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醒来,就摊开右手,对着右手看了又看。
模模糊糊的记着昨天姥爷在我手心画了什么图案,今天一起床,却没有在手中发现任何东西,手心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真奇怪,我记得昨天回家并没有洗手,怎么会没有呢!
“子青,走,去上坟!”老妈这时候走进来,把一套黑色的衣服放在我的床边。
“都烧了,咋还上坟?”我就奇怪了,都烧干净了,还上哪门子的坟啊!难道,这个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叶来后晌就是烧了一些物件,可,惠灵那丫头还没下葬呢,你想啥呢?快点,大家都等着呢!”老妈起身走出门去。
“真麻烦!”我拖拖拉拉的把衣服穿好以后,开门走到院子里,发现姥爷、奶奶、干爸干妈都在那里坐着,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也在一边坐着。
“子青,过来!”姥爷对我招手。
“做啥?”我走到姥爷身边,看着姥爷,突然,想问姥爷昨天晚上在我手上画的什么。
“姥爷,叶来后晌,你在我手上画的啥?咋今天早上啥也没有了?”
“你问这做啥,不该你知道的别问!你问我,也不能告诉你!”姥爷根本不理我,看着干爸干妈。
“大家都到齐了,走吧!”干爸干妈站起身来,干爸对着大家看了看。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都起身走出去,我就跟在他们后面,一脑袋浆糊,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去。
一会儿,干爸干妈在自己家停下,从家里搬出一颗纸做的摇钱树,就自顾自的走了。
然后,大家依次进入,有的搬着纸糊的楼房,有的拿着花圈,有的用扁担挑着提盒,有的搬着纸糊的聚宝盆;干爸干妈在前面领头,一群人就朝东面走去。
姥爷递给我一个木头盒子,盒子长三十厘米左右,宽和高都十几厘米,我猜测是枣木制造的,具体什么材料不知道。
盒子盖上有一条雕刻的凤凰盘踞,盒子四个面都雕刻了一些繁体字,具体什么意思,我不认识,所以并不知道。
“姥爷,这是啥?”我抬头看了看姥爷,感觉这个盒子有些沉重。
“惠灵那丫头的骨灰盒!”姥爷淡然的看了我一眼,对着前面两个人拍了拍肩膀。
前面的两个人转头看了一眼,把举着的挽帐朝我这边靠了靠,把阳光全部给挡住。
“骨灰盒?”我吓得差点把盒子丢出去,浑身一阵哆嗦。
“做啥!安稳点,要是出了差错,你别想好过!”姥爷瞪了我一眼,把我手中的盒子安稳住,这才松手让我自己捧着。
“为啥是我?”我看着盒子,感觉自己特别倒霉。
惠灵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怎么就让我拿着她的骨灰盒呢。
再说,怎么排也排不到我吧,有干妈,有干爸,还有一个干哥哥,咋就轮到我了呢?
“为啥?自己想去!”姥爷不愿意搭理我,从腰间掏出旱烟袋,抬起脚在鞋子上磕了磕,塞满烟丝点然后,吧嗒吧嗒的吸了几口。
不说拉倒!就你这样当长辈的,哼!
我心里嘀咕姥爷,看着姥爷在那里抽旱烟,心里就想,等会呛着你!你也太不负责了,咋会有你这样的长辈。
姥爷抽了几口,看了我一眼,哈哈笑了两声,对着我的头,用旱烟杆敲了一下。
“又在心里编排我吧?”
“姥爷,你!”我感觉特委屈,我心里就是想一下,又没怎么你,你就给我一烟杆,这什么事啊。
以前,也没见你这样,怎么最近感觉你越来越不靠谱了呢。
“我还不知道你!还委屈你了?”姥爷继续抽旱烟,看了看前面,把旱烟袋掐灭,几步就走到了最前面。
“行了,东山到了!大家准备一下!”姥爷看了看干爸干妈,对着站在一边的刘老头点了点头。
东山,原名九泉山,因山上有九个山泉而闻名。
说是山,不如说是土丘。
山体也就一百多米高,因为山上盛产红色粘土,所以,周围很多工场都来这里挖掘。
前几年,生产砖瓦的工场很多,大家都知道这里出产红色粘土,便都来这里挖掘。
经过几年的挖掘,东山整个山体都消失干净,只留下了一片坟墓的墓地还在。
也正由于,东山被挖的坑坑洼洼,因此,一到夏天雨水多的时候,这里就成了熊孩子们的乐园,一群一群的熊孩子光着身子,在水里扑腾。
也正因此,这里的水坑吃了不少熊孩子。
所以,这里到处都是坟墓,一片连着一片,松柏也是一片一片的,整个山都荒废下来。
一中午的时间,挖墓穴,安葬,祭奠,一套一套的程序走下来,很快就结束。
只有一个不算高的坟头孤零零的被四周的墓碑和坟冢包围着。
“亲家,这样光秃秃的不是办法,你们最好是找工匠做一块墓碑立起来,另外,在四周种几棵松柏给她遮遮阳光。”姥爷看着光秃秃的坟包,有些叹息。
“亲家,这立碑和种松柏啥时候合适?”干爸看着坟包,眼睛中噙着泪水。
“头七立碑最好,至于松柏,越早种下越好。”姥爷抽出旱烟袋想吸一口,可是,想了想又塞回腰间。
“亲家,那,我们告辞啦,回去张罗一下去!”干爸对着姥爷拱了拱手,伸手去拉仍旧在地上跪着痛哭的干妈。
“嗯!”姥爷对着大家扬了扬手。“都散了吧,该做啥做啥去吧!”
大家呼呼啦啦走了个干净,只剩下我,姥爷,老妈,奶奶,还有一个刘老头。
“这几天我打听了一下,给你定了一门娃娃亲,拿着!”
姥爷塞给我一块平安扣一样玉石,玉石上系着一根红色的绳子。
这!我能说啥,你还真给定了娃娃亲了,我都读初二了,你老人家,这长辈当的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等开学的时候,我就读初三了,你老给我定个娃娃亲,这算怎么回事!
“咋了,还不乐意?”姥爷看着我,抽出旱烟杆重新点燃。
“不是,姥爷,你真是我亲姥爷,我这都马上读初三了,你给我定一门娃娃亲,你说我到底该哭还是该笑呢?”我一把夺过姥爷手里的旱烟杆,不肯还给他。
“你个熊孩子,给我!”姥爷伸手就夺,可惜,我一转身就跑出几步远,姥爷没有夺过去。
“子青,还给你姥爷,别没大没小的!”老妈从姥爷身后追了上来。
“姥爷,你给说说,为啥非要给我定娃娃亲!我都多大了,你这合适吗?”我没理老妈,看着姥爷在那里吹胡子瞪眼。
“人家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女娃挺漂亮,你有啥不可以的!”姥爷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不是漂不漂亮的事,我都这么大了,你给定娃娃亲,我怕我同学笑话我。”我觉得到时候,同学一听肯定笑到肚子痛。
“熊孩子,把烟杆还给我!”姥爷走上来一把夺过烟杆,吧嗒吧嗒的吸了几口,才慢悠悠的说。
“你懂啥!定这娃娃亲,还不是为了你好,不知好歹!要不是为了你好,我才不去丢这个人呢!
跟人家好话说了一箩筐,人家才答应下来。你觉得,还挺容易是吧?”
“姥爷,我觉得没必要啊!”我看着姥爷在那里抽旱烟,我的脑门上全是问号。
“必须定!有些话,不能跟你说,但是,这娃娃亲还必须定。
你别想着反悔,兴许过几年,人家女娃还不乐意嫁给你呢!”
姥爷把旱烟杆的烟锅在石头上磕了磕,重新填满烟丝,又点燃。
“那就干脆别定呗!”我觉得既然对方不愿意,何必要定呢,搞这么麻烦,不嫌难受啊。
“已经定下了,不然,哪里来的那块玉!”姥爷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你还没问我同不同意呢,这就定下了,也太霸道了!我咋舌。
我都不知道啥事,就给我定下了,你这长辈当的咋就这么不靠谱呢。
“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姥爷把旱烟灭掉,在石头上把烟锅磕干净以后,插到自己腰间。
“女娃是你邻居家的孩子,叫什么来着?”
“高娇!”老妈在一旁说。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给了那女娃一对铜钱和一个玉佩,等你们到了二十五岁,过完生日,就去问问那女娃。
那女娃要是同意呢,你们就结婚,也算是了了我们老人的一桩心事。
那女娃要是不同意,就把那对铜钱拿回来,实在不行,就把记着(记着,方言,系着的意思)铜钱的两根红线给交断(交断,方言,剪断的意思),别忘了!万一忘了,可就害了那女娃啦!”
“姥爷,你跟她说铜钱的事情没有?”我心想,到时候,向她要那一对铜钱,她硬是不给,那不是要闹僵啦。
“跟她说这个做啥!你平时多去她那里,对她好一点,到时候,她不就是你媳妇了,傻孩子!你咋这么笨呢?”
老妈看着我,笑嘻嘻的说。
“可是!”我刚想说话呢,又被老妈给堵上了。
“说你傻,你还不信!可是啥可是?你多去她那里走动走动,对她好一点,不就可以了!
好女怕赖汉!你缠着她,对她千般好万般好,还怕到时候,她不嫁给你?傻子一样!”
唉,老妈,你这样教唆我,真的好吗?是不是,老爸就是这么把你娶到家的?
“就是!你妈说的对!”奶奶在一旁帮腔。
你们做长辈的咋能这样呢!我好好的一个学生,你们就这样教唆我,这是犯罪,你知道不!
“你妈说的在理!你就应该平时多去她那里跑跑,对她献献殷勤,到时候,她不就是你媳妇啦!”姥爷笑呵呵的在一边乐。
你们这些长辈,咋就没个正行呢!你们就是这么教育晚辈的。
“我盼着抱重孙呢!”奶奶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唉,奶奶,我才读初二好不好,你也太着急了吧?
我无奈的看着他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个个都这么着急让我结婚生子,可是,我才读初二啊,你们别这么着急行不行!
我感觉,我就不应该跟过来,这不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对了,差点忘记!”姥爷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我这次顺便给你找了一个替身。”
“替身是啥?”我特别疑惑。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我给你找了替身,你就不用守孝了,替身替你守孝。”
还有这事?不错啊,我就可以随便玩了,不用守那些规矩啦,不错!
“不过呢,逢年过节,你必须去祭奠一下替身。烧点纸钱啥的。”姥爷看着我高兴的样子,急忙吩咐了几句,怕我一转身给忘记。
“哦,我知道了姥爷,你给她一个玉佩和两个铜钱,就给我一个这玩意,有点偏心吧?”我拿出姥爷给我的那块玉,冲着姥爷摇晃着。
“熊孩子!给!”姥爷掏出一个铜钱和一块三厘米左右的方形玉佩递给我。
我一把抢过姥爷手里的东西,生怕姥爷反悔,一起塞到自己的衣服口袋,跑到姥爷身边跳起来对着姥爷的脸就亲了一口。
“这熊孩子!”姥爷哈哈大笑,奶奶和老妈也笑起来。
“刘老三,那事情怎么样了?”姥爷转过头去对着刘老头。
“村里同意了,不过,搬迁的话,得费些日子。”刘老头看着姥爷点了点头。
“这么快?我还以为得费几天时间呢?”姥爷也点了点头。
“你老人家是他们的长辈,你说的话,他们怎么也得听不是?何况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们不同意,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哼!他们那群畜牲,要是听我的话,至于弄到现在这样子吗?
你看看人家邻村,哪里不比咱村里好,还不都是他们给败坏的!一群熊玩意!”姥爷生气的浑身哆嗦。
“高老大,你就别生气了!他们归他们,不过,这件事,怎么也得听你的,不是?”刘老头给姥爷锤了锤后背。
“姥爷,啥事啊?”我凑过去,一把抱住姥爷的胳膊。
“你们学校的事情!”姥爷顺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们学校咋了?”
“我跟村里说了几句,让你们学校搬迁!”刘老头看了我一眼,对着姥爷看了看。
“我们学校要搬到哪里去?”我好奇的看着姥爷,发现姥爷点了点头。
“你们学校搬到村委办公楼去,村委搬到你们学校原来的那个大宅子里去。”刘老头见到姥爷点头,这才说话。
“那个大宅子不是闹鬼吗?”
“净瞎说!你看见鬼了?”姥爷拿出烟杆又给了我一烟杆。
“我看见了,前些天,要不是遇见鬼,我能那样吗?”我捂着脑袋瞪了姥爷一眼。
老是打我脑袋,把我打坏了,看你怎么办。
“熊孩子,瞎说!再说了,就算是有那东西,他们也不怕!
他们有官气护体,还有国运加身,一般的脏东西,对他们造不成伤害,没事!”姥爷想了想,对我说。
“那,是不是,我要是当了官,也不怕那些东西啦?”
“嗯,可以这么说!”姥爷点点头。
“那,我要努力学习,争取以后当个镇长啥的官!”我高兴的跳起来,一蹦一跳的围着姥爷身边转。
“那,我等着你当官的那一天!”姥爷看着我,满意的笑着。
“高老大,他们说,要搬迁的话,必须尽快搬迁,因为,学生们就快开学了!”刘老头在一边直皱眉。
“那就让他们赶紧搬啊!难道还有什么事情?”姥爷看着刘老头的样子,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他们是想让你做场法事!”刘老头吞吞吐吐的。
“他们不是不信这个?让他们自己弄去,别来烦我。没功夫搭理他们,一个一个的早做啥去了!
一早宅院荒废的时候,就该做法事,他们偏不信,那就让他们自己搞去。少来烦我!”
姥爷几步走到最前面,一甩袖子不再搭理刘老头。
“高老大,他们说可以给你钱!”刘老头追上姥爷,低着头不敢看姥爷。
“我不稀罕!那些钱都是这些年他们干坏事得来的,我还怕拿了他们的钱,被乡里乡亲的骂呢!”姥爷不管刘老头继续朝前走。
“唉,高老大,你等等我啊!又不是我惹你生气,你这样难为我做什么!”
刘老头觉得自己特委屈,这是招谁惹谁了,弄得两头都不是人。
“你让他们来人谈,别一副什么事情都像别人欠他们似的态度。
再说,我在红白理事会和林业队做的这几年,没少替他们擦腚,让他们看着办!
反正,又不是只有子青一个人需要上学。他们不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尽管乱来。”
“高老大,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又不是他们一伙的!”刘老头在姥爷身后跟着。
“我又没让你跟着,你跟着我做啥?”姥爷转头看了刘老头一眼。
“高老大,你给句准信啊!”刘老头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姥爷给句话。
“那,你对他们说,枯井填了!如果,有办法的话,还是尽快在村里其他地方再盖村办公大楼吧,那宅子不能留!”
姥爷看了看前面,正好走到了自己家门口,便走进门去,把门一关,把刘老头挡在了门外。
“你!气死我了!高老大!高老大!”刘老头在门口喊了两声,见姥爷根本不给自己开门,便垂头丧气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