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鸿在医院外的悠长而寂寥的小径边上彷徨了许久,丁香一样的姑娘一个没遇上,倒是撞见一个清洁大妈。
白鸿忙甩甩头,梳理一下思绪,像他这种办案多年的“老”警察,听到过无数的假话,他早已习以为然,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或者利用自己那并不高强的心理分析能力去解析这些人的内心,总会有那么一丝收获。
无论如何,本着一位警察的职业操守,他一定会尽自己全力找到事情的真相,白鸿想到这儿,吐出一口烟圈,看看手中那根已经快被自己吸烂掉的香烟,自嘲地笑了笑:好像自己多伟大一样,抓了那么多犯人,还不是抽着路边卖的五块钱香烟,哎,这世道,混口饭吃是真tm难呀……
白鸿打开手机,锁屏上又是怀表上那个女孩子的照片,旁边站着白鸿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白鸿解锁的速度很快,好像不是很想过多停留在这个页面上,看了看时间,觉得也是时候进去看望一下这几个男孩子了,于是又猛嘬了一口烟,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慢慢地踏进医院。
薛子宁现在慌得很,这几个混蛋还不醒,难道就靠自己一个人对着警察编瞎话吗?这也太难了,而且从刚才自己的表现来看,自己确实并不擅长这个事儿呀。
付茗昊倒也是个职业救场的,像听到了薛子宁的内心独白一样,伸了个懒腰,眼睛朝薛子宁的方向看去,微笑了一下:“你没事儿吧?”
薛子宁尬笑道:“还行,不过被羽毛球砸了一下,都怪我太没用,居然晕了这么长时间……对了,我听小宁说,你的能力已经觉醒了,是……什么呀?”
很简单一次问答式对话,却突然让这屋里的酸碱度降了不少。
付茗昊刚准备说,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薛子宁虽然不想和付茗昊有太多的眼神交流,不过没办法,现在不是这种闹小性子的时间,于是对付茗昊挤了挤眼眉,付茗昊也很快get到了这个信息,再加上看到白鸿那脏兮兮的警服,就朝着薛子宁点了点头。
白鸿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神逐渐凌厉了起来,看向付茗昊:“怎么样,两位小朋友,有兴趣说说真话吗?”
付茗昊转了转眼睛,心里想:从这个警察说的话来看,之前薛子宁和凌晏的口供肯定有对不上的地方,那么我该怎么说呢……
薛子宁则是根本不敢说,生怕再编出来点什么新的剧情,所以紧咬着嘴唇,一副要撒娇的样子。
白鸿看到他这个鬼样子,估计是套不到话了,就把目光投到付茗昊的方向。
付茗昊经过刚才自己默默地思考,略显沉着地说:“这件事跟我们的舍友有关,应该是我们的一些行为招惹到他了,黑社会应该也是他找来的,这就是全部了。”
付茗昊的语调中没有一丝起伏,白鸿也点了点头,他昨天其实也经过了一些调查,得知了李云哲与宿舍其他人关系不好的客观事实,最后的推测与刚才付茗昊所讲的基本上差不多的
再加上他也想不明白这些学生有什么骗自己的必要,手指又习惯性的做了一下捻烟的动作,微笑地看向付茗昊:“好的,那你们好像好休息吧,我就先不叨扰了,过两天可能有一些警察来领你们去录笔录,希望我们不会再再见,祝你们今后生活愉快,同学们。”
白鸿吹着口哨慢慢离开病房,付茗昊盯着这老哥的背影,大约一分钟的沉默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薛子宁,无奈地耸耸肩:“编瞎话是真的难呀。”
这时也不知从哪想起个声音:“咱们就这样把李云哲说出来会不会不太好呀?”
薛子宁马上被吓得叫了出来,付茗昊也恐慌地不行,马上四处探头,眼睛也凌厉了起来,明显这两个小兄弟在经过雷店的洗礼之后也蜕变了不少,开始拥有了这种本不应该属于大学生的嗅觉。
这时候方平突然从他的床上滚起来,看着薛子宁和付茗昊幽怨地小眼神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你俩胆子也太小了吧。”
付茗昊切了一下,扭了扭脖子,刻意隐藏自己的尴尬,然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说:“那又能怎么办呢?这件事儿警察早晚也会查出来的,对吧?”
方平眨了眨眼睛,望着天花板,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侧了个身装作睡觉的样子。
薛子宁低下头,语气很微妙的和小宁说:“李云哲他……会不会坐牢呀?”
小宁听出了薛子宁的语气中的那一分同情,也就不开他玩笑,用严肃的语气回答:“我对你们人类的法律了解的不多,不过肯定会被警察带过去审问的。不过这种宿舍纠纷,也没产生什么人命关天的案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处分的。”
薛子宁嗯了一声,也不想说太多话,虽然跟李云哲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而且相处的这段过程中闹的矛盾比说的话还多,本来不应该对他有什么愧疚。
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有趣,爱与恨的界限一直都是那么模糊。
如果把这虚无的世界看做是一张蜘蛛网,蛛丝从天南海北贯连在一起,情感从每一条蛛丝中蕴生而来,交织融合,情感网应运而生。
也许是兄弟的羁绊,也许是恋人的爱恋,也许是仇人的憎恶。
总之会黏住每一个踏入蛛网的人,无论怎么挣脱,都不可能再踏出这张网半步。
不过不管这张网有多么坚劲,也敌不过时间的风化,很多沧桑浮尽之后,人们身影终究会渐行渐远,内心情愫也在最后渐淡渐冷,蛛网也逐渐被拉开。
不过在这之前,每一次的尝试拽开彼此之间的蛛丝时,感觉到的只能是无尽的心痛呀……
这样尴尬的气氛约莫过了1个小时之后,张乾宇也醒过来了,打了个喷嚏,发现周围这三个人好像都带着黑色的背景板一样,阴郁的不得了,就开口说:“你们咋了?咱不都还活着吗?”
然后又沉思了了一下:“不对啊,不一定呀。咱们是不是还活着呀?”
付茗昊笑出了声说:“当然了,你脑子瓦特了?你家阴间还给你准备病床,再给你吊一瓶盐水是吗?”
张乾宇撇了撇嘴说:“我又没去过,我哪知道那儿是什么待遇。”
大家笑得正开心,说来也巧,这时候楚煊赫也推门进来了。
他在大家面前一直是一个害羞的大男孩儿,手中拿着两袋水果。
看得出来是来看望他的舍友们的,但眼神依旧在躲闪别人的目光,好像找不到什么说的出口的话题,愣在原地几秒钟之后,慢吞吞地说:“你们都受伤了?都没事儿吧?”
付茗昊笑了笑:“没事儿,对了,正好你来了,你把门锁上,我要跟你们说一下我的……能力。”
付茗昊这句话简直像是个点燃寂静的炸弹,张乾宇和方平昨天都被雷栋收拾的服服帖贴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所以脸都快跌到下巴上了。
薛子宁虽然提前已经知道付茗昊觉醒能力了,但毕竟不知道具体内容,所以也把脸凑得很近,生把听漏任何一个细节。
付茗昊看到这些人都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坐在自己旁边,好像要听自己讲故事一样,默默地翻了翻白眼,然后清了清嗓子:“我的能力是这个……”
付茗昊慢慢地把自己右手手掌张开,下一幕直接把众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因为付茗昊的手里好像幻化出了另一个世界,一个骰子在那个世界里不停地旋转。
如果大家不是互相知道对方是能力者,都还会认为这是什么新的VR科技呢,薛子宁指着付茗昊的手掌,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付茗昊,都惊讶地快变成了个结巴了:“这……这……啥?”
付茗昊嘴角向上得意地扬了一下,淡淡地说:“停”
大家的目光马上再次聚焦到这个掌中世界里,张乾宇看到这个“VR骰子”停到了1点的位置,马上就开始了戏精模式,匆忙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眼睛“冷酷”地看付茗昊:“你是不是想谋害朕?”
付茗昊转过头去,做出不想理他的样子,也并没有直接告诉大家自己能力的真面目,而是眼睛开始在病房里四处游荡了一会儿,像是在寻找什么契机,突然开口:“你们看我的床腿。”
大家的目光又一溜烟儿的看向付茗昊的床,张乾宇大喊了一声:“卧槽。”
因为他看到了……床腿正在分解。
付茗昊看着大家已经凝固的面部表情,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大概几秒之后,床腿就又恢复原状了。
说实话,薛子宁和他的小室友们都惊呆了。
这个时候,张乾宇自然表现出作为急性子的本性,身子往前一探,用脚轻轻踹了一下付茗昊:“你小子,快说,别搁这儿卖关子了。”
付茗昊用眼睛瞪了一下他,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我的能力很简单,就是金木水火土,就这么简单。”
薛子宁听到之后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那这个小骰子是……?”
薛子宁再看向付茗昊的手掌时,却发现那个掌中世界刷的就不见了,付茗昊拍了拍他的肩说:“这个骰子就是我的能力,投出1点到5点就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而如果是6点的话,就代表我可以随意控制这五种元素。”
张乾宇,方平,薛子宁这几个人也终于奇迹一样地可以异口同声地说:“卧槽!这么猛!”
付茗昊也被他们这默契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冷静的楚煊赫,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说:“其实也没有多强,和方平的能力一样,也是有冷却期的。
我每天只限用一次,而每次实战的时间应该也是有限的,但我并不知道时间具体是多长。
只是在雷栋打过来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有一位缺门牙的老头儿经过,他说话漏风还有口音,我听不太明白,但总算还是听懂了自己能力到底是啥。”
薛子宁的眼睛还是在放光:“感觉还是你的能力比较酷呀,你看看我这个……唉……”
小宁要是听到这儿要还能忍的话,那就真是得回到五血灵石肚子里改造改造了,于是附身到薛子宁的床,耍脾气地一甩,就把薛子宁摔到床下了,然后就看到薛子宁对着“床”破口大骂:“你摔我干嘛?”
小宁冷哼了一声:“谁让你说本大爷的坏话了,我告诉你,我的能力超级超级超级强,记住了吗?”
薛子宁很不乐意地笑了一下:“好好好,您老别在床里待着了,我瘆得慌。”
张乾宇看了看薛子宁的处境,又看了看辉子,默默地说:“原来我还觉得辉子闷得慌,现在看起来……辉子你真好”
辉子听到之后也冷漠地说:“嗯。”
薛子宁几个人听到张乾宇的话之后相视一笑,人,枪,还有“床”共处一室,还能欢声笑语的,丝毫没因为昨天的事就开始变成一些多愁善感的悲观主义者。
毕竟只是五个大学生呀,管他昨天风浪翻得多大,今天也得活得开心不是吗?
***
伊芝眼帘微微抬起,左手托腮,看向那个缺门牙的老头儿,突然大笑起来:“戒炽,没想到你看起来木讷,倒也跟梦神一样,喜欢小孩子的玩应。把你的神魂变成一枚骰子,倒是有新意。”
那唤做戒炽的缺牙老头儿憨厚地笑着,丝毫不掩饰自己样貌上的缺点。
***
黑夜像是个安静的捕食者,来得没有一丝征兆。
雷成赞双眼紧闭,手掌狠狠地抓在皮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看起来很高档的咖啡,咖啡花拉的很漂亮,看得出来出自大师之手,这是雷成赞的爱好之一。
他觉得这是一门艺术,只有每次煮咖啡的时候他才能短暂的忘却自己的这双手到底沾了多少血。
不过今天他好像对自己的作品并不满意,味蕾好像个高洁的王子,丝毫不被这种诱惑的香气吸引。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雷成赞也终于睁开眼睛,倒没什么精光冒出来,倒看得出来那种属于久经风霜的40多岁中年人的沧桑,缓缓地用一腔浑厚的男中音说:“进来吧。”
雷成赞也略显慵懒的站起来,打理了一下自己蓬松的头发。
雷宇走过来,手微微颤抖着拿着一份资料,雷宇做黑社会时间也不短了,在面对雷栋这样实力远超自己的人也不会一点儿畏惧感,但不知为何,当眼前的这个男人站在雷宇身旁时,他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准确说,是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猫咪。
雷成赞微微抬起头:“让你调查的东西做好了?”
雷宇嘴角抽动了一下:“是……是的。”
雷成赞手一伸,接过雷宇递过来的A4纸,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让雷宇出去,雷宇也总算舒了一口气,毕竟每次面对雷成赞的时候比跑几千米都累。
雷成赞不耐烦地翻着纸张,上面都是关于所谓的“超能力”的事情,但是大多看起来都是幻想主义者YY出来的玄幻小说一样的情节,他现在的世界观虽然已经被这种大学生扭曲了,但那些过于扯淡的情节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真假的。
雷成赞的眼睛里充斥着不耐烦,但还是一页一页的继续看了下去,知道一个名字的出现,他的心情才算有点回暖。
徐落,前科学院院士,原东冀国的顶级科学家,但以为研究方向的问题被迫离职,而他的研究方向正是奇异现象和能力。
雷成赞托了托腮,摸了摸自己稀少的胡茬,终于拿起自己沙发前已经凉透了的咖啡,一饮而尽,披上床头放着的外衣,走出了房间……
天色晚了,医院里没有陪床的住处,而这些小病号们估计得等到第二天做完全面检查之后才能回学校,所以楚煊赫也就自己离开了医院。
踏出病房门的前一秒,他的脸上还洋溢着或多或少的笑容,但下一秒,表情就完全消失了,像个怀着某种目的生存的机器人一样,冷酷地让人不想靠近。
他以平缓的步速向宿舍楼的方向前进,脚步很轻,别具着一种绅士的风格,回到宿舍之后,他拿出出抽屉中的笔记本,虽然明知道今晚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行事,在付茗昊的名字后面写上了属于付茗昊的能力,然后就关上了灯。
一切行云流水,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的动作,相比阳光和共处,他更喜欢现在这种黑暗和孤寂,这样他才能更加深刻地去想问题。
对他来说,黑暗才是他的角斗场,他微微一笑,看得出来他所期待的事情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不知道他所期待的事情会不会和撒旦的理想一般伟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