希尔金斯从卫生间出来,在衣柜里取了一套浴袍,却听到薛子宁高声制止。
“你干嘛,你要洗澡吗?你胳膊上的伤口还没好,还是别沾水了。”
希尔金斯看向那条泛红的纱布,才想起来自己受伤这档子事,乖巧地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
希尔闻着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又很是不自在,来到梳妆台那里喷了些香水遮掩。
薛子宁在床上的医疗箱里翻出了双氧水,生理盐水,棉签和几块崭新的,洁净的纱布。
他走到希尔金斯身边,把那个泛血纱布系的结打开,薛子宁看着希尔金斯咬着牙发出轻微的嘶声,便说话吸引她注意力帮她减轻痛苦。
“你说说你一个杀手,包扎伤口不应该也是基本功之一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别取笑我了,我已经很有防患意识了,没多少人会在自己家里备个医疗箱吧?这就证明了姐姐我还是很有远见的。”
“这是你家?”薛子宁有些好奇地发问。
希尔金斯撅了撅嘴:“还不允许别人买房子了?我在瀚海买了一栋郊区的别墅,然后听说内疆有草原,对这个地方蛮喜欢的,就也置办了一间小屋。”
“你这么有钱?”
希尔金斯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回答着:“当然了,做杀手的,干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活,收益自然也高。”
薛子宁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这小屋装修的挺好看的。”
希尔听到之后,脸色染上一丝绯红,也知道薛子宁看出来自己是仿着凌晏家的装修打造的,顿时有点醋意上头。
薛子宁拿着双氧水和生理盐水清理伤口,虽说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伤势,但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是有些凄惨。
薛子宁帮着希尔金斯重新包扎好,也妥善处理了她颈上的伤口,看着还是有些隐隐作痛的希尔金斯问道:“我昏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希尔金斯一双蓝眸看着窗外:“你失去战力之后,我们自然是拦不住那帮碧眼的。便各自突围,我也就和他们走散了,所以我不知道他们战况如何,不过想想也知道不容乐观。
碧眼开始涌入内疆市,昨天街上几乎全是碧眼,不过这几天陆续有一部分离开了。”
薛子宁有些诧异地问道:“哦?为什么?”
希尔金斯说道:“冯俊霖死了,但杭辛市出来个柳馨月,也学着冯俊霖的样子发了一个视频,招揽碧眼,那女人看起来野心很大,怕是要做第二个冯俊霖了。”
“嗯,这个柳馨月我听说过,单论手段上的血腥残暴,几个冯俊霖都比不上她。”
薛子宁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任重而道远呀,之前的冯俊霖好歹还会怜惜他人性命,不会乱杀无辜,现在这个柳馨月可是截然不同,也不知究竟是好对付还是更棘手。”
薛子宁走到希尔金斯的厨房准备大显身手,然而看着满厨房的调味料和食材却无地自容。
怎得偏偏就没有西红柿和鸡蛋呢?
那老子做啥?其他的我啥也不会呀!
薛子宁回头望着希尔金斯说:“家里有泡面吗?”
希尔金斯的笑声像银铃一般,走到一个小木箱里,抽出两桶金汤肥牛面,递给了薛子宁。
薛子宁尴尬地煮起了泡面,盛到了碗里。
希尔金斯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要煮?”
“煮的泡面一定比泡的泡面香,这是我从我妈那儿学到的道理。”
希尔金斯用左手拿起筷子,艰难地夹起一根面条,却没触碰到嘴唇就掉到了地上。
她又尝试用右手,但一抬起来,伤口就隐隐作痛,被迫只好再次放下。
薛子宁看着进退两难,只能闻着面条香,却吃不到的希尔金斯忍不住笑出了声。
希尔金斯有些恼怒,不再尝试,别过头去装作赌气的样子。
薛子宁端着碗走到她身边,然后示意希尔金斯。
希尔金斯看到薛子宁要喂自己,不免有些害羞,但仍是吞着口水等着,薛子宁却不再往前进一步。
薛子宁说着:“这是泡面,我没法儿夹起来喂进你嘴里,会滴到你衣服上的,你得靠过来吃。”
希尔金斯想了想那副伸脖子吃面条的画面,实在是太不雅观了,顿时扭捏了起来。
薛子宁拖着腮思考着,干脆跪在地上,把碗平放在希尔金斯嘴边,然后对着希尔金斯说:“来,你弯弯腰,这样吃就不丑了。”
希尔金斯瞬间笑颜舒展,捣蒜般地点着头,蓝眸紧盯着薛子宁的脸看。
薛子宁则是吹吹面条,帮她把热气散去,就用筷子捞起一柱面条递到希尔嘴边。
希尔吸溜吸溜地吸着面条,偶尔有热汤呲在薛子宁的脸和头发上,薛子宁也一言不发,默默继续喂着希尔。
艰难地喂完希尔金斯,又去旁侧拿了张面巾纸擦了擦希尔的嘴角,薛子宁才开始拿起另一碗面条开始填充自己嗷嗷待哺的肚子。
希尔用左手抵着脸颊,眸子中满怀爱意地说:“确实是煮的比较好吃……”
薛子宁囫囵吃着已经放凉了的方便面,对希尔说着:“好吃吧,别的不说,煮方便面和西红柿炒鸡蛋这两门手艺,我还是手拿把掐的。”
希尔金斯突然抬起蓝澈澈的眸子看着薛子宁,有些害羞的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洗个澡呀……”
薛子宁如遭雷击,挠了挠自己的脖子说道:“这……不太好吧?”
希尔也是满脸羞涩,后悔自己说出这种鬼话。
“没事没事,我太久没洗澡了,身子有点难受,算了算了,确实也不方便,我再忍几天。”
薛子宁向小宁询问道:“您能不能帮她洗澡?”
薛子宁问完才想起来小宁对自己的嘱咐,本是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小宁淡淡说了一句:
“能。我是说尽量不要用能力,意思是别用能力去战斗,但这种日常生活的小事儿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薛子宁一脸懵逼地说道:“那我刚才找水,做饭,喂面的时候你怎么不早说。”
“唉,我那不是看你们俩郎情妾意的,不好意思打扰吗?再说了你也没问。”
薛子宁简直要被这小祖宗气昏了。
薛子宁藏起自己对小宁的埋怨,对希尔金斯说:“你要不去洗吧,我可以控制小宁帮你,水流开小些,让花洒刻意避开伤口就好。”
希尔金斯受宠若惊,想着终于能洗净一身汗渍,用更加完美的面貌出现在薛子宁面前了,心里欣喜不已。
希尔金斯在浴室,听着薛子宁在房间里哼的歌,也附和着哼了起来。
打开花洒之后,流水声盖过了歌声,希尔便把耳朵附在玻璃门上,一直嘿嘿嘿的傻笑。
***
天边,换上蓝色袍子的伊芝看着薛子宁,一脸姨母笑。
伊芝用着长辈的口吻笑着说:“臭小子,可别太贪心呀,这样的女孩儿可不多,一辈子能遇到一个是天大的福分。
可不会总有这样的傻姑娘,满眼满心都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