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一次以后,大姑二姑很少再来我家里看望奶奶,或许觉得奶奶太固执,也或许是觉得受不了村里人说三道四,总之,她们很少再来看望奶奶。
奶奶也没去说什么,毕竟,她们不来,奶奶也落得耳根清净,免得生她们的气。
小姑说改天带着霞子一起来找我去玩,一直没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霞子,小姑的女儿,全名秦燕霞。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她来过几次,很可爱的一个女孩,不过,也很淘气。
我的三个姑都是儿子,老爸也是我这个儿子,所以呢,她作为这个大家庭中唯一的一个女儿,被大家很是宠溺,就连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也很宠着她。
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大家都想办法去满足她,她俨然就是这个大家庭里最至高无上的公主一样。
转眼的时间,我在读书学习和等待小姑的日子里度过了一个月。
六月五日,星期六,我在家里写着作业,旁边奶奶在那里看着电视剧。
我觉得奇怪,过几天,你老人家就要出嫁了,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这会还有闲工夫看电视剧呢。真搞不懂,奶奶在想什么。
“奶奶,你过几天不是要改嫁了,怎么还看电视剧呢,也不忙活一下?”我握着圆珠笔,看着书上的字,写了一句,抬头看向奶奶。
“臭小子,管你屁事,写你的作业!”奶奶转头骂了我一句。
“奶奶,我这可是关心你!”我看了看书,发现自己写错了,急忙把错的句子划掉,重新写。
“知道你关心我,我家子青最疼奶奶了!”奶奶笑着拿起桌子边放着的一个痒痒挠。
“奶奶,我错了,你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不说了,我写作业!”我看见奶奶拿起痒痒挠,就知道没好事。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你才多大,你管的了吗?”奶奶放下痒痒挠,继续看着电视剧。
“合着那次我白出力啦?”我瞪了奶奶的后背一眼。
“我不是给你奖励了?怎么,你还想要?”奶奶没有转头,只是自顾自的看着电视剧。
“你就给了一包糖瓜,我早吃完了!再说了,就一包糖瓜,怎么够啊?”我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作业,看到没有错误之后,把书合起来装回书包里面。
“真够馋的!给你,拿去吃吧!”奶奶起身从一个小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大概一升容量的玻璃瓶子,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
“酒枣?奶奶,你不疼我啦!有好吃的,竟然藏起来?”我看着桌上的玻璃瓶,不住的咽口水。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我要是早拿出来,这会儿估计连瓶子都给你吃啦!还不知足?”奶奶笑骂着。
“我有那么馋吗?”我不承认自己特别馋,打死都不承认,除非给我好吃的。
“你不馋,是谁昨天把我的蜜饯给偷偷吃了的?”
“奶奶,我不就是没忍住吗?”我嘿嘿直笑。
“你整个就是一个大馋虫!懒得大耳(大耳,方言,搭理的意思)你!”奶奶生气的把玻璃瓶一抱,想要收起来。
“奶奶,别收啊,我还没尝尝呢!”我一把抱住玻璃瓶子,把盖子拧开,伸手就去抓枣。
“你的手上脏不脏,快去洗手去,洗完手回来再吃,少不了你的!”奶奶一把打掉我的手。
“我这就去洗!”我抓起一个枣扔进嘴里,笑呵呵的走出去洗手。
“臭小子!”奶奶笑着。
“哥,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跑进来,拉着我一跳一跳的笑着。
“小霞,你怎么来了?”我高兴的看着她。
她上身一件浅蓝色的丝质T恤,下身一件覆盖到离膝盖还有十几厘米红色短裙,腿上是一双黑色的丝袜,脚上一双水晶一样的白色短靴。
“哥,带我去玩吧?”她拉着我就朝外面走。
“你着什么急啊?你妈呢,她不是说要来吗?”我拉住她。
“我妈她有事情要忙活,让我自己来卓(卓,方言,找的意思)你!”她抬头看着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直放电。
“奶奶在家呢,跟奶奶说一声再出去。”我看着她,几年没见,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整个成了一个童话里美丽的公主。
“你喊奶奶,我可不喊奶奶!”她嘟着嘴,等着我直看。
“你喊什么?”
“姥姥啊,笨蛋哥哥!”她笑着跑进屋子里。
“行啊,敢欺负你哥哥啦?”我追着她也跑进屋子里。
“子青,你咋就没一点做哥哥的样子?”奶奶一把抱住她,瞪了我一眼。
“我说,奶奶,到底我是你孙子,还是她是你孙子啊?你也太偏心了吧?”
我看着奶奶把她抱在怀里,一脸高兴的样子,心里就有点郁闷。
“她是女孩,是我外孙女!你是个男孩,都三个外孙啦,看都看腻歪了!我就喜欢女孩,你还别不乐意!”奶奶一副宠溺的对着她,又是摸又是看。
“合着我是多余的啦?”我郁闷的看着奶奶怀里的她,感觉突然好像没有了奶奶的疼爱。
“对,你就是多余的!”奶奶笑着说。
“我,唉!”我叹息一声,看到她在奶奶怀里朝我做鬼脸。
“那我走了!”我赌气的转身就走。
“哥!你还真烦气(烦气,方言,生气的意思)啦?”她跳出奶奶的怀抱,一把拉住我,吐了吐舌头。
“我生气了,奶奶不喜欢我了,你让我走!”我故意严肃的对她说。
“哥,姥姥是呼隆(呼隆,方言,逗的意思)你的,你烦气啥啊?这是嘎咕(嘎咕,方言,小气抠门的意思)!”她扁了扁嘴,看着我。
我哪里抠门了,这话从哪里说起,小丫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个词,估计抠门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我没生气,逗你玩的,走啦,我带你去玩!”
“哥,你太差及(差及,方言,坏的意思)了吧?小心,我给舅舅和舅妈告急(告急,方言,打小报告的意思),就说你操货(操货,方言,欺负的意思)我,看他们怎么扎裹(扎裹,方言,收拾修理)你?”
“唉,我的好妹妹,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老爸老妈!我怕了你,还不行?”我低下头,伸手在她脸上揉了几下。
“哼,我就告诉舅舅和舅妈,除非,你及(及,方言,给的意思)我买好吃的!”她眨着眼睛,心里偷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鬼点子。
早说啊!我从玻璃瓶中掏出一个枣,塞到她的手里。“给,吃吧!”
她看了看手里的枣,转手又塞给我。
“我才不吃呢,喝酒不好的!”
嘿,你这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呢?你不吃,我吃!我把枣放到自己嘴里,又从玻璃瓶中抓了一把。
“你想吃什么,咱们去买去?”
“我想吃冰激凌!”她想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
“奶奶,我们出去玩了!”我拉着她的手,朝屋外走去。
“你们小心点,注意安全!你可看着点霞子,别让她磕着碰着!”奶奶不放心的看着我们。
“我知道了,我们又走不远,没事的!你放心吧,奶奶!”
我给她买了一个冰激凌,她高兴的拉着我,跟着我慢慢的在路上乱转。
我突然想去以前的学校看看,看他们村委的人是不是已经把那口枯井给填没。
我带着她走进以前的学校,发现以前学校的一切已经全都改变了,已经在各间房间挂上牌子,什么主任,什么妇联,基本上所有房间都利用起来。
而院子中的那口枯井依旧没有填埋,不过,枯井上面的那块八边形的石板却不翼而飞。
我走进枯井看了看,枯井里面空荡荡的,俨然没有一点水在里面,只有看不底的黑暗。
一片黑色在井里面显露着,我看着枯井有些诧异,为什么这口枯井仍然没有填埋,他们为什么不去填埋?
“哥,那块处(那块处,方言,那地方的意思)有过(有过,方言,有个的意思)曲折(曲折,方言,一种比较小的蝗虫),快给我逮住(逮住,方言,抓住的意思)!”她指着旁边,愣愣的看着。
我朝那边看了看,发现一只灰色的蝗虫,急忙扑过去。
“张么桌(张么桌,方言,快一点的意思)!张么桌!”她在那里大喊大叫的催促我。
我一跳,蝗虫扇了扇翅膀,从我的手边飞走。
“唉,那块处一过蹬倒山(蹬倒山,方言,一种绿色的大蝗虫,因为双腿力气大而得名),装么(装么,方言,快的意思)逮住啊!哥,装么逮啊!”她指着另一个地方,着急的看着我。
我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刚才的那只让它跑掉了,这一只蝗虫怎么也不能让它跑掉了。
我慢慢朝那只蝗虫靠近,它正趴在一颗草的叶子上啃着,我看了看,一跳扑上去。
我一下扑到那一颗草上,感觉到手心有东西在动着,我笑了笑,一翻手将它提在手里,递给她。
“真好!”她捏着蝗虫的两条后腿,看着它在手里不断的挣扎,笑得花枝乱颤。
“滋(滋,方言,高兴的意思)不?”我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嗯,哥哥最好了!”她抓着那只蝗虫高兴的蹦蹦跳跳朝一边走过去。
我走到枯井旁边,仔细打量着枯井。
“哥,那块处是长虫(长虫,方言,蛇的意思)吗,你湫湫(湫湫,方言,看看的意思)啊?”她吓得把蝗虫给扔了,朝我这边靠过来。
我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根本没有什么蛇的影子。
我走到那边,在地上拨了拨,发现只是一条不知道谁扔在这里的一条绳子而已,只不过这条绳子的表皮的颜色被涂的有点花里胡哨而已。
“一条绳子!哪有什么蛇啊!大白天的,你做梦呢?”
“正过(正过,方言,真的意思)的?”她怀疑的看着我。
“真的,你看!”我把绳子提起来,给她看了看。
她走过来,拿过我手里的绳子,仔细看了看,愤愤的把绳子扔到一边。
“正过熏人(熏人,方言,骗人)的!”
我笑了笑,拉着她走到枯井边上,朝枯井里面看着。
“哥,里头(里头,方言,里面)有啥啊,你湫它干啥?”她双手搭在井边,伸着脖子朝里面看。
“我就是随便看看!”我看了看她,拉了拉她的胳膊,恰好抓在她的上衣上面,丝绸的面料在手里滑滑的,摸着特别舒服。
这丝绸的衣服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吧?我脑子中冒出这么一句。
“哥,你看里头有过人影,还穿着红衣服!”她拉着我的手,指着让我看。
穿红色衣服的人影?我疑惑的看下去,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没有啊,我没看到!”
“有的,有的,我没熏你,你湫湫啊,就在里头呢!”她急忙指着井口里面。
我再次朝里面看了看,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没有看到,你眼花了吧?”
“你才眼花呢,我湫的客群出咧(客群出咧,方言,清楚),正过(正过,方言,在这句话里是明明的意思)有一过穿红衣服的人影!”她嘟起嘴,一脸不高兴。
为什么我看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心里咯噔一下,拉住她就朝后退了一步。
“哥,咋咧(咋咧,方言,怎么了的意思)?”她疑惑的看了看我。
“我们其他地方玩吧,这里不好!”我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拉着她朝外面走。
我们走出没有几步,突然看见对面有一个人走过来,来人看了看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王子青?”
“时绪刚?你来组啥(组啥,方言,干什么,做什么的意思)?”我看着他,对他有些反感。
时绪刚,我的同班同学。
他的学习并不好,一直是三四十名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他那个样子,就对他特别反感。
他也经常被高飞欺负,按道理,我应该和他一起对付高飞才对,可是,我就是一直很反感他。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同性相斥吧。
“不关你的事情!”他径直走向枯井,目光在四周看了看。
我愣了一下,没有继续搭理他,拉着她继续向外走去。
“等一下!”他突然对着我喊。
“有什么事情?”我转头看向他。
“你看到一条绳子没有?”他在枯井旁边找了一遍,抬头看着我。
“我不知道!”原来,那条绳子是你放这里的,涂的那条绳子那么多颜色,你是想做什么呢?
你不会是打算顺着绳子爬到井里面去吧?难道你知道井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成?
“你找绳子做什么?”
“我找绳子,关你什么事?”他在那里继续寻找着,根本就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哥,那绳子不是被撩到(撩到,方言,扔到的意思)土卡拉(土卡拉,方言,土块的意思)后面了吗?”她抬起头看着我。
“你竟然骗我,你说你没见过那条绳子,她说的话,是怎么回事?”他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指着我的鼻子。
“我不乐意说,你管的着?”我看着他,发现越来越讨厌他。
他瞪了我一眼,四处寻找起来,到处翻找那些比较大的土块。
由于,村委打算在院子里立一块大石碑的缘故,所以,院子里有不少的土块。
他只是翻看了几块土块,就不再继续,也不管地面是否干净,直接坐在地上,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绳子呢,你扔哪里去了,给我找出来啊!”
“要我给你找,凭什么?”我看着他,根本不打算去找。
“凭绳子是你扔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我就是不去找,你怎么着吧?有本事你起来打我啊?”
“她刚才说的!”他指着在我身边站着的她。
“我妹妹什么时候说啦,我怎么没听见?我妹妹说的原话是被扔到土块后面吧?可没说是谁扔的?”我笑着看着他,心里有些生气。
“绳子是我撩的,我去及你杂么(杂么,方言,找的意思)回来!”她说着就要跑到一边去找。
“让他自己找去!”我一把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去找绳子。
“你!”他生气的看了我一眼,不继续寻找绳子,直接站起来就准备走。
“我听妹妹说,井里有个穿红衣服的人影,你知道怎么回事吧?”我问他。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他瞟了我一眼,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不说拉倒,稀罕!”我拉着她就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