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子默叫上子承,到了白狐子妖的坟头。
无碑之坟,在冷夜的山上显得异常凄凉,好在子默常常独自到坟头打扫祭拜,孤坟还算干净。
子默看着土坟,当先跪了下去,子承见状,不知何故,但见父亲如此,不由分说,也急忙跪了下去。
“承,这就是子妖读书院的创始人。”子默叹息着幽幽说道,中气已经颇为不足。
“父亲,子妖师叔是您的师弟,原来他就葬在这里,只是,为何师叔之坟墓没有墓碑?而且您也从未对孩儿提起,师叔已经死去?”子承小心翼翼问。
子默站起身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已时日无多,眼下,是该告诉你实情的时候了。”
子承大惑不解,站起身来恭恭敬敬伫立一旁。
待到父亲说起师叔子妖的真实身份时,子承只感觉到自己如受雷击,再听下去,更是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此刻正身在梦中。
故事已经说完,明亮的月光照在夫子二人脸上,两人脸上的苍白越加增添了几分。
“承,为父刚才所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是的,父亲,孩儿已经听明白了。”子承收摄住自己的心神,惊慌之下,回答得有些无力。
“传承文化,启迪世人,这是为父和你子妖师叔毕生的追求,这个故事,待到你行将就木之时,也一定要传承下去,子妖师叔的功绩,切不可被埋没掉。”子默说得十分郑重。
子承双眼炯炯,似乎已经完全回过神来,正思量着子妖师叔的一番良苦用心和父亲的殷切期望。
“父亲,师叔的坟墓,不可无碑,孩儿请求父亲为师叔题写墓志铭。”子承很激动,他终于想通了,对子妖师叔的功绩,应该怎样来做出回应和行动。
子默挥了挥手,一时怅然,半晌之后,道,“万万不可,而这就是我要告诫你的第二件事,子妖师叔的身世,你只可告知下一任读书院继承人,切不可传扬,否则,可能会弄得师叔身败名裂,知道吗?”
子承想不通,传扬师叔和功绩为什么会让师叔身败名裂,但既然父亲都如此说了,做儿子的只能遵从,“是,父亲,孩儿记住了。”
子默看了看子承,咳嗽了一阵,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很是难受,子承急忙上前搀扶着父亲,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良久,子默才恢复了过来,他看了看子承,道,“人心纷繁,子妖师叔的万千黄金本来自千万大户之家,若广而告知,谁也不能确保其中没有那么几位是没有坏心的,若要追回自己的财产,或会迁怒于读书院,师叔虽死难瞑目也,此为其一,再者,其他世人,若明白这读书院是白狐心血所建造,难说不会有些流言蜚语传出,师叔本是高风亮节之人,不去和愚昧之人计较,但若影响了读书院的传播文化,启迪世人的使命,那就是你子妖师叔不愿看到的了。”
子默一口气将一堆话说给子承,当下又呼吸不畅,剧烈咳嗽起来。
子承一边为父亲抚背顺气,一边回味父亲话中深意,已经完全明白。
“父亲和师叔的一番良苦用心,孩儿全都理解了,孩儿在父亲跟前和师叔坟前立誓,必将用尽一生继续父亲和师叔的志向,传承文化,启迪世人。”子承说得斩钉截铁,月光似乎也为之一暗,转而又大放光彩。
数日以后,子默咳嗽不止,药石难尽,子承请来的远近郎中见状都只是摇头叹息。
子承衣不解带,昼夜在父亲病床前伺候,有过数日,子默神智异常清醒,坐起身来,叫醒床前的子默,“为父在师叔坟前对你所说的话,是否都已牢记?”
子承躬身行礼,“孩儿铭刻在心,不敢忘怀。”
子默点了点头,接着道:“为父死后,就葬在你师叔坟旁,不可立碑,切记。”
子承有些慌乱,正要劝服父亲,岂知父亲微微摆手,一头躺倒,子承试探父亲鼻息,已然驾鹤归去。
子承俯身大哭,急命家人安排父亲后事。
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子承按照父亲遗愿,将子默葬于子妖墓旁。
当晚,亲朋散尽,子承独自跪在父亲和师叔墓旁,滴血为誓,要继承父亲和师叔意志,将“传承文化、启迪世人”之志继续下去。
之后,子承继任子妖读书院院长,为将父亲和师叔的志向实体化,子承请人以青铜为材,铸就一数倍于铜钱的读书院院长印,大印正面以篆体上印“传承文化”,下印“启迪世人”,大印背面,印有一白色狐狸头像。
子妖读书院所有人员见状,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表示以禽兽之头像刻于大印之上,实在不妥,子承并不解释,只以狐狸是智慧者象征搪塞,众人还想狡辩,子承已经大步迈出门外。
后来,子承行将就木之前,将青铜大印传给自己的儿子,儿子又传给孙子,如此一代代传了下去。
到了朝代更迭之时,子承这一脉已经后继无人,遵照先人遗命,将青铜大印传给了能开办书院或学堂之人,并将秘密一代代传了下去。
直到清朝末年,这个秘密和这方青铜大印,传到了西京大学堂第一任校长方博处,后来,西京大学堂因历史原因数度被关停、重建、改建,直到此时的西京大学,青铜印已不知传承了多少人,最后到了许达校长手中。
这是一个非官方的传承,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文化,好在青铜印传递之人都是彼时的德高望重之士,并不觊觎青铜印本身的经济价值,也正式如此,青铜印才能传到许达校长手中而没有丝毫损毁,而且其中纹路因久经人手抚摸,越加光滑清晰。
青铜印历经数千年传承,后来,又增加了一件口口相传的秘密,那就是,如果接受了青铜印的传承人,其心不古,志向并不在“传承文化、启迪世人”八字,就要为青铜印找到适合之人传递出去,否则,会有大祸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