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子里,云书才说:‘叫你去拉一次就知道轻重了,大姑去了一次,她拉了一截儿,你问她就知道了,真的比我们挑煤好多了,强很多,你想,重量是压在轮子上的,只出力拉,又是平地;我们挑煤,煤是压在肩上的,那个腰哦,要承受几十斤的压力,还要走,有时一天就要穿一双草鞋’。
这时、紫云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洗脸水,云书叫她放在台阶上,他接过毛巾对老爸说:‘我介绍一下,这是我新收的学生,叫杨紫云’。老爸笑了,他说:‘你还收学生?,别误人子弟哟!’。
大姑在屋里喊:‘快洗,吃饭了’。
云书洗完脸,就进屋里去吃饭,大姑笑着说:‘老师来了,请坐上席’。云书连忙说:‘不敢,老人些都在这里,我有个位置就可以了’。
吃饭时,大姑说:‘云书,人家紫云把你的衣服洗了,洗脸水也打了,学生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你可要把这事儿放心上哟!’。爷爷对云书说:‘你说说你的补习计划吧!’。
云书说:‘本来嘛!,铃铃姐当她的老师最合适,可她今年要高考了,不能麻烦她,我的计划,先把前几年的书翻一翻,真正按顺序,看什么地方薄弱?,重点复习一下,叫补漏洞;当天讲的课要复习,明天的课要预习,这样第二天老师讲,就容易听进去,当天的作业当天完,另外再读点儿课外书籍,如古文唐诗和小说’。
胜利说:‘你一点儿都不实际,哪有那么多时间呀?’。云书不高兴了,瞪了他一眼,云书说;‘都像你那样笨呀!,我问你,你这两年读小说没有?’。胜利爽快地说:‘没有,太累了,我看你也没读,你就会糊弄人’。
云书用筷子指着,正要训斥胜利,云书爸说:‘说就说,不要动武’。云书对胜利说:‘我看书还要通知你呀?,这两年,青春之歌,林海雪原,暴风骤雨,每本就两天,还有古典名著,三言两拍,儒林外史,老游残记,你听说过没有?。还有张恨水先生的,孔雀东南飞,悲剧,啼笑因缘,哎呀呀!可以说是学富五车,真正的五车呀!’。
胜利冷笑道:‘又开始吹了,都是家里人,知道你的底细,你刚才只说了学富五车,没有吹才高八斗呢!,你这样的人才,好的学校都不要你呢!’。他揭了云书的疮疤,云书也不生气。
云书冷笑道:‘你知道啥?,有几个识千里马的?,只要有才学,还怕没有学校要?’。大姑生气了,她说:‘好好儿说,云书,你这毛病也要改,不要胡吹’。云书不服气儿,他说:‘大姑,如果妳不生气,我还有话说’。大姑说:‘那你就说吧!’。
云书说:‘叫我说,吹也是一种本事,紫云的问题,是读死书,死读书,最后成了死记硬背,学习的东西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动脑筋不够,你比如,我们去拉车,耽误了很多时间,有没有想过?,能不能把时间缩短点?,我想考考胜利,你说,怎么缩短时间?’。
胜利说:‘我就不信你有好办法,要不、换汽车拉!,请鲍姑爹借一辆修好的车子’。
云书说:‘人家有车自己去拉了,还用得着你,委屈你了,这个小问题难为你了,我说到武昌,那空车一个人就能拉回来,你们几个跟着走,也不觉得累,如果坐公共汽车回来,十点多就到家了,那时,车上人少,还有座;这点都想不到,你说你笨不笨?’。
胜利说:‘一个人拉费力不是!’。云书马上反驳:‘你比较一下挑煤,哪个累?,当然是挑煤累,拉空车轻松多了,另外你考虑过没有?,把那笨重的体力劳动变得轻松愉快’。胜利说:‘劳动没有不累的,哦,累得呵哧呵哧的,只有你才愉快’。
云书笑道:‘没招儿了吧!,你不是累吗?。再找一个身强力壮的来,如何?,一个顶你两三个,当然会有代价,我们分的钱少了;我们班有个大块头,他真是一个顶我们三个,怎么样?,招不招?’。胜利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当然好,人家就那么笨,肯为你出力’。
云书说:‘这就要靠三寸不烂之舌了,我想,那几块钱的报酬,应该能把他吸引进来,晚上他回学校,正好顺路把车还了,我们三人都坐公共汽车回来’。
紫云说:‘你说的倒是好,不知人家会不会上你的当呢?’。云书说:‘怎么能这么说呢!,上什么当约!,他挣的钱可以多点嘛,比我多一块,一次五块钱,你到哪里去找呀?’。
大姑说:‘快吃快吃,尽讲些没有用的话,说了半天,如何帮紫云,还没有说清楚’。
云书说:‘怎么没有用呢!,下星期我们就扩招;帮紫云的事,我前面讲了,可能是一带而过,妳没有听清楚,她的问题,就是要避免读死书,死读书,克服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就是方法,具体地说,先把课文捋一遍,因为她跳级了,看拉下了什么?,就要补漏洞,补习也不耽误当天的课文作业,在时间保障上,一星期也只拉一次板车,增加点收入’。
云书爸问:‘零用钱都给了,是不是不够呀?’。云书说:‘那倒不是,拉板车还是很累的,到武昌,一去一回,要超过四十多里,但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锻炼,知道钱来之不易,家里,还需买很多东西,比如闹钟,收音机,听说紫云刚从乡下来时,她看到镜子里有个人,就吓得惊叫起来…’。
紫云说:‘你乱说,没有的事儿’。她扬起筷子,就要打云书。
云书接着说:‘还需要买雨鞋,胶鞋,皮鞋,…’。大姑说:‘又扯远了,说学习的事儿’。云书说:‘一星期还要看一场戏,或者看一场电影’。大姑说:‘你都把时间安排在这些事儿上,还谈什么学习呀?’。
云书说:‘必须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才能避免死读书,在我们生活里,有劳动,有运动,有文娱活动,生活多姿多彩,这样才能轻松学习,效率更高一些,有时间了,还要去春游,彻底放松’。
胜利说:‘我赞成’。云书说:‘具体的时间安排是这样,每天晚上一般三小时,七点到十点,多则四个小时,再加上星期天半天’。大姑说:‘好,今年这半学期,紫云能补上来,跟上趟,我就给你买辆单车’。
云书马上说:‘谢谢大姑,最好是现在就买,摆在堂屋里,我们不骑,每天看着,激励我们抓好学习’。
听说大姑要买自行车,云书的兴致来了,他说:‘我爱读书,高尔基说,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现在都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这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胜利笑着说:‘你尽瞎掰,我读了那么多,从来没有见过…’。大姑说:‘快吃,吃了好收’。
云书班上有个同学,叫姜峰,一米八的个子,膀大腰圆,他沉默寡言,看样子是农村来的,他和城里的同学、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云书施展他的魅力,主动接近他,两天就熟了,看不出还是一个干部子弟。
姜峰住在学校,说起拉车的事儿,他一口应承,他说在老家推独轮车,可以推他几百斤呢!。
姜峰入了伙,拉板车的事儿、就算是走上了正轨,云书发现,姜峰的学习一般,问题还是压力大,方法有点问题,拉着板车,还在记俄语的单词。
云书问他,‘准备上外语系?’。他回答说:‘不是!’。
云书说:‘既然不考外语系,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儿呢?,高考,外语只做参考,把学外语的时间、用在其他学科多好’。他欣然接受,在学习时间上做了调整,在学校里、两人经常交流,学习有了进步,两个成了好朋友。
现在云书有了经验,星期六,晚饭前就把三联单拿来,这次在姑爹那里,碰到了文化局车队的章队长,他来给鲍师傅送戏票,在那里和云书打了个照面,章队长就走了,姑爹把戏票给了云书,他说:‘下星期三,BJ燕鸣京剧团,打鱼杀家,有名角’。
这出戏,云书熟悉,上初中时,高中的同学还排演过,他问姑爹:‘有啥名角呀?’。姑爹说:‘谭甚么呢?,是须生,旦角是赵燕侠’。云书问姑爹:‘章队长怎么给你送票啊?’。
姑爹说:‘票贵,两三块呢!,有几个看得起呀,没有几个看戏的,坐不满,剧院就送票,关系单位熟人都送,张队长的爱人在那里工作,以后要看戏,就直接去找他爱人,她是票房的主任’。
云书还想看电影,他问姑爹:‘电影院有送票的没有呀?’。姑爹看了他一眼,他说:‘你看了戏还想看电影?。电影放过一半,收票的就走了,你可以进去看个下半场’。
到了星期三,三人吃了饭就走了,到了剧场,见门口人多,他们就不去凑热闹了,站在远处等着,这时来了一辆小车,他们看到大姑和姑父下了小车,大姑还四处看了看,云书赶快拉胜利和紫云转过身去,等人都进去了,他们才进戏院。不愧是BJ来的戏班,名角唱得真好。
到了星期天,照例不吃早饭,睡懒觉,云书起来后,他走出房门,哼着戏里的唱腔,‘父女们打鱼在河下,家贫哪怕人笑咱…’。大姑在堂屋里听到了,她就问云书:‘看戏了?’。云书走到门口说:‘看了!’。
大姑问:‘昨晚是几点回来的呀?’。云书说:‘十点多,不到十一点,我们是坐公共汽车回来的,节约了一个半小时’。大姑问:‘你看戏不花钱呀?’。
云书说:‘不花钱,就是花钱我也看得起’。大姑一脸茫然,她小声问:‘逃票了?,两个人收票,你怎么进得去?’。
云书说:‘我们是昂着头、挺着胸进去的,君子不做小人事,亏妳想得出,我们能逃票?’。
他说着又唱起来,‘父女们打鱼在河下…’,这时紫云端洗脸水出来,大姑就问她:‘你们看戏,是怎么进去的呀?’。
紫云不理解,大姑怎么这么问呀?,她就说:‘走着进去的呀!’。大姑问:‘有票?’。紫云说:‘当然有,赠券’。大姑说:‘对了吧!,是赠券’。
云书听到了,他说:‘票是真的,有排有号,是没有卖出去的,背面盖有赠券的章子,怎么?,不算票’。大姑说:‘我是说,没花钱,你问谁要的呀?’。
云书说:‘文化局车队的章队长,他爱人是那里票房主任,票卖不完,就送我们了’。
大姑说:‘你才来几天,就找到了门路’。云书说:‘文化局的车,除了伏尔加,都是旧车,小毛病很多,姑爹经常帮他们的忙,自然有好处就照顾他’。
云书洗脸漱口时,大姨就考问紫云,看最近云书给她补习没有,紫云如实做了汇报,‘复习了,漏了一些内容,尤其是语文,生字又重新默写了一遍,数理化倒是好搞一些,懂了就过去,不懂的再讲一遍,半年弄不完,再加上暑假还差不多’。
大姨说:‘基础一定要打好,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这时胜利出来,大姑说:‘胜利,你不要只顾自己,紫云的事儿,你也要关心关心’。胜利打了一个呵欠,他说:‘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大姨转过来问紫云:‘你们看戏,怎么不叫铃铃呀?’。紫云说:‘爷爷不叫去,说要高考了,不准出去’。大姨说:‘又不是每天都看,下次带她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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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转眼到了夏天,一日,赵青海收到云书妈寄来的一千块钱,这是一个天文数字,来信叫他们都回去,胜利妈很想胜利,云军和江战也有几年没回去了,叫他们一块都回靖南。
赵青海就去找隔壁的何爷爷商量,何爷爷说:‘寄的钱不少,是要所有人都去的,人多了,云书罩不住,你请个假去一趟,呵!七八个人呢!’。
青海问:‘铃铃也去?’。爷爷说:‘都去了,留她一个干啥?,高考完了,去散散心吧!,这一年够苦的了,她出身好,是烈士子女,成绩也不错,不用担心考不上,都走了,把粮票省下来!’。
青海说:‘你得跟铃铃她妈商量,说紫云去,路上一定要有个伴’。
何爷爷问青海:‘他们哪来这么多钱呀!’。青海说:‘卖猪肉呗!’。爷爷说:‘那要卖多少猪肉呀!’。
青海说:‘也不算多,一年两三千斤吧!,武汉是大城市,肉是计划供应,发肉票;他们那里是小城市,猪肉没有管制,不用肉票,肉就贵一些,现在困难,肉价就涨上去了,一斤要七八块哟;青山在山上养了二十多头猪,一年卖猪就有万把块的收入’。
爷爷问:‘养那么多,喂什么呀?,粮食紧张,拿什么来喂呀?’。青海忙解释:‘他们养的猪,是野猪的种,白天放出去,牠到处去拱,自己去找吃的,晚上回来只喂一顿,省一半的粮食,他们的苞谷,红苕吃不完,全拿来喂猪,二十多头猪,一个月杀一两头,一年光净肉就有两三千斤,就有一两万块钱’。
爷爷问:‘粮食呢!,公社不要?’。青海道:‘交了一部分,往年的陈粮多了,好多粮食都放在庙里,他们不知道’。爷爷说:‘看来他们不困难?’。青海说:‘没有困难!’。
爷爷问:‘猪只喂一顿,省了粮,那你那些马啊,牛啊、羊啊,一点儿都不喂?’。青海说:‘喂啥呀!,不喂,他们都吃草,山上人家少,牲口放出去,一天吃得饱饱的,个个膘肥体壮,只是马和骡子干活,才喂点粮食’。
寄钱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紫云心里不是味,刚刚补习有点头绪,原指望暑假集中精力,把它补完,现在又节外生枝,要去靖南,把计划都打乱了,她就去找大姨商量,是不是叫云书留下来?,他才来半年,等满了一年,到春节再回去嘛!。
大姨说:‘他是他妈的心肝宝贝,不知有多想他呢!,妳跟他一块回去,在上面补习也是一样’。
学校的期终考试结束了,紫云自我感觉还好,放假前去拿了成绩单,在班上排在二十名,爷爷看了很高兴,铃铃的高考,她的感觉也不错,不等录取通知下来,这一干人、便于七月十五启程,先坐火车到柳州,这一段儿是快车,要买加快票,柳州到贵阳是慢车,是站就要停,便宜是便宜了,但时间拉长了。
慢车的乘客大都是短途客,肩挑背扛,扁担箩筐,大呼小叫,推推搡搡,尤其都说乡里的土话,听不懂,十分地烦,好容易才到了贵阳。
云书建议,去逛大十字,喷水池,遭到江战讥笑,江战说:‘再怎么好、也好不过汉口’。云书感慨地说:‘黄山下来不看山,从武汉出来,就没有什么看头了’。
本来云书还想说,贵阳还有可看之处,甲秀楼…胜利捏了他一把,他就不说了,胜利愤然地说:‘你少对牛弹琴’。
云书问老爸,住汽车站的旅馆还是住火车站旅馆,老爸说:‘火车站这边太嘈杂,不如住汽车站那边’。云书说:‘这里的公共汽车不能直达,要在城里转,和走的时间差不多,不如叫两辆三轮,你们几个坐三轮车,我们三个走过去’。
胜利不服从领导,他说:‘你真会省,我要坐三轮’。云书说:‘不是遍地有三轮,能堵两辆就不错了,第一辆,江战和铃铃,第二辆,云军和紫云,第三辆,我爸和胜利’。他就这样分派。
走了一截,三轮来了,江战和铃铃坐上去走了,第二辆就不幸运了,走了里多路,才来一辆,紫云坚持要云书爸坐,推来推去,弄得三轮师傅发了脾气,他大声说:‘快上来,我还要做生意呢!’。
云书爸才和云军坐着走了;看着远去的三轮,云书说:‘你当我傻呀!,坐了两天车,还不活动一下筋骨呀?,胜利,你说呢!’。
胜利说:‘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见你先叫云军江战坐,我心里就不舒服’。火车站离汽车站有四五里地,这是上次云书和胜利,用脚步量过的,几里地、没有多远,那时他们背着书包,拄着棍子,从汽车站走到火车站,也就是半个多小时。
云书又回忆起、上次到贵阳的情形,那次这棍子可是立了大功的,胜利突然问:‘你看,江战和铃铃,是不是有那个意思呀?’。云书看了看紫云,小声说:‘上半年,江战经常回来’。紫云说:‘是帮铃铃姐复习功课的,今年不是高考吗?,你们不要乱说’。
胜利对紫云说:‘复习也是实情,关心也确实存在,妳是他妹,他问过妳的学习没有呀?’。云书替紫云说:‘没有,只有我傻,大姑那辆单车,就把我手脚捆住了’。
胜利转移了话题,他说:‘你说打魚杀家里的萧桂英,要上战场了,只有年迈的父亲相伴,连个帮手都没有,大概是十六了吧!’。紫云说:‘不止吧!’。云书说:‘你们没有注意看,这萧桂英,年方二八,已有夫家’。
胜利说:‘怎么水浒上没有这一段啊?’。云书说:‘不知道了吧!,学富五车,那五车里就包括了后水浒,这是招安后的事儿,萧恩不愿意为官,还是去打鱼,才有了这个故事,你没有注意看,这萧桂英杀了鱼霸,就去投靠婆家,完婚生子,这后边的故事,由于我忙着帮紫云补习,还没有写好’。
胜利说:‘又吹了,你不吹好不好?’。云书把棍子交给紫云,捋一捋胡须,就开唱了,‘父女们打鱼在河下,家贫那怕人笑咱,桂英儿你掌好舵…’。
唱到了汽车站,老爸问:‘你唱完了吧!,你来安排!’。云书说:‘看来没有我在…’,他用京剧的道白,‘你们寸步难哪行!’。
找到旅馆,他们看还干净,就决定住这里,服务员主动介绍,楼下都是大间儿,没有整间空的,只能插在其中,要分开住;楼上是雅间儿,一间两张床,一块一位,云书听了,心想,这也太贵了,一块一位;老爸看他有些犹豫,就对他说:‘住吧!’。
到了楼上分配房间,铃铃和紫云住中间,云书专门检查了门窗的插销,然后大家出去吃饭;到了饭馆,又叫云书心疼,四菜一汤,盘盘菜都有肉,一桌五块。
等菜端上来,看那样子,倒还实惠,盘满量足,云书问服务员:‘你们这里的肉多少钱一斤呀?’。
也许是问的人多了,服务员不假思索地说:‘用肉票,不到一块,没有肉票,得七八块’。那个开票的老头,像是负责人,他凑过来说:‘一盘菜里,总有一二两肉,这四盘儿就得半斤多,就要四块,你还得吃饭吧,没有赚什么钱,不赔就不错了’。
第二天,坐汽车到遵义,在乌江镇吃午饭,一桌也是五块,有鱼有肉,这次,云书特地到后厨看做菜,鱼是活的,养在大水缸里,老师傅抓了一条两斤的鱼,照着头上就是一刀背,就把鱼拍死了,接着去鳞去鳃去肠,十分的麻利,一会儿就收拾完了,做的是糟辣子鱼。
胜利跟了进来,他说:‘你就不能老实点儿?,到厨房干啥?,想去帮忙?’。云书说:‘我是去看那鱼,是不是活的’。胜利说:‘当然是活的,要是死了,半天就‘发’了,闻得出来的’。
回到座位,云书问老爸:‘遵义有个远房亲戚,去不去看看?’。老爸说:‘人多了,下次再去吧!,到了遵义,就在汽车站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下’。
第二天天亮了,就在车站外边小摊上过了早,老爸抽了两支烟,驾驶员才来,到靖南的客车,一天只有一班,车子坐得满满的,一个空位也没有,按票上的座位号坐,只有两个号挨着,就叫铃铃和江战坐了,半路上有人上车,只能站着。
车子走到半路,快到盘冈了,突然,坐在座位上的紫云,跳了起来,站在过道上,朝坐在靠窗子的男子吼道:‘你干什么?,不要脸!’。那个留着长头发的男子,像没有听到一样,只顾欣赏窗外的美景。
坐在前排的胜利,回过头来看着紫云,紫云涨红了脸,是一脸的愤怒,胜利忙叫她坐好;坐在后排的云书爸,就叫胜利换个座位,‘你坐这里来!,紫云,你坐前排去’。
紫云和胜利就换了座位,这留长发的男子,很不地道,两个人的座椅,他故意坐在中间,只给胜利留一小点空间,胜利坐上位置,只能把半边儿的身子挂在座位上,他就对长发男子说:‘你不要坐在我的位置唦’,胜利就往外边儿挤。
这一下,得罪了长头发的男子,他个头大一些,就连挤带推的把胜利推下了座位,正好倒在过道另一边的男子身上,这个男人也不是善主,他大喊着,‘干什么?’。他就用手肘推搡胜利。
胜利是腹背受敌呀!,情急之下,他对那个长头发男子就是一脚,踢在长发男子的腿上。
这一下,激怒了长头发男子,他扬起拳头就要打胜利,坐在后排的云书爸见状,就从后边儿使劲儿地推了长发男子一把,结果,长发男子没有打着胜利,他被推到了窗边,趴在前排椅子的靠背上,手肘又打着了前排的老头,顿时车厢里乱成一团。
这时,正好是上坡,司机干脆停了车,他转过身来吼道:‘不要打,不要打,要打下去打’。
长发男子站稳后,他看清了,推倒他的是个老头,他想:竟有不怕死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怒不可遏,抡起拳头,就要朝着这个死老头打去,说时迟、那时快,云书只把那棍子,朝长发男子的肚子,轻轻一戳,他厉声叫道:‘要打下去打!’。
司机大吼道:‘黄三,你每次坐我的车,都不买票,你还要怎么样?’。黄三儿嬉皮笑脸地说:‘黄哥,一笔难写两个黄字,我坐你的车是看得起你,好吧!,开车,到了盘冈再说’。
不到一支烟的功夫,车子到了盘冈,车子没有进城,就停在城边儿的一块空地上,黄三对司机说:‘黄师傅,等我卸完了东西再走’。
黄三下了车,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来接他,两人说了几句话,光头儿就爬上车顶卸东西,两个大的篾箩篼,那是装百货细软用的,刚把东西卸下,黄师傅就启动车子要走,黄三上车来说:‘黄师傅你慢点,歇一会儿再走!’。
众人只当他来拿什么东西,他往里走了几步,冷不防地、一把抓住胜利的衣领说:‘下去,我们算完帐再走!’。
他连拉带拽地把胜利拖下了车,他顺便在车门的座椅下,抽出一个扁担,云书爸和云书见状,大声的喊着,‘干什么?,干什么?’。
再大的叫声也阻止不了黄三,云书爸和云书赶忙跟着下车。
云书拿着两根棍子,他把胜利的那根棍子,递给老爸,赵青海把棍子拿在手里,他说:‘这个不合适,短了’。他就转过身来,在车门口换了一根扁担。
车上的人、看要开打,都来劝阻,都喊:‘算了算了,走吧!’。
黄三比胜利高大,他抓胜利就像抓小鸡儿,他走到空地中间,一把推倒胜利,两手握着扁担,高高举起,就要砸胜利。
胜利还算机灵,他看大势不好,就连滚带爬、跑到跟上来的云书身后,黄三追过来,看有人护着胜利,他想,肯定是一伙的,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一块打。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黄三靠近,云书跨了一个右弓步,右手握着打狗棍的一端,伸手向黄三肚子刺去,黄三万没有想到,他拿棍子当枪使。
黄三儿大叫了一声,丢了扁担,捂着肚子就往后跑;车上的人看了,都大笑不止。
云书他们正要转身上车,那个来接货的光头,大喝一声:‘慢走!’,三个人回头来看,光头把衬衣脱了,光着膀子,他摇着头,活动脖子,又提起脚跟,活动脚脖子,两手握着,活动手腕,又摁那指头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云书小声说:‘别看他煞有介事的,没啥!,他不像是玩枪弄棒的人,我和胜利来’。
云书爸马上面授机宜,他说:‘别看他块头大,你俩打他没问题,你两个要站开一点,攻其下裆,戳他肚子,打他的头和手,不要想一下子就把他打趴下,两个注意配合,叫他顾得了上就顾不了下,顾得了左就顾不了右’。
光头热了身,就慢慢的走了过来,他走到黄三丢弃的扁担那里,用脚一勾,扁担腾飞到空中,他就用手抓住。
光头抡起扁担,飞快的旋转着,响起了一阵风声;云书说:‘已经热过身了,他玩起了花架子,没用,站开一点,叫他打得着我,却打不着你,他要打我,你就猛刺过去’。
光头耍完了,他横握着扁担,像是想把扁担掰成两截,那胳膊上的肌肉,变成几个肉疙瘩,两只胳膊,就像是粗壮的两根莲藕,车上的所有人,都为云书和胜利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