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回到靖南后,大年初二,他一直睡到九点才起来,刚开门,楼下的秋香就听到了动静,她就叫虎哥下楼来洗脸,虎哥拿了毛巾,香皂和刮胡刀下楼,他看放在脸盆架上的冼脸水还冒着热气,秋香拿过虎哥的毛巾说:‘你自己看看,脏成这样,也不知道打上肥皂搓搓’。她就把一条新毛巾塞给了虎哥。
虎哥刮了胡子,把脸收拾得干干净净,秋香说:‘佛要金装,人是衣装,光上边儿光鲜还不行,还要穿套好衣服才行,我哥高矮和你差不多,我去拿他的衣服来你试试’。
虎哥说:‘我这人最没有福气,穿新衣服不自在,饶了我好不好?’。秋香妈在外边说:‘秋香,不要为难他,随他的意吧!’。
这时秋菊来了,问奶奶起来没有?,秋香回答:‘还没有呢!,你在下边待着,我去收拾’。虎哥问:‘还要收拾什么?’。
秋香说:‘家里没厕所,要倒尿罐,这比不得BJ’。虎哥说:‘这房子翻盖时,好好修修,卫生间弄大点’。
秋香说:‘你想得到好,没有下水道,水排哪里?,现在好多脏水排江里,今后还不知如何规划呢!!’。
虎哥说:‘好多小城市都是这样,今后还是要集中净化了才能排,厕所呢!,是不是还在那里?’。秋香说:‘没有变化,小心点,不要滑倒了’。
虎哥说:‘这个妳倒要放心,不会,哦,回来、妳把妳掉进茅坑里的情况说说,喝脏水没有?’。秋香瞪了他一眼,她说:‘你才喝脏水呢!,没有,你走吧!’。
虎哥上完厕所回来,他说:‘真受罪,那臭气把眼泪都熏出来了’。秋香说:‘下次在家里吧!’。虎哥说:‘用尿罐,你饶了我吧!,不习惯,拉不出来’。
秋香说:‘你现在高贵了,当初,你爷爷奶奶,还有你爸妈,都在这里住过,你妈每次来,还不是住这里,他们都习惯,到你这里就不习惯了,还是要入乡随俗,山上还不是一样’。
虎哥说:‘妳说说,掉到茅坑的事儿嘛!’。
秋香说:‘有什么好说的?,你就会幸灾乐祸,山上小学的厕所,过去章老师在时,因为工资低了,就在那里养了几头猪,白天猪放出去了,就是厕所,晚上猪回来了,就是猪圈,那木板经常是水啊,尿啊泡着,多少年了?,朽坏了,那天我上山去考察,我上厕所,正拿着手机在看,没有注意脚下,前脚滑了,后脚这么一跺脚,木板就断了,我就掉下去了’。
虎哥说:‘糞池子深吗?’。秋香说:‘当然深’,虎哥笑着说:‘喝脏水了吧?’。秋香怒从心起,拿着手上的东西就打,虎哥只好双手抱头,让她打了出气。
秋香妈正好进来,吼了秋香一声:‘别打,大过年的,虎子老远来看你,一点教养都没有’。
秋香大声地说道:‘妈,他说我喝粪水了’。秋香妈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要是虎子妈知道了,就要骂你没家教’。
这时秋菊搀着奶奶下楼来,奶奶说:‘好热闹,你们在说哪样嘛?’。秋香把话岔开,她说:‘一会儿他们要来看蚌壳灯,都要来的’。奶奶问:‘都有谁呀?’。
秋香妈说:‘山上他们都要来,胜利回来了,江抗来不来就不知道了,可能要来的,还有他儿子,儿媳妇,两个孙子’。
虎哥说:‘汉成他们回来了,肯定要带梅花来看的,BJ看不到’。
这时来了一大群人,领头的老头正是何胜利,他高喊着拜年,拱手作揖就走进来,他看见了小虎,他大吃一惊,他说:‘虎子怎么来了?,你爸妈呢!,来没有来呀?’。
小虎说:‘就我来了’。胜利叔说:‘怎么突然来了?,秋香从汉口回来才几天呀!,离不开啦!’。
后边的人陆陆续续都进来了,妍婷婶,汉成和梅花,还有江抗和花靖芳,建明和张淑英也来了,还带着他们的两个儿子。
秋香招呼大家坐下,吩咐秋菊倒茶,她对虎哥说:‘小孩儿来拜年,是要给红包的’。虎哥说:‘哪有红包呀?,钱我有’。秋香说:‘行了行了,我去拿’。
众人都去问候奶奶,胜利叔说:‘白内障好治嘛!,手术两个钟头就做好了,我们武汉做白內障都不用住院’。虎哥说:‘年纪大了,不知人家给不给做咯?’。
秋香拿了两个红包来,虎哥拿过来看,里面已经装了钱,就拿去给建明的孩子,他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建明说:‘两个都上学了’。
虎哥说:‘这次把小哥俩带上,学校的问题,叫白丽丽办,没有问题,无非是花点钱,市里下了多少次文呀!,不准收赞助费,可学校又缺钱,这样、个别也收点,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你们最好早点回去,晚点问题也不大,反正是插班’。
这时汉成和梅花过来,虎哥忙招手叫秋香过来,秋香过来就问:‘有事儿呀!’,虎哥说:‘快去拿个红包来’。秋香问:‘给谁?’。
虎哥朝汉成努努嘴,秋香睁大了眼问:‘给他?’。虎哥说:‘给他儿子!’。秋香说:‘他刚结婚,哪来儿子?’。虎哥说:‘有没有?,你去问梅花’。
汉成说:‘正经一点啊!,今后生了儿子,你不给、我还要来讨呢!’。
陈妍婷和奶奶坐在一块,她问奶奶:‘怎么虎子来了?’。奶奶说:‘是来了’,所问非所答,陈妍婷也就不问了。
在厨房,秋香秋菊和秋香妈,正在忙着做臊子,准备中饭吃绿豆粉,虎子问胜利叔:‘搬家了没有呀?’。胜利叔说:‘都搬了,老房子都腾出来了,准备租出去’。
虎子说:‘你不要租,一方面,住了几十年,很多东西要清理一下,好多东西有纪念价值,最好留着,另外,如果租了出去,你请神容易送神难呢!,今后,你叫他搬迁,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到时还要叫你掏搬迁费呢!’。
胜利叔笑道:‘你真会开玩笑,他租我的房子,凭什么我出搬迁费呢?’。虎哥说:‘你没有搞房地产开发,你不知道!我现在想搞块地开发,里头有个小院子,就要我拿五套房来补偿’。
胜利叔说:‘那是不讲理!’。虎哥说:‘站在他的立场,那是一块风水宝地,有五个子女,都很挣气,大学毕业都成家立业了,他们都有房子,家里也不差钱,所以要价很高,他不搬怎么办?’。
胜利叔说:‘那是不讲理,不是规定一平米补偿一平米吗?’。
虎子说:‘这只是个原则,实际上很复杂,如果人家,在当街的地方有个铺面,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搬新房弄到了楼上,做不成生意了,断了人家财路,房屋的价值不对等,当然人家不干咯!’。
胜利叔说:‘到时请你爸妈去看看,看那些破家什,该留些什么?’。虎子说:‘奶奶的白内障,你当女婿的,也不打个主意’。
胜利叔说:‘你婶子问过了,她妈说,八十多了,过几年就九十了,她自己不想做,说多了没有意思,你来了去做点工作,做了算了,县里不能做?,其实很简单,开个口,把老化的晶体拿出来,把人工晶体放进去,过几天把纱布一揭,就可看这花花世界了’。
虎子说:‘这么简单,县医院怎么不做啊!’。胜利叔说:‘开展过,可是群众还是迷信大医院,大专家,要做就到贵阳去做,现在有高速了,半天就到了,另外在本地做的,有的效果不好,视力没有增加,反而变差了’。
虎子说:‘那怎么可能呢!’。胜利叔说:‘那有什么奇怪的呢!,白内障、大都是老年人得的,七老八十的了,那视网膜也要退化,能和年轻人比?’。
虎子说:‘你做点儿工作,我知道你吝啬,爱财如命,这样,我出钱,你做工作,好吧!’。
胜利叔说:‘这事儿已经做了工作,老太婆就是不同意,她特疼爱秋香,叫秋香做工作,本来就应该是孙女婿的责任,你可不能推呀!,这次、怎么、是为秋香回来的?,没事,茅坑是深,真要掉下去,那粪水还不灌一肚子?’。
小虎听到这里,只觉得一阵恶心,‘呃’的一声,他忙转过身去,差点儿吐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小虎说:‘你不要这样恶毒好不好?,说得这么恶心’。
胜利叔接着说:‘实际上没有全掉下去,你也别太心疼了,脚是下去了,幸好是冬天,只断了一块木板,粪池里没有蛆,要不然,满身都要爬上’。
虎子马上阻拦他,‘别讲了,恶心’。
胜利叔说:‘我不是说、没有蛆吗?,那脏水才没过膝盖,只断了一块木板,上身卡住了,下不去,两只胳膊架在旁边儿的木板上,虚惊了一场,只是手机掉到了糞池里面,把鞋子裤子打脏了’。
虎子说:‘阿弥陀佛,总算是虚惊了一场’。
胜利叔说:‘还没完呢!,她自己吓得不得了,大喊救命,黄秋菊赶忙过去,才把她拉了起来,啊哟!那个脏哟!,那个臭哟,脏了一身怎么办?,学校又没有水,不能冲洗,又没有换的裤子,只好由秋菊搀扶着,到我们那里去,臭了一山,花嫂说:赶快烧水,用温水冲,再洗个澡。可她等不得呀!,她铁着个脸,声嘶力竭地喊:先简单的冲冲,再换裤子’。
‘你想,十冬腊月的,山上还比山下冷,水是冰冷的,冲了两桶水,才免强换了花嫂的裤子,由于受到惊吓,又叫那两桶冰冷的水一激,就感冒了,发了几天高烧,这可把家里人急坏了,快过年了,才出了医院’。
小虎有些生气,他气愤地说:‘哪里不能玩?,大冬天的,非要到山上来玩’。
胜利叔掏出烟来,递给小虎一支,他拉小虎到后边厨房去抽,一边走,一边说:‘小学呢!,是章老师夫妇两口子教学,花嫂一直是代课老师,是没有指标的,没有工资,只是补助,是多少呢!,大概也就是两三百块钱,年纪也大了,就退了,由于没有转正,现在一分钱也没有’。
胜利叔接着说:‘章老师家两口子本来是不愿意来的,后来看山上可搞点副业,两口子就上山来了,这两年不巧,章老师又得了椎间盘突出,又不敢在县医院开刀,他本人不愿意开刀,就保守治疗;有个郎中,说没有问题,他说是十拿九稳,捏几次就好了,钱花了,也不见好,现在是腰直不起来,也站不得,是富贵病,只能躺着,所以山上就没有老师了’。
小虎问:‘这山上还有什么副业可搞哟?’。胜利叔说:‘当然有,我爸每年都养二十多头猪,困难那阵,黑市的米,从几分涨到一块多一斤,猪肉,从几角涨到几块,每年猪肉都要弄一两万,要不,你婶子和妍婷还能到武汉去?,章老师就在厕所里养猪,白天把猪放出去,做学生的厕所,晚上猪收回来,那就是猪圈,猪崽是我爸送的,不要钱,一天只吃一顿,一年几头猪卖了,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他继续说:‘章老师两口子,有这块收入,也就安心在山上教书,章老师病了一走,这山上就没有老师了,小孩子就要到陈家沟去读书,走梯子岩、是悬崖绝壁上的一条羊肠小道,一不小心摔上一跤,那还活得了?,走坳口又远,所以学生就不上学了,都辍学了’。
他说:‘陈家沟中心小学的老师,又没有人愿意来,我爸就动员秋香和秋菊,来救个急,黄家和陈家都是书香门第,老辈子都出来说话了,她俩才勉强同意,说好的半个学期,春节前上山来考察一下,就出了这个事儿,你还要多美言几句,不要拉后腿,啊!’。
虎子急了,他说:‘她俩今年要结婚呢!,这里的人都到哪去了,再也找不到人了?’。胜利叔说:‘哎呀!就在山上结,还热闹一点,我们杀猪宰羊,好好热闹热闹’。
虎子说:‘有好事儿没想到我们,哦!这事儿就盯上秋香秋菊了,你怎么不站出来救急呀!’。
胜利叔说:‘我们公司要上市了,今年是关键,我能离开吗??,我爸心疼那些孩子,今后没文化,人家打工都不要,读书,是他们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
虎哥说:‘你爸还上过大学呢!,是老牌的大学生,还不是在山里窝了一辈子’。
胜利叔说:‘你嘴上没毛,说话办事不牢,在我爸面前,可不能胡说’。
这时,街上锣鼓喧天,‘锵锵、锵锵哧…’秧歌队来了,小虎就和胜利叔站到大街上去看秧歌,前面是一街的大妈扭的,个个浓抹艳装,扭得真好,后边才是二街、三街的秧歌队。
秧歌的后面是‘故事’,第一台,演释的是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上边是尖嘴猴腮的孙悟空,下边是猪八戒背着一个俏媳妇,一旁是挑着担子的沙和尚,一边儿是骑着白马的唐僧,八个人抬着。
胜利叔说:‘你看,猪八戒背这媳妇,不是仙女,胜似仙女,和秋香真有一拼呢!’。秋香正好站在后边,她红着脸说:‘姑父,你放尊重点,和梅花才有一拼呢!’。
胜利叔回过头来说,:‘得罪,得罪,没有看到妳在这里,我是在虎子面前夸妳不是’。
第二台‘故事’来了,是天仙配,演释的是七仙女返回天空的故事,七仙女已经飘在空中,那董郎拉着她的袖子就是不放,这时,梅花儿在后边儿问秋香:‘她怎么会飘到空中的呀?’。
‘虎哥回过头来说:‘袖子里有根铁棍,挷到身上,其实衣服里有个钢架子妳看不见,妳看那个姑娘怎么样?’。
梅花说:‘哦,没有注意看,很漂亮’。虎哥说:‘妳和她真有一拼呢’。梅花说:‘拼什么?,我可飞不起来’。
秋香捅了虎哥一下,她对梅花说:‘不听他们的’。她说:‘妳比她漂亮’。
后面是蚌壳灯,演释的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隨着锣鼓声,‘哐哐咚哐’那蚌壳一开一合的,露出了蚌壳仙子,那是一个绝色的女子,众人都伸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秋香看着傻呆呆的虎哥,对梅花说:‘妳看,他们的眼睛,都带钩子了,都想勾住了蚌壳,不要叫他合上,好去看蚌壳仙子’。
狮子灯来了,两只大狮子,四只小狮子,后边儿才是龙灯,四条龙,正好一街一条,敲锣打鼓走了半天,他们要绕城里街道走上一圈,然后,到文化馆操场表演。
大家回到屋里,就开始吃饭,人多了,只能简单点,煮绿豆粉吃,一人一大碗,秋香拉着虎哥去端粉,到了厨房,秋香妈心疼小虎,就叫他坐下,她说:‘有秋香秋菊就够了’。秋香只好请他到外面去。
吃完绿豆粉,江抗叔就领着大家去文化馆看耍狮子,由江抗叔领头,大家上街就汇入了看热闹的人群,虎哥正要跨出门槛,秋香就一把拉住他,在里头坐着的胜利叔笑着说:‘你想躲出去?,是不是呀!,一会儿龙生叔一家要来拜年,你是主角’。
虎哥只好回来坐下,他要了一支烟抽起来,他对秋香说:‘是不是要买包烟呀?’。秋香说:‘他们抽叶子烟,不抽纸烟’。
虎哥说:‘大过年的,总得客气一点吧!,再说,江抗叔,胜利叔还要抽呢!,家里总有几个高级的宾客呢!’。秋香说:‘是你想抽吧!,抽烟有碍健康,还不是为你好呀!’。
秋香妈说:‘是该买包好烟呢!,我去买,胜利,什么烟好呀?’。还没等胜利叔回话,秋香抢着说:‘我去,我去!’。他走时瞥了虎哥一眼,还低声的说:‘就你事儿多!’。
秋香才走,虎哥就问胜利叔:‘胜利叔,为什么不去看耍狮子呀?’。胜利叔说:‘一会儿龙生叔一家要下来,家里没人了,你是家里的顶樑柱,得留下来看家’。
虎哥说:‘你是陈家女婿,你留着就可以了’。胜利叔说:‘往日家里没有人,奶奶眼睛又不好,现在我们回来了,人多热闹,过年嘛!,不就是图个热闹吗?’。
小虎说:‘明亮刚才还在呢!,躲哪里去了?,他才是顶梁柱’。胜利叔说:‘你没注意?,吃了饭,秋菊就走了,过了一会儿,明亮就追了上去,可能是有事儿吧!’。
‘唉!’虎子叹了口气,他说:‘是为下聘的事儿,昨天,大初一的,就叫我碰上了,是这样的,前几天去给明亮下聘,秋菊妈拿了一串翡翠项链就去了,按过去的规矩,这不合格,应该是敲锣打鼓,放着鞭炮,由金童玉女用彩盘端着,由媒人领着去;哪知道秋菊妈不识货,把那串项链儿往桌上一甩,她说这个玻璃项链,贵阳有的是,哦,拿这个来哄我们’。
虎哥说得绘声绘色,嘴角都有了白泡,他继续说:‘秋香妈又老实,就回来换了一对翡翠镯子又送去,秋菊妈还是不满意,她看了看,又是玻璃的,也不给秋香妈留点面子,就擩给了秋香妈;秋香妈心里很委屈,为了儿子,只好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