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煊赫看着眼前的希尔金斯,同几天前暴怒状态下的他判若两人,只是静静地转着手中的钢笔。
希尔金斯穿着一身酒红色的皮衣皮裤套装,姿容国色,魅惑众生。
但她知道无论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在眼前这个男人眼中,就是一只会变色的猫罢了,她时刻注视着楚煊赫的眼睛,生怕紫色的异象再次生出,就连坐在楚煊赫对面的椅子上都显得唯唯诺诺。
楚煊赫放下手中的钢笔,浅浅一笑,是那样的温婉,根本看不出来这个笑容是给一个前两天差点被自己杀死的人准备的,希尔金斯的危机感在这个浅笑中稍微解除了一些,于是问道:“你还没说过……你到底希望我做些什么?”
楚煊赫这次没再用那些略显疯狂且中二的语句答复希尔金斯,而是很直截了当:“我希望你可以动用你们猩红在北海国的力量,帮我杀一个人。”
希尔金斯有些诧异:“就……这么简单?”
杀人当然不是简单的事情,但在猩红这些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眼中,确实是再平常不过的生意了。
楚煊赫点了点头,希尔金斯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我去安排,有没有资料?”
楚煊赫摇了摇头:“我的信息很少,只知道她叫付筱柒,是个拾荒人。”
希尔金斯眼中充着不解:“这样的人,怎么会用得着猩红出手?”
楚煊赫即使谈着一桩人命生意,笑容依旧风轻云淡:“因为她有一个麻烦的哥哥。”
希尔金斯并没有回话,像个安静听课的女大学生,既然她安静听,楚煊赫也就接着讲:“我想你们至少要派出一个比你要强三倍的高手,才有机会在她哥哥准备不足的时候杀死她。”
希尔金斯已经有些惶恐,楚煊赫不经意的几个关键词:
至少,强三倍,有机会,准备不足。
她嘴边的空气似乎多了无形的压力,用了很大力气才问出:“所以这个哥哥到底是谁?”
楚煊赫回答道:“他叫付茗昊,一个和薛子宁,和我一样的人。”
希尔金斯终于证明了一件事,楚煊赫果然认识薛子宁,而且关系绝对不菲,所以他们才能拥有那些已然不符合世间规律的能力。
她咬了咬嘴唇,有些赌气地说:“把这个付茗昊的资料给我,尤其是……他的能力!对了,薛子宁的也给我,如果你有的话……”
其实希尔金斯这几天思前想后,愈发确定,面对薛子宁的时候,如果她有足够的准备,决不会这个毫无战斗经验的白痴给抓住。
楚煊赫抽出两张报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东西,无论是星座血型,还是家庭亲属,一应俱全。
这两张报告下面还隐隐约约看得到张乾宇和方平的名字,看得出来,楚煊赫对他们的调查,绝不仅限于每天十二点过后宿舍开的午夜故事会……
希尔金斯看着这么详细的报告,再想到他那个有关奥林匹斯山的问题,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刚刚准备起身离开房间,又转头问了楚煊赫一个问题:“无论是薛子宁对付我,或是你对付我,结果很明显,我都……输了,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杀那个女孩儿呢,我想,你这样的人,应该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天性吧?”
说完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还未痊愈的疤痕,有些阴郁地瞟了楚煊赫一眼。
楚煊赫突然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想,杀手可不应该问这么多问题……”
希尔金斯冒了一身的冷汗,有种想要逃离这个房间的冲动。
楚煊赫却笑了笑,恢复到刚刚那种绅士的模样:“不过我不是一个管理杀手的人,我只是个理想主义者……
至于我为什么不自己动手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希望付茗昊成为我的人。
只有像他这样拥有能力的人,才有机会能威胁到我,像他们这样的人,一天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就会多一丝危险,而付茗昊,是他们当中最危险的一个。”
希尔金斯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眨了眨蓝色的眸子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妹妹呢?”
楚煊赫摇了摇手指:“一个人不可能受得了连续两次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他曾经弄丢了亲生妹妹,单方面确认了她的死亡。
当他们不可思议的相见之后,又一次亲眼看到妹妹死在自己面前,心理防线和一切理智层面的东西都会崩溃掉,这时只要我出现在他面前安慰他,说我可以帮他找到凶手并复仇,也许他就能替我做事。”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相见呢?”
楚煊赫抬头望着他:“他们有缘分。而且就算他们没遇到,我也会想办法让他们相见的。”
希尔金斯不再深问些什么,她明白了,她明白了这男人的强大,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无情,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疯狂……所以她站起身来,选择离开这种压抑的氛围,选择和这个怪物保持距离。
楚煊赫轻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还有,你刚才说错了,我没有杀死她的妹妹,而是某位强大的猩红高层……”
付茗昊不知道如今在东冀国有一男一女正商量着如何杀死自己的妹妹,他只知道,眼前这个边吃薯片边看星星的女孩儿正陪在自己身边,如果这一刻成为永恒,想来也不错。
他并没有经常出没在动漫番里的妹控毛病,但他很爱自己的妹妹,尤其昨天又一次在人世间看到她之后。
由于学业的禁锢,付茗昊没办法马上带着付筱柒和爸妈团聚。
他摸着小七身后的那条脏辫,有些不解地看向那张被粉拍的惨白的小脸儿和烈火般的嘴唇,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你底子那么好,干嘛还弄成这样?”
付筱柒甩了甩自己的脏辫,托腮眯眼:“哥,你好老土呀……”
兄妹两人虽然只差两岁,按道理讲没什么代沟,但好像受到了家庭伦理的影响,付茗昊对小七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丝长辈教训后生的口吻,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说话方式上的错误,果断换了个话题:“小七,你……想回家吗?”
这个话题更沉重……
付筱柒看着天上的星星,转身问了付茗昊一个问题:“家里的星星也这么亮吗?”
付茗昊有些语塞,只是点点头。
付筱柒莞尔一笑:“那我就回去吧。”
她昨晚想了一夜,她虽舍不得这片土地上曾经跟着自己偷鸡摸狗的小弟们,但她更想爸爸,更想妈妈,更想二叔家和她玩的最好的小妹妹,更想三婶儿门前那条大黄狗,所以她要回去看看这些他日思夜想的人……
付茗昊点了点头,心中的石头落了下去,付筱柒搂着他的肩膀,略显娇羞地说:“给我讲讲你的故事,那些花儿,那些树儿,你是怎么变出来的?”
付茗昊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18年没给妹妹讲睡前故事了,是得好好补偿她一下了,付茗昊不做隐瞒,他的言语中没有任何一个哄骗性地字眼,而是把自己的大学生活全盘托出,因为他相信小七不会害他,即使他们刚刚重逢两天,他依然相信,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亲妹妹,就这么简单……
***
薛子宁伸了个懒腰,白鸿每一次进出办公室,薛子宁的目光就从他的头瞟到他的脚,他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太无聊了。
自从他雄心壮志的演说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任务了,很打脸。
白鸿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的小队长,躺在自己的转椅上,双脚交叉放在办公桌上,做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叹了一口气:“薛队,没事干的时候就养精蓄锐,多吃点儿……”
薛子宁尴尬地笑了笑,这时候秋瞳莽莽撞撞地走进来,看着不雅的师傅和忧郁的队长,呼吸有些急促:“顾局让你们赶紧去一趟!”
薛子宁听到这话之后,宛如范进中举一般,像根箭一样冲了出去,白鸿则是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喝了一口茶:“现在的年轻人,真的稳不住……”
顾智宇眼角的皱纹有些深邃,面前的两个人,薛子宁把身边挺得老直,像是练军姿一般标准,看起来有点儿蠢,白鸿一只手把大衣扛在肩头,另一只手在鼻孔之中探索,看起来也很蠢。
但这两个看起来很蠢的人却是自己手上的两员干将,他把两份一模一样的资料递给面前的两人,上面写着宿氏集团——宿天宇。
顾局长轻哼了一声,言语中带着不屑:“这位宿氏集团的CEO,在瀚海市也算得上一手遮天的人物,我们已经盯了两年了。这人虽然表面上念经拜佛,打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口号做慈善,但背地里杀人贩毒,怕是去不成他心中的极乐了。
不过他反侦查意识很强,估计势力在咱们局里也有一亩三分地,强力致命的证据我们一直拿不到,不过最近有一些线人拍到了他的手下赵老虎和一些人接触,而这些人姓雷,我想你们二位应该不陌生。”
薛子宁当然不陌生雷店,这帮人也算得上自己的“童年”阴影了,白鸿则更是和这帮人过招过了十几年。
顾智宇已经看到两人心中的火苗逐步升起,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我刚才说过,有一种很大的可能,宿天宇的眼线很有可能安插在局子里,所以这件事儿我命令你们“清算”暗中调查,不能透露过多风声,明白了吗?”
薛子宁声音吼地很大,清脆而充满活力,白鸿应付地很肤浅,无力而胸有成竹。
这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同的人其实是一类人,倒是有趣得很……
***
宿天宇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若有所思,他是一个很忙的人。
忙着工作;忙着做慈善;忙着贩毒;忙着杀人;忙着陪妻子;忙着陪情妇;忙着陪女儿。
今天好不容易挤出来一点儿空闲,能好好捋捋最近发生的事,于是他想到了那位鹤先生,一次很不友好的谈话,不仅把自己搞得有点儿狼狈,还折掉了两个顶级保镖和几把埋人用的锄头。
他的得力手下赵老虎猜测这个鹤先生只是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老油条,所以没把人家放在眼里。不过宿天宇从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只鹤惹不起,所以他同意了鹤先生的一切要求,即使非常无理。
因为他有个女儿,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全,他觉得值。
他怕死,但缺德的事儿干多了,梦里死的次数也少不了,所以也不会特别在意。
他也想过真到死的那天,也许在他眼中,宿氏集团,老婆,小三儿,那都是屁!
不过宿雨晴,这个他唯一的小棉袄,恐怕他还是舍不下,说不定还会用尽自己最后一口气儿去摸摸小晴的脸颊……
***
白鸿吐了一口烟圈,在空气中化作无数的尼古丁和芳香胺涌入薛子宁的鼻腔,薛子宁很无奈,但还是只能在封闭的车内吸着“可爱”的二手烟。
白鸿看了看表:“2点了,睡一会儿吧。”
薛子宁指了指咖啡,示意自己还不困。
实际上他当然困了,但这是他第一次出这种盯梢儿任务,自然不想懈怠。
白鸿笑了笑:“难道你还想这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瞅人家窗户瞅一晚上吗?再说了,本来这活儿也不是你干的,不是让张乾宇那臭小子来吗?”
薛子宁笑了笑:“体验一下民生。”
白鸿用脚提轻踢了一下薛子宁:“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嘴还挺贫,那七年前在医院的时候怎么连个瞎话都不会编?”
薛子宁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没想到那会儿让您看出来了。”
白鸿打了个哈欠:“老子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的话,还当个屁的警察!你们那个案子,我的印象可不是一般深。”
他的神情突然有些微妙,语气也变得诡异起来:“应该不止一个吧,和你一样特殊的人?”
薛子宁知道也瞒不下去,于是点了点头:“不过您还是保密吧,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个轻生的男生的话,可能我也会藏住这个秘密一辈子的,但不能因为我自己,就去叨扰别人的生活,您说对吧!”
白鸿又深吸了烟卷:“我又不傻,这么说来当年那个姓李的小孩儿说的都是真的,小张那把枪看来也是真的喽!”
薛子宁有些感叹这位前辈的记忆力:“是啊,我前俩天还去监狱看他了,万幸,我想现在他过得很好,等到出来那一天,他会比我们这些所谓的“神迹者”更伟大!”
然后又冲白鸿点了点头:“我确定!”
白鸿看着有些呆萌的薛子宁,心里有些暖意涌上心头,很多年没看到这样的人了。
薛子宁笑了笑:“对了,前辈,按理说,您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应该干这个活吧?”
白鸿掐灭了烟头:“还不是那小丫头片子说自己要相亲,妈的,三十了还嫁不出去,要不然老子才不来这儿受罪呢!我这也算是体恤百姓了。”
俩人相视一笑,其实是对于很多警察来说,这样的玩笑就是他们一夜的动力,很可怜,但更可敬。
深夜四点,薛子宁看着睡的有些熟了的白鸿,和小宁打起趣来:“你说我在大队长脸上画只老虎怎么样?”
薛子宁毛遂自荐拿到这个任务,对于小宁来说也是个噩耗,所以略显不耐烦:“他会打死你,还有,能不能别烦我了?”
薛子宁忙说:‘别呀,这话多伤我心呀?”然后拿出10块钱:“来,进去,给你钱,再陪我唠会儿!”
小宁有些无语,所以只能骂:“你大爷的!”
***
希尔金斯坐在一片花海里,如瀑的银发和酒红色的外套显出了她高贵而诱惑的气质,略暗的灯光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刻出完美的投影。
美丽的花儿里坐着美丽的人儿,很是好看。
她的眼睛微微眯着,右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两张档案,上面有些刚刚写下的备注,她很满意鹤先生为她准备的这间美轮美奂的屋子。
这位杀人计划的策划者还是有一定审美的,除了这种过于粉嫩的少女气息实在不符合自己的杀手冷艳气质之外,她都很满意。
当然,最满意的还是鹤先生准备的这两张档案,除了对于世界观的刷新之外,她也感到无比惊奇,这个大千世界原来如此多姿,现在的她,已经对雷店,对薛子宁,对鹤先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是她此生以来遇到的最感兴趣的事儿了……
***
北海国很繁华,有比东冀更瑰丽的酒吧,有比东冀更烈的酒,自然也就会有比东冀国更多的酒鬼。
这是一个年轻的酒鬼,他西装革履,如果忽略他脸上的那些绯红,不去闻他身上的酒气,看穿着应该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但成功的酒鬼也是酒鬼,酒鬼就招人讨厌。
他坐在长凳上,脸上没刮干净的胡子看着有些邋遢,对来往的陌生人比着鬼脸,路人猜测着这个倒霉蛋是丢了工作还是跑了老婆。
但他自己很清楚,他喝这么多是因为一个小时之前来自东冀国的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他非常倾慕的希尔金斯的声音,而他是在“scarlet moon”总部接到的这个电话,他叫杰德罗,猩红四天罗之一。
他在电话里听到了无数个字眼,这些字组合在一起让他很是兴奋,因为他是这个令人咂舌的杀人计划的执行者。
他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很有趣的男人,所以他很兴奋。
他有一个特点,只要一兴奋他就会喝酒,疯狂地喝酒,于是他喝醉了,漫步到付茗昊所租的小屋楼下。
他想先醒醒酒,这样明天早上他才能够在虐杀那位花篮中的美女之前和她的哥哥痛痛快快地战一场。虽然希尔金斯曾经告诉过他,那个叫付茗昊的男人很强,但他并不害怕,因为像他这样的杀手,如果会害怕一个学生的话,那也太没面子了。
他将身体横躺在长凳上,有些高大强壮的身躯看起来有些委屈,半夜的天气有点儿凉,但杰德罗并不在乎,这样更适合他醒酒。
男人毫不掩饰地放了个响屁,很是猥琐和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