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伊芝认识梦神这么久他第一次没玩游戏,梦神的心情看起来很差。
“没想到你的人是第一个出局的,还挺意外的。”伊芝想开开话匣子逗逗梦神。
梦神却厉声说道:“伊芝,有些话我不喜欢听,我一点儿也不希望那孩子死。”
“人只要不成仙就都会死的,这很正常。”
梦神还是摇了摇头:“我只是为他可惜,他明明该置身事外的。”
伊芝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壶酒,举头畅饮,由于穿的是时尚V领仙袍,几滴琼浆玉液滴在了伊芝的胸膛上:“你若是看惯了人间苦难和心酸,有些事你就不觉得可惜了。”
梦神坐到伊芝身旁,抢过酒壶,将壶中佳酿一饮而尽。
“也许吧,毕竟你是从人修炼为仙的,我们这些从头到尾生长在仙界的人,很多大道理着实不懂,看到一些不公正的事就会替他们怜悯可惜。”
伊芝眯了眯狭长的双眸:“很快,乱世就要来了。到时候会死更多的人,我不想看见都不行。若我时刻心怀怜悯慈悲,岂不要是把我的眼泪流干了。”
***
这是一家集古朴和华贵装修风格的心理诊所,这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这是薛子宁和张乾宇最好的兄弟。
方平的尸体安静地卧在地板上,胸口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上面缀着些许黑色的鲜血,看起来阴森可怖,微微的腐臭味令人想拒之千里,但还是有一个男人趴在尸体身上,哭得很心酸……
张乾宇昨天晚上从方平妻子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用了好长时间才能确定这并不是一个玩笑。
他从不相信方平会死,他明明是个一个逍遥快活的心理医生,是个啥也不缺的死胖子,又不用向警察一样冲锋陷阵,怎么会死呢?
但事实上,他就是死了,死得那样真实……
最令张乾宇无法理解的是,在这种莫大的痛苦之下,方平的嘴角为什么还能有轻微的上扬。
丁曦博士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张乾宇从方平的尸体上移开,虽然对张乾宇的举动表示同情和理解,但作为一个专业的法医,不得不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
薛子宁坐在那个黑酸木办公登上,他还依稀记得一年前方平刚刚入手这个挺值钱的小破凳子的神气模样。
薛子宁的声音有些喑哑,像个刚刚咳过血的绝症病人:“胖子,你说你怎么舍得死呢?炸鸡啤酒夜光杯,你媳妇虽然管的宽,但你小子哪次聚会的时候不偷着整点儿呀。还有,瑶瑶还不到一岁,你他妈就撒手不管了?你说说你……”
丁曦检查完了尸体,只好打断了薛子宁对于老同学的缅怀,她很坚定的说:“从致命的刀口上来看,这种刀在咱们瀚海境内很是少见,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把刀就是希尔金斯的月牙弯刀,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的鉴定。但最奇怪的是,现场的血迹未免过少了,所以凶手除了带走受害人的心脏之外,还很刻意地带走了大部分由心口流出的鲜血。”
张乾宇靠了过来,有些声嘶力竭地喊道:“猩红的那个洋妞?她脑子有病呀?抓她的人是我们,她杀方平干嘛?草!”
秋瞳小心地拍着张乾宇的后背来安抚小师弟的情绪,同时眼珠一转说:“我想这次的案子说不定和上次她被劫走的那个案子有联系,那女人是个杀手,既然她没有必要,也没有正当理由杀你们的室友,所以真正行凶的,或者说指示希尔金斯行凶的另有其人,而这个幕后的人应该就是在加油站杀死那两个警察的家伙。”
薛子宁双手覆面,声音依旧喑哑无力:“秋瞳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希尔金斯,我能抓她一次,也就能抓她第二次,而且这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她了。”
眼眶红肿的张乾宇看着眼眶红肿的薛子宁,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
楚煊赫擦拭着银月弯刀,手边的一个容器装着拳头大的心脏,还有一个血囊放在自己的桌边,囊中血的主人曾经是他的室友。
但昨天,他将这把刀捣进那人的胸膛,他在杀方平之前有不小的心理压力,他本来觉得自己行此等大逆不道,丧尽天良之事后心中总该有那么一丁点儿悔意,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内心很平静,他的表现就像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冬夜喝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一样惬意。
他揉了揉太阳穴,尽量遏制住自己眼中的杀意。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这是雷店这个土匪窝里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也许是共同语言较多的缘故,他也是除了楚煊赫之外唯一一个和徐落有过接触的人。
他叫雷兹,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人,但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人事实上已经在雷店工作快十五年了,论资历,就连雷栋这个公认的二当家都不得不叫一声前辈。
雷兹曾经就读于北海国的宾格尔大学,这所大学在北海国大学里不算出彩,但它的临床医学专业可以说得上世界第一。而在某届的结业考试中,雷兹曾经夺得临床医学专业的桂冠,这样一个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优秀海龟居然现在和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白丁共事,很令人费解。
但雷兹并没有被这些脑子里只有打架和兔女郎的大汉们同化,非常有礼貌得站在一旁,在没有得到楚煊赫的认同前,他连呼吸声都压制得恰到好处。
楚煊赫点点头示意雷兹坐下,雷兹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谢谢鹤先生。”
雷兹坐了下来,还是不敢直视楚煊赫,而是看着自己的脚尖,像个害羞的小媳妇,压低声音来展示自己的谦逊:“徐教授让我来拿样本……”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把嘴边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楚煊赫把目光瞥向那袋血囊,他是一个讲究效率的人,坏人死于话多乃是这么多年无数影视作品总结出来的真谛,既然上天给他的定位是坏人,他便从不拖泥带水。
雷兹拿起那个血囊,向楚煊赫道过再见之后,起身离开,却走一步停一步,似乎有些不愿离去。
楚煊赫发现了雷兹的反常,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我现在还算不忙,可以听听你的故事。”
雷兹手心冒了不少汗,但还是转过头去,重新坐到椅子上,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鹤先生,激素如果制作成功,我希望我可以成为第一个实验体。”
楚煊赫明显被勾起了兴趣:“为什么呢?你的简历我看过,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到雷店这种地方?既然你要讲故事,就讲个长一点儿的吧。”
雷兹点了点头,开启了他的回忆录:“20年前,我刚刚从宾格尔毕业,拒绝了所有的offer,靠家里的资助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诊所,凭着手艺挣了很多钱。然后回国开始了一种类似于赤脚医生的职业,我行走大山之间,每次行医只收取一块钱,就这样干了足足两年的时间。”
楚煊赫饶有兴趣,略带嘲讽意味地说道:“20年前悬壶济世的神医现在当了杀手组织的专属医生,还真是个反向励志故事呀。”
雷兹也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一点也不励志,这是一碗料很足的毒鸡汤,两年之后,我发现在我的救治下,患病的人并没有减少,总会有新的病人出现。
我确实还可以再干20年,但20年之后呢,200年之后,谁会给他们治病呢?
病是治不完的,那医生又有什么用呢?
我陷入了这样一个逻辑怪圈,我很生气,我决定离开。
也就在那天晚上,我杀了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因为她太吵了,我曾无偿治疗过她的父母和丈夫,但她居然因为我拒绝为她吊盐水就要去告我。
其实这也是为了她好,怀孕期间吊盐水对胎儿是有害的,但这个粗鲁无知的女人居然对我破口大骂,于是我剖开了她的肚子,把那七个月的胚胎淹进了一个大水缸里。”
楚煊赫看着轻描淡写叙述着变态行为的雷兹笑了笑说:“你还真是个变态,很适合雷店这个地方。”
雷兹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表情也略显激动起来:“所以我从您来雷店的第一天就非常赞同您的想法,如果这个时代真的变成您所造的奥林匹克山,那么也就不会有疾病了,这才是真正的悬壶济世!”
楚煊赫看着这个思维古怪的医生,安静地听着他思维古怪的叙述,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雷兹顿了一顿,咽了一下口水,眼睛也放出渴望的光芒:“所以我希望您可以让我成为这个伟大时代的第一个试验品。”
楚煊赫喝了一口咖啡,点点头说:“既然你愿意,我当然也不会拒绝,如果徐落先生同意的话,就由你来当第一个吧。”
雷兹一激动,打了个趔趄,竟然顺势跪倒在地上,给楚煊赫刻了个响头:“谢谢鹤先生,谢谢鹤先生……”
楚煊赫无奈地摇了摇头,而是走出了房间,后面还响着雷兹磕头的响声,楚煊赫从不会像黑社会老大作威作福地来一句快快请起,人家既然愿意磕,又为什么要阻止呢?
***
希尔金斯眨了眨眼睛,一双修长的玉腿优雅地盘在一起,天蓝色的睡衣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她纤细的双臂,五指之间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酒杯。
她很喜欢红酒,最开始只是为了匹配自己的高档身份,但愈喝愈有味道,说起来她这几年在这方面的消费快赶得上女人那些昂贵的瓶瓶罐罐了。
楚煊赫很少主动出现在别人的卧室,所以今天这幅场面对希尔金斯来说还是新鲜得很,她把刚刚喝过的酒杯递给楚煊赫,然后侧身躺在床上,将自己诱惑的背部曲线袒露在楚煊赫的视野中,略显挑逗地说:“呦!怎么了,鹤先生,今天有空来我这儿,女朋友来姨妈了吗?你要是实在寂寞难耐的话,我倒是可以……”
楚煊赫慢慢靠近希尔金斯,将红酒顺着她的银发倾泻而下,希尔金斯慌忙拿起毛巾擦拭。随之瞪大自己的蓝眸对楚煊赫吼道:“你是不是变态呀?”
希尔金斯说完这句话马上就后悔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心知肚明,又问他干嘛呢?
楚煊赫玩味地笑了笑:“你今天妆挺好看的,就是口红淡了点,想帮你补一下。”
希尔金斯咬了咬牙问道:“找我什么事儿,如果你就为了来戏弄我一下,那你是真的无趣!”
楚煊赫点了点头:“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开玩笑,那好吧,我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杀一个人。”
希尔金斯吹着自己花了大价钱保养的头发问:“谁?”
楚煊赫望着房间落地窗外的夜景,淡然地说:“薛子宁,上次栽在他手上之后,你不是一直想杀他吗?”
希尔金斯舔了舔嘴唇,蓝色的眸子透出一股杀气:“是的,如果任务对象是那小子的话,我甚至愿意无偿服务。”
楚煊赫耸耸肩,很欠揍地说:“本来也没打算给你支付什么报酬,你最好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吃着白菜炖豆腐。”
希尔金斯眨了眨眼睛:“白菜炖豆腐,没吃过,好吃吗?”
楚煊赫也很安稳地接住了她的梗:“这菜我还算拿手,如果你拿着薛子宁的人头回来,我可以下厨请你尝一尝。”说完便径直地走出房间。
希尔金斯站在楚煊赫刚刚站的位置,双手托腮转着自己的脑袋,看向蓝色睡衣上的红渍,咒骂道:“shit,这个死变态!”
***
秋瞳指着大屏幕说:“有人曾在布兰登酒店看到到希尔金斯的出入,但我们调查了酒店的监控,却没有什么发现,但是……”
两眼遍布血丝的薛子宁眨了眨眼睛说:“但是什么?”
秋瞳接着说:“不过每段监控都有那么几秒的卡顿,在这段时间内,足够一个人离开酒店,工作人员和我们说是技设备问题,但这里面也许另有文章。”
薛子宁点了点头:“布兰登酒店本来就是宿天宇的合作产业之一,而且我们之前也怀疑过希尔金斯被救和雷店存在一定的联系,所以希尔金斯在这里藏身的可能性很大。”
这时候张乾宇突然踉踉跄跄的跑进来:“老薛老薛,不好了!”
白鸿摇了摇头,他对他这个徒弟的蠢样感到不齿,于是提着嗓子骂道:“臭小子,有点礼貌行吗,不知道敲门吗?”
张乾宇咽了咽口水,气喘吁吁地说道:“没时间管他妈什么温良恭俭让了,希尔金斯来信了。”之后他拿出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递到薛子宁面前说:“给你的。”
薛子宁拆开了信封,上面写了不长不短一段话——
“我可不是故意用这种信封来给你写信的,我跟那家破店的老板说我要给一个男人写信,他就非让我买这种粉色包装纸带红心的破东西给你寄。你记着,明天晚上,我会在丘陵滑雪场等你,如果你够胆子自己来,那就来……”
张乾宇跺了跺脚:“这洋妞是不是脑袋真有问题,我们要抓她,他自己先来信,还整得想要跟你表白似的,真是有病!”
秋瞳偷偷笑了笑,但很快恢复严肃的表情对白鸿说:“那白队,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去追究信的来源,还是等着去滑雪场。”
白鸿拍了拍衣服上的烟灰说:“去滑雪场,像希尔金斯这种程度的罪犯,我们如果要尽量避免人员伤亡的话,最好还是像上次那样,让薛队正面对付她,我们配合抓捕,你说呢?薛队?”
薛子宁点点头:“外国友人好心邀请我滑雪,不去又怎么能行呢?再说了,有些话还是当面问问,比较好。”
“比较好”三个字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张乾宇和薛子宁走出会议室,张乾宇指了指手机:“今天老付联系我了,他回来有两天了,这几天帮衬着方平葬礼的事儿,什么时候见一面呀?”
薛子宁苦笑了一下:“抓到希尔金斯之后吧,反正我们都活着,总有机会的,但方平已经……”
“所以我要赶紧抓到凶手,这样他才能和我们一起喝酒吃肉,就是隔着这块破地……”薛子宁指着大地说,声音有点儿沙哑。
薛子宁走到家门口,凌晏正在门前向他招手,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薛子宁经常把妈妈腌的咸菜送给凌晏,凌晏路过蛋糕店的时候也会给薛子宁带点儿巧克力夹心的面包。
但自从上次那个尴尬的早餐之后,俩人也很久没联系过了,薛子宁更换了手机屏保,这次真的变成动态的,比如现在是一只看起来有气无力的老豹子。
凌晏举起了手中的一大堆零食,笑着说:“给你带的,最近有任务吗?”
薛子宁见她也不提屏保的事,自然也避免尴尬地配合凌晏的话题:“有,明天会去滑雪场,再抓一次那个猩红的女魔头……”
凌晏点了点头,毫无淑女风范地打开一瓶可乐大口喝了起来,然后将剩余的半瓶递给薛子宁:“那祝你成功喽!”
薛子宁摆了摆手:“算了,你自己喝吧。上去坐坐吗?”
凌晏摇摇头:“晚上有人请吃饭的。我今天路过来看看你,顺便想问问你……那个……”
凌晏的脸颊突然泛起那么一点红晕,11月天气已经很冷了,但很明显,这并不是冻的。薛子宁大概猜到了凌晏的问题,稍稍苦笑了一下说:“他回来了。”
凌晏嘴角稍稍扬起,但很快又被她主动地压下去:“好的,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薛子宁看着凌晏渐舒的眉弯说:“拜拜,晚上我很闲,你要是喝酒了的话,我可以去帮你开车。”
薛子宁嘴唇一闭一合,看着凌晏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情莫名的悲凉。
想想也是,一个你曾经为之拼过命的女人来到你的家门口,却是为了询问她白马王子的行迹,这种场面哪是悲凉就可以形容的。
沉睡了几天的小宁冷不丁地说:“我刚恢复意识就看到这般景象,深表同情!”
薛子宁撇了撇嘴:“没事儿,习惯了,洗洗睡吧,明天还有大案子等着咱俩呢!”
心如浮萍,不知鸥鹭惊未惊起,只听心中涟漪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