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耳房里,老何可忙得不行,他先到地里去摘了两个人头大小,稍长一点的早熟南瓜,永秋不明白他的用意,她就问:‘何大哥,你今天要吃南瓜吔?’。
老何也不回答,他用刀,把南瓜带把的一头切开。
他问永秋:‘昨天我们走过的山坳,妳现在敢不敢一个人去呀!’。永秋说:‘我不敢’。老何又问她:‘跟着我去呢!’。永秋苦笑着,她小声地说:‘我还是不敢,不过,让我拽着你的衣襟角,我就敢了’。
老何用匕首,在南瓜的另一端掏了一个小洞,用一根打了结的棕绳从南瓜里穿过去,老何提着南瓜问永秋:‘妳看这个像不像一颗人头呀!’。
永秋看了,没鼻子没眼的南瓜,怎么会像是人头呢?。永秋回答说:‘不像’。老何从灶孔里,找了一颗黑炭,画上眼睛、眉毛,鼻子和嘴。然后又问永秋:‘妳看像不像啊!’。
永秋回答说:‘还是不像’。老何又找来了棕片,用手拽开,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他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嘟囔着:‘要是有铁梳子就好了,梳成棕丝’。他把这些棕丝条,系在南瓜上面的绳子上,他说:‘这是头发,鬼是红头发’。
‘啊!’,永秋叫了一声,她明白了老何的用意;老何在南瓜里塞了一些草,然后把鸡血倒在南瓜里,下边的口子用破布堵上,他提着看了看,基本满意。
第二个就简单了,用一根竹竿,顶着南瓜,下面再绑一根肩宽的小棍、做成十字架,再穿上长衫,南瓜上也画上眉毛,眼睛、鼻子和嘴。
这是个吊死鬼,老何自言自语地说:‘吊死鬼的舌头应该伸出来’,他就把棕片剪成长条,用匕首硬塞进吊死鬼的嘴嘴里。
老何问永秋:‘如果你在山坳林子里,见到这两个,你害不害怕呀?’。永秋笑了笑,她不说,心里想:‘就是不碰到这个,走那条路也是使人担惊受怕的’。
老何把两个南瓜和长衫放进背篼里,拿着竹竿和打狗棍就走,永秋说:‘我也去’。老何一边走,一边说道:‘我骑马走!’。永秋说:‘马背那么长,两人骑也可以’。老何也不回头,就说了一句:‘那就快点儿’。
出了后门,老何在前面走,他的步子大,走得快,永秋在后面紧跟着,两人在河边骑上马,就到山坳那边去。
在山坳的林子里,永秋紧拽着老何的衣襟,她还是感到恐怖,他们把那颗还滴着血的人头拴在树上,在昏暗的林子里,确实可怕,永秋紧拽着老何的衣襟,一步也不敢离开。
老何又把吊死鬼儿穿上衣服,藏在路边,两人就骑着马回来了。
马通人性呢!,牠知道主人的心思,一会儿就跑到了家。
三爷和幺爷今天喝得高兴,折腾了一下午,已是酒足饭饱。老幺最后把酒瓶拿在手中、晃了晃说:‘沒有了’。
老何和永秋骑马回来,把马拴在马棚,这时远处传来了雷声,天空也暗下来了。
在堂屋里,老幺转过身来对三爷说:‘天黑得厉害,刚才我好像还听到了雷声,怕是要下雨哟!’。
三爷看了看外面,黑压压的,云很低,他说:‘是要下雨了,不行,就住这里吧!’。
老幺笑道:‘这个地方穷,有裤子穿就不错了,哪有多余的铺盖呢?’。说到这里,他兴奋起来,他去拉开那扇半掩着的门,他说:‘你看、三爷、你看’。他用手指着马棚,兴奋地说:‘有马呢!’。
三爷伸长了脖子,看那正在低头吃草料的赤兔马,他忙对老幺说:‘事不宜迟,要走就赶紧走,我骑马,叫他们把马拉过来’。
老幺就扯起嗓子、对着站在院坝里的老何喊:‘我们三爷要走了,快把马牵过来’。
老何显得很顺从,他不想节外生枝,既然你上了钩,就顺水推舟。老何就把马牵到门口,老幺说:‘我们要用一下这马’。
他说这话,就像在用自家的马一样,没有商量的意思。老何火从心起,永秋看出来了,她忙扯老何的衣服,她小声地说:‘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三爷出了门,看牵来的马没有马鞍,就对着老幺骂道:‘龟儿子,没有马鞍怎么骑?,你想摔死我啊!’。老幺这才想起,有了马还要有鞍,他忙喝令老何:‘快把马鞍安上’。
老何没有动,他像没有听见,永秋忙拉了他的衣服,她小声说:‘他们吃苦在后边呢!’。老何这才不情愿地、进屋去拿马鞍来安上。
三爷出了门,摸了摸马脖子,顺着毛抹了两把,就脚踩着马镫,老幺在后面搊着,他就一跃而上骑到马上。他说:‘快走吧!,我有点儿头晕,酒劲儿上来了,看这天,是要下雨了!’。
老幺牵着马要走,老何问:‘你们什么时候把马送来呀?’。老幺横蛮地说:‘明天你进城去牵!’。
走出了老何家外面的林子,老幺牵着马要走梯子岩,三爷吼道:‘你个龟儿子,你是从梯子岩上来的,那是羊肠小道,你看这马能走吗?,走这边,走后山、从山坳那里下去’。老幺眨了眨他那小三角眼,拉着马就朝后山走去。
早先旷家老太太上山,都是三爷陪着,滑竿儿要一直抬到山门外,老太太才下来,三爷是知道怎么走的。
老何和永秋远远的跟在后面,等三爷他们拐进了山坳,他们才大步流星地跟上去,远处又隐隐约约听到了雷声,天更暗了,往林子里走,光线越走越暗淡,老何他们就跟得越来越近。
到了放吊死鬼儿的地方,老何迅速将吊死鬼儿的头安上。他举着吊死鬼站在路上,永秋紧拉着老何的衣襟,跟在后面。
前面的老幺牵着马、慢慢的走着,突然他停住了前进的步子,这时,两声猫头鹰的叫声,打破了沉寂,‘呱、呱’,只见一只鸟的影子从前面的林子掠过,幺爷和三爷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三爷,你看’。老幺指着前面树上挂着的那颗人头、小声地说:‘还滴着血呢!’。三爷睁大了醉眼看,这人还睁着眼睛,死不瞑目,是想找替死鬼啊!真的、还滴着血呢!,地上还有一大滩的血。
这一下,三爷的酒醒了,他打了一个冷战,接着身上吓出了一身冷汗,老幺连忙调转马头往回走。
走了一会,他又站住了,前面好像有人,哎呀!七八尺高,吐出长长的红舌头,脖子上系了一条白带子,是一个吊死鬼;他晃晃悠悠,甩着袖子,飘然而来。‘鬼’,老幺尖叫着。
三爷吓得浑身发抖,吊死鬼越飘越近,吓得老幺连忙又调转马头。
老何把吊死鬼交给永秋举着,他拿着打狗棍,往前窜了几步,用棍子往马屁股上戳去,马受惊了,先是用后蹄子往后猛踢,马屁股突然翘起来,三爷猝不及防,一个筋斗,就搊下马来,摔得鼻青脸肿。
那马接着前腿腾空,站了起来,马嘶叫着,发泄着无比的愤怒,在马的前蹄快落地时,三爷往外一滚,才避开了马的踩踏。他吓得半死,心想:真是死里逃生啊!。这一惊、又是一身冷汗。
马蹄刚落地,马嘶叫着、就转身跑进了林子里。这时、老幺也顾不得三爷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他拔腿就朝山下跑了。
三爷争扎着爬起来,扭头一看,吊死鬼儿已飘然而至,正想跑,不想‘啪’的一声响,后背挨了一棍子,只感觉一阵剧疼,他被打得趴在地上。
他口里不住地喊,‘大爷饶命,大爷饶命’。他的酒是全醒了,他也顾不得疼痛,三十六计,跑为上计。他刚跑了两步,又挨了一棍子。
他心里明白,跑慢了命就没有了。他不顾一切的往山下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我与你前世无冤,今日无仇,大路朝天,一人半边,你不要害我。突然,喊声没有了,只听得扑通一声,他摔倒了。他是踩到了那颗人头下的那滩血上,滑倒了。
他爬起来就继续往山下跑,又听到他喊:‘大爷饶命’。
过一会,呼喊声逐渐变小了,他跑远了。
老何把两个南瓜和衣服,收拾好放在背篼里,叫永秋背上,永秋说:‘这南瓜脏兮兮的,把它丢了吧!’。老何没有回答,他跨上了马,叫永秋的脚踩在马镫上,他一把就把她拉上马来,坐在马鞍后面。
这时老何才说:‘南瓜是给猪准备的,没有了、我怎么给猪大姐交代呀?,这牲畜通人性,你对牠好,牠记着呢!,你看这马,聪明着呢!,牠的嗅觉发达,牠知道我们跟在后面,那个三爷摔下来后,他就躲进林子里,等他们跑了,他才回到我这儿来,像现在这个光线,我看不清牠,但牠的嗅觉特别灵敏,牠却知道我在这里,有句话叫老马识途,不用管牠,牠就把我们驮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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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哥他们昨晚聊得晚了,晚上梦都没有做一个,就一觉睡到大天亮,六点钟起床,虎哥洗完脸出来,见秋香和秋菊坐在桌子那里吃早点,虎哥说:‘你们今天是不是起早了一点呀?’。秋菊说:‘你自己看看表,是你睡过了’。
虎哥一看表,快六点半了,‘哦’,他抱歉地说:‘是我晚了,对不起!’。他草草地扒了几口粥,拿了一根油条,就要走。秋香说:‘弄得一手都是油,怎么办?’。
秋菊插嘴说:‘看来是得有人来管管了’。虎哥笑着说:‘有人管,反正用不着妳操心’。到了楼下,虎哥把剩下的油条,塞到嘴里,秋香把纸巾递过去。秋菊说:‘妳真管他?,妳看他那素质,和农民工一个样’。
虎哥说:‘我真心感谢妳’。秋菊听了感到莫名其妙,就问虎哥:‘感谢我什么?,纸巾又不是我给你的’。虎哥说:‘感谢妳抬举我,我成了真正的工人阶级’。
到了四合院,已经是七点了,小顾他们都吃完了早饭,小马还没到,虎哥说:‘等她来了一起走吧!,没有小马,去得早也没有用,只带住院的东西’。
这时小马推门进来,‘哦,都来了’。小马说:‘那就走吧!’。大家搀扶着顾大叔、顾大婶就上了车。
离上班时间还早呢!,可医院早就热闹起来了,人来人往的,尤其是挂号那地方,人头攒动,每个窗口外,都排了长长的队,在大厅外边的走廊,还有几副担架,病人盖着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现在才进秋天,就盖被子了。那肯定是病入膏肓,来自边远地区的病人,为了一线希望,家里亲属总是不辞辛苦的,把最后的一点慰藉留给亲人。
大家在靠墙的座椅上坐下来。‘你们’、小马分派说:‘就在这里等着吧!’。
七点四十都过了,还没有见到马典清和赵彤彤的身影,小马有些急了,火气从胸口窜到脸上,只觉得脸上发烧,就在这时候,她哥和赵彤彤都来了,一个推着轮椅,一个推着有轮的担架,马秀婧这才消了气,她想:‘肯定是去找轮椅去了’。
小马忙拉她哥来给大家介绍,她不说是她哥,她介绍说,这是马主任,年轻吧!,他不但有两把刷子,而且还有两把刀子,哦,这是赵博士,他还多了一把刀子,是三把刀。
虎哥站到前面去,他自我介绍说:‘我叫赵虎’,他对小马说:‘小马,以后可不要乱说,这二把刀,三把刀都带有贬意,常言说:‘宁要好刀一把,不要烂刀一打’。
小马的脸红了,她说:‘两把刀,三把刀,刀多点不是更好吗?’大家都笑了。秋香说:‘好刀,当然是越多越好啰,小马的意思,是说主任的本事大’。她想给小马解围呢!。
‘这是我两个妹妹’,虎哥给马主任和博士介绍说:‘这是秋香,这是秋菊’。他指着小顾说:‘这是我两个妹妹的同事,顾颖,个子长得高,才十六呢!,这是她爸,这是她妈’。
马主任对顾大叔说,:‘大叔,大婶放心,没问题的’。大叔、大婶儿要站起来,马主任连忙把他们摁下,他说:‘怎么不早点来呀!,这病是拖不起的’。
顾大叔说:‘我们那里医院条件差一点,伤筋动骨开膛剖肚的,不敢贸然去做’。
马主任笑了:他说:‘大叔,这都是小手术,现在一般都不用开膛剖肚了,都是微创,只开几个小口,用机械手去做,创口小,时间短,效果好,这是美国回来的博士,哦,手术做的好哇!;我们科没床位呢!,先住在眼科吧!,还是我们管,等我们科里有床位就搬过去,前几天都是检查,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把病人推到了眼科了,马主任对马秀婧说:‘妳领小顾去办一下手续,要交押金,办饭卡,还挺麻烦的。
安排好了,马主任和博士,就推着轮椅就走了。小马说:‘你们三个在走廊待一会儿,我和小顾去办手续,等会儿大家一块走’。虎哥掏出卡来对小马说:‘我这里有卡,要交押金吧!’。
马秀婧问:‘密码呢?’。她心里想:我去还不如你自己去呢!。
虎哥说:‘那还是我和小顾去吧!’。他说着就和小顾往外走,秀婧还想跟着去,她被秋香一把拉住,秋香说:‘让他去锻炼锻炼’。秀婧对秋香说:‘虎哥什么场面没见过,还需要锻炼?’。秋香笑了笑,她没有回答,就上卫生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