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宁跟着于景言来到了紫竹山山脚下。
紫竹山,坐落在瀚海市郊,不同于仙草道家正统的水榭山,这里历史不算悠久,却是个名气不小的旅游胜地,尤其是每年春夏交替之际,满山遍野的紫竹,找上家人朋友在此漫步,颇有情调。
“你那位故友住在这里?”薛子宁有些惊讶地发问。
于景言呼吸了一下山底的空气,布董事也跟着有样学样略带夸张地做动作,于景言拍了一下他的脑瓜,然后对薛子宁说:“这里环境较起小道的水榭山可以说胜出不少,我上次来还跟这小子差不多大。”
薛子宁附和道:“我也是第二次来,大学的时候跟舍友来过……”
于景言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快步走在前方带路,很快他们三人就来到这里除了紫竹山上最有意思的一片浓雾区。
这里常年被雾环绕着,看起来神秘且迷离,任何神秘的东西都会被媒体夸大得奇形怪状,同时也一定会有一些胆子大的人不畏惧那些神怪传说,各地的冒险家接踵而至,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到雾后的事物。
这浓雾好似无穷无尽,众人乏了也只好选择原路返回,好在这雾倒不会困住人,只要原路返回总会走出来,不过这雾的传说还是吸引着各地的游客和来瀚海市上学的学生。
薛子宁有些心潮澎湃:“当年我们来这儿的时候,方平畏畏缩缩的都不敢进去,还是张乾宇生拉硬拽才给送进去的。”
于景言浅笑一声:“看来青染先生也很想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对吗?”
只见于景言闭上眼睛,嘴中念着咒语,随即手中拂尘一挥,雾便散了。
薛子宁瞪大眼睛,不解地望向于景言的方向,于景言解释道:“其实这雾的背后仍是一望无际的紫竹林,我师父当年不过是随手在这里施了个障眼法,却成了十几年的奇闻怪谈,这倒也算是个好事,这样一来,那位隐居在此的朋友也能收获一分清净。”
和于景言说的一般无二,这雾后的紫竹也并没有比雾前的紫竹多个翅膀,略有不同的是,在竹林中央,摆着一间扎眼的二层木屋,一楼到二楼的木梯上似乎披着白色的毯子。
薛子宁跟着于景言走进木屋,二楼房间里坐着一位正在读书的男人,那白色的毯子好像围在他的头上,或者说,那根本不是毯子,而是头发。
薛子宁使劲眨了眨眼睛,要不是会显得自己有些儿戏让人印象不好,他真想拿出手机来记录一下这样的景象,什么三千青丝,这他妈的,得有三千万吧。
屋中的男人好像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他这一转头不要紧,那能够披满台阶的长发向木屋上一甩,要不是头发质地柔软,怕是二楼直接要被夷为平地,散落的白发从空中洒落,好像下了一场毛毛雨一般。
男人从二楼走下来,薛子宁也终于能看清他的脸,有些让人发呕。
与其说脸上长了无数的皱纹,倒不如说无数皱纹上生出了一张脸,而且脸上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干枯地露出苍苍白骨,但薛子宁还是礼貌地问好:“是您想见我吗?”
老人声音还算健朗:“是啊,是啊,其实我五千年前就想见你了。”
于景言望了望已经吃惊到面目扭曲的薛子宁,轻声说道:“木老,我带我徒弟去那边玩一下,您有什么话也可以放心说给青染先生听。”
被称作木老的老人先走过去捏了捏于景言的脸蛋,又弯下腰摸了摸布董事的头,慈祥地笑着说:“对呀,可不要让我这个糟老头子吓到小朋友,我还记得小于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是被我吓得差点儿没昏过去。”
于景言尴尬地笑了笑,就牵着布董事向远处走去,同时拂尘再一挥,那之前消失了的浓雾再次浮现在那里,师徒俩坐在草地上,不知说着什么悄悄话。
薛子宁的思绪神游回来,但眼睛还是不敢直视面前的木老。
老人察觉到了什么,哈哈大笑道:“年轻人,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知道我这张脸其实是活了五千年的,有时我照镜子的时候都会吐出来,所以我一般会带上面具见人。”
薛子宁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木老已经戴上了一张恶鬼面具,即使这恶鬼生得很吓人,但也要比刚才木老的真容看起来要舒适许多。
薛子宁收了收心绪问道:“您刚才说了您活了5000年,这句话如果让别人去听肯定会把你当成一个口无遮拦的老骗子,不过我……相信你。”
“是啊,当人亲身经历的怪事多了,再灵异的事情听起来都没有多离谱。”
木老举起干枯的双手遮住太阳的强光:“你可还记得那块五血灵石,其实我和你们5个人一样,我的能力是长生不死。”
薛子宁用右拳抵住下巴沉思说道:“也就是说五千年前也曾有这样的一块石头降落人间?”
“是的,与八年前你看到的那块不同,五千年前的那一块上面详细记录了很多与其相关的知识,这块看起来伟大的石头并没有给我们的部落带来一丝一毫的幸运,而是开启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悲剧。
第一个看到石头的人是我的父亲,贵为一部之长的他无法让石头褪色,但他从石头上面篆刻的文字中得知普通人获得能力的办法。
为了封闭消息,他只把这块石头在我们自家人中间传递,然后将我们在深夜捆绑起来,这时我们还没有觉醒能力,小孩和女人根本无法反抗强壮的父亲,他无情地用刀子插入每个人的心口,血液洒满了整个祭坛,他贪婪地吸着鲜血。
但他忘了一件事,排斥型永远都是排斥型,同样也不可能在这种二代进化中获得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明明已经死掉的我突然活了过来,看到了几天几夜没吃饭只喝血的父亲奄奄一息躺在祭坛上,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用刀子刺进了他的喉咙,从那以后,就离开了我生活的地方。”
木老双腿盘坐在地上继续说:“在通晓自己的能力的前几十年,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可以活无数年,而且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够恢复。
但久而久之,我觉得我活累了,大概在我300岁的时候,我开始尝试自杀,但没有一次成功过。
所以大概在我400岁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死累了,我开始回溯自己之前400年的人生,自己做过的事和没做过的事,突然发现生活里有许多事我还没经历过,能活着干嘛要死?
那块石头曾写着五血灵石5000年一循环,所以我就这样拖着干枯枯的身体等到了你们这些新人的出现。
事实证明,这块石头永远不会给人带来好运,这新世界的面貌比起当年我们一次小小的家族灾难可是要恐怖得多,所以我托小于帮我打探有关你们几人的消息,从他的描述中我确信了一件事,你应该是一个值得我告诉这一切真相的人。”
薛子宁学着木老的姿势盘腿坐下来问道:“木老,于道长曾跟我说你知晓如何达到第三阶段的方法,这是真是假?不瞒你说,我们5个人当中,已经有一个到达了那个境界,但不幸的是,他就是那个操纵着世界命运的人。”
木老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是啊,不幸的世道总会把一个个更不幸的消息送到世人的耳边。”
木老怅惋了一阵,继续说:“孩子,你可曾听过入定,其实五血灵石并未交代过抵达第三阶段的具体方法,完全靠能力者自己后天悟得,本来能力者释放能力就是一次对自己精神力层面的消耗,这也正是为何当你过度消耗能力时,你的身体会出现不适现象或丧失意识的原因。
也许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我也只能告诉你我自己的修炼方法,当年我迷惘于生死,曾向一位佛家大德坦露心声,他让我于山涧之中入定三十天。
三十天之后,生死大道我倒是没悟明白,反而在那之后,我不光会长生不死,甚至连痛觉都完完全全的失去,就像一个机器人,我也是从那时才明白,这大概便是所谓的炼魂阶段吧。”
说完木老向远处一指说:“那里有一条小溪,你可以去试试。”
薛子宁用手掌摩擦着地上的草皮说道:“自然要去试试,虽然我称不上什么英雄,但还是有那么多的人把希望寄托在我们几个身上,我总得尽自己全力和危害人类的大魔王站到一个实力层面上才对吧。”
薛子宁起身向坐在地上的木老拱了拱手说道:“木老,我还需要去嘱咐一些事情,便先行离开了,走之前,问您个很严肃的问题。您这头发怎么保养的,我现在26岁,洗澡的时候都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了,怪愁人的。”
木老摸着自己长度夸张的白发看着开玩笑的薛子宁,两人相视一笑。
木老心中则是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心中自嘲道:“活了五千年的老王八,看人的眼光确实毒呀。”
***
“终于相遇了,五千年前幸存的那人和其中一个小孩儿见面了。”
伊芝擦了擦嘴角,昨夜他和梦神划了一夜拳,他赢得多,却也喝得多。
这老家伙总耍赖皮,伊芝也懒得跟他计较。
梦神说道:“这人在世上活了五千年了,也是够无聊的。”
伊芝眼睛突然闪过一丝邪魅:“人间他肯定是活腻了,就是不知他是否想来这仙界换换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