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霖在得知自己派去刺杀张乾宇的敢死小队被全歼后，立刻吩咐手下去将之前费心思挖的地道口毁掉，他自己站在大厅里，看着台阶上那张金色椅子有些失神。

　　陆三才站在他身旁，言语中满是关切：“首领是在伤感被青刺先生杀死的那支敢死小队吗？”

　　冯俊霖不回答陆三才的问题，反问道：“在你们心里，我和之前的程本良是不是一路货色？”

　　陆三才摇摇头拍起了马屁：“自然不是，程本良不过是个小农意识过强的普通人罢了，只看重眼前的利弊。您是做大事的人，和那样的货色自然不同。”

　　冯俊霖知道陆三才这些话里面带着讨好自己的意味，没有道破继续问他：“那你可知我为何要出兵，为何要去征讨瀚海？”

　　陆三才继续拍着马屁：“属下自然读不懂首领心中的江山。”

　　“哪有什么江山呀？王图霸业，称霸天下，那都是过时的老东西了。我不感兴趣。

　　我只是觉得人在每时每刻都有自己的一个身份，我现在的身份是碧眼，我没办法再成为一个普通的人了。

　　我知道有些碧眼在作恶，我试图制止过，但效果一般。虽然他们很多人都不善，但他们终究是我们的同胞，尤其是晏宁之外的碧眼，他们没有军队和领导者，只会被黑眼珠的人们打杀。

　　所以这次出兵瀚海的目的，我是要让全天下的碧眼明白晏宁这里有个能为他们做主的人。我也要告诉黑眼珠的普通人们，即使要惩戒那些犯了错的碧眼也是我们碧眼自己的事，不劳他们插手。

　　我的目的不是侵略，而是征服。

　　再者说，我们碧眼终究是无法和普通人和谐共处的，我们如果投降说我们不会去仗着自己的力量欺侮普通人，这样的说辞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我们一旦示弱，中央便立刻会组织起一场杀戮，他们不会允许如此危险的一个群种存在。

　　所以本就强大的我们更应该主动去宣誓主权，要告诉这天下人，我们碧眼也有生存的全力，我们不该死。”

　　陆三才听着冯俊霖口中的豪言壮语，内心也掀起一丝波澜，这阵子和冯俊霖的相处下来，冯的野心被他尽收眼底。

　　但在那昭然若揭的野心之外，陆三才也看到了冯俊霖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他确实不俗，站在他的角度，他的很多决定都有足够的道理。

　　不过他陆三才是卧底，他可以同情冯俊霖，但绝不能忘记自己来晏宁的原本目的。

　　陆三才向冯俊霖拱了拱手就退下了，毕竟他还有事要做。

　　负责销毁地道任务的碧眼卫兵不情愿地站在地道口偷着懒，突然他感到肩膀被人点了一下，回头之后则是有些吃惊。

　　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叫陆三才，虽然加入冯俊霖阵营不久，现在倒也称不上是首领的左膀右臂，但他是子能力者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圈子里了，再说明眼人也看得出来首领对这个年轻人礼遇有加，所以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故意躲避他的视线。

　　陆三才则是尽量温和地说：“我不过是看到你在发呆，过来提醒你一下，还是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再偷懒吧。”

　　那人有些惊恐，忙抬起头准备说点瞎话解释自己的怠惰，但在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视野中只剩下了两个深灰色的旋涡，一左一右，那是陆三才的双眸。

　　随之来袭的则是沉痛的窒息感，他痛苦得跪倒在地上，陆三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手触碰到碧眼士兵的脖颈，很快，他不再挣扎，双手摊开，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陆三才松开双手，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陆三才看着洞口，很快一个带着眼镜的汉子探出头对他傻笑。

　　陆三才指了指倒在一旁的碧眼尸体说道：“你们再在里面待一阵子，我得先处理这具尸体，要不然待会儿行动到一半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

　　曹信坐在一堆装满子弹的集装箱上抽了根烟，他们在陆三才的帮助下很顺利地来到了军火库的所在地，本来当时提议这个敢死计划的时候，有二百人举手报名，可把曹信感动地感激涕零，没想到他的人缘还能赚得这么多兄弟信任，要知道这可是摆明了找死的任务呀！

　　但他只带了十个人，虽说战场上军人以牺牲为荣，但没有哪个长官愿意让自己的兵白白去送死，让自己的手下无谓的流血，那是只有王八羔子做得出来的混蛋事。

　　再加上这次任务需要些人手，但目标太大也容易被发现，10个人也算是比较合适的数字。

　　曹信看着陆三才，刚才来到军火库，他一瞪，门前的守卫便晕了过去，他才意识到了这位爷也不是常人，可能就是青刺先生说的什么二代子能力者吧。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位暗桩，年轻的让他有些惊讶，白嫩清秀的脸庞丝毫不像他们这些粗糙的臭当兵的。

　　陆三才摊开双手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一路上他除了按着张乾宇的命令办事之外，并没多向曹信他们施加任何命令。

　　曹信贪婪地吮吸了一口劣质烟卷，说道：“我倒是挺想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搬走的，有了这种程度的装备，咱们打碧眼也能得心应手一点儿。不过这确实有点痴人说梦了，动作太大，拖得时间太长，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操蛋了，所以吧，刚才让那几个小子先把那几颗北海式燃烧弹运走得了，也不能太贪心。”

　　陆三才抬起绿色的眼睛看向又点燃一根烟的曹信问道：“那你准备怎么撤出去？摧毁军火库之后其他人会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这是碧眼的地盘，你逃不掉的。”

　　曹信嘿嘿一笑：“我吗？我就不出去了。倒是你得赶紧走了，在这里逗留久了，要是冯俊霖起疑了可就麻烦了。”

　　陆三才点点头，向大门走去，退出大门之前，又小跑返回来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曹信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着这偌大的军火库：“和这大家伙一起死，我曹信这辈子值了。”

　　陆三才咽了咽口水，向曹信做了个揖，眼角几滴清泪在黑暗中依稀可见。

　　曹信听到陆三才的关门声之后，他哼起家乡的小调，点起最后一支烟，拿起手机看着相册里前女友的照片，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个朋友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自嘲道：“死就死呗，矫情什么呀?姓曹的！”

　　他从集装箱上站起来，拿着打火机慢悠悠地点燃起准备好的炸弹引线，他依旧哼着家乡小调，似乎是刚才那首的高潮。

　　很快，一声声不间断的轰隆声响彻天际。

　　那几位刚刚跟着曹信执行任务的士兵已经拿着燃烧弹回到了行动队营帐，听到之后脸色都是一变，对着晏宁市内痛苦的哭喊。

　　张乾宇也听到了这震天动地的响声，走出帐篷，他还能依稀看得见冲天的火光，然后走到几位执行任务的士兵身旁，用手擦了擦他们眼上的热泪，然后跪倒在地上，俯地一拜，对着晏宁的方向吼道：

　　“曹爷千古！”

　　随即晏宁行动队中一声声曹爷千古起起伏伏地响起，晏宁行动队6300队员，便喊足了6300声曹爷千古，这声声念被众人送入云霄，震得神仙巍巍发颤。

　　***

　　冯俊霖走到废墟旁，并没有丧失理智的怒吼与痛骂，而是看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在那里表演着如何将晏宁行动队队员们的十八代祖宗给骂遍。

　　他转身离去时，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陆三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对这位新人起疑了，这也是为什么陆三才即使和他年龄相仿，性格也合得来，能力更是比起其他碧眼优秀好几万里，但他从来不去重用他的原因。

　　说起来像冯俊霖这样地位的人物，不相信杀了便是，但陆三才又不太一样。

　　不管世人怎么想冯俊霖，他自己心中有一杆秤，对他而言，现在提供给他无限支持，甚至可以说是他的造物主的楚煊赫亦是必须要杀死的敌人，而杀死像楚煊赫这样的怪物陆三才的能力也许是必要的一环。

　　再说他也并不笃定这陆三才一定是暗桩，不过这次的惨痛教训让冯俊霖起码建立起一个信念，至少在今后的重要决议里，会尽量减少陆三才的知情权。

　　他长舒了一口气，带着笑颜走过陆三才的身旁，并没有和他对话，只是兀自地向远处走去。

　　陆三才也没注意首领的异样，因为他的眼睛一直看向废墟，他希望能从那一块块黑炭中找到曹信的一丝身影。

　　他把动作做得尽量不够明显，举起他的右手向众碧眼嬉戏闹骂处敬了个军礼。

　　没有人回复他，但他在泪光中好像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军人肃穆而立静静地看着他。

　　陆三才破涕而笑，声音轻柔而伤感。

　　“曹爷……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