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景行在教室外擦着玻璃,他还在确认,是否真的重生在这新世界了。
教室里的众人其实也在打量和观察他,正如人在窗边看风景,风景也在看着他。
教室的一个角落,几个男生一边打量窗外的姬景行,一边讨论。
“那个新来的,租了我们家的房子。就住在以前我们家楼上,他还有个弟弟,在这边上小学,他爸是学校老师,好像是教小学的。”
一个圆脸庞,穿着灰色外套的微胖男生,低声的和小伙伴们分享着自己所知的信息。
“姬这个姓很少见到啊,我第一次听说!”一个高瘦男生插了一句。
“哈哈,那是,要不我还真不一定能记住,我奶奶也就吃饭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嘴而已。”刚开口的男生接话。
“长的还不错啊,只比我差一点点,哈哈!”另一个瘦高个男生一边说着,一边还自顾自笑了起来。
“行了吧,高松,就你还帅,不过这个人土里土气的,这个天就穿秋衣了?土楼比一个。”一个帅气的男生接话,口气里漏着丝丝鄙夷。
随后便岔开了话题,“总讨论这干啥,苗猛你们这几天看火箭队那场比赛了吗,姚明…”
于是几人便开始讨论起其他话题了,年轻的孩子们,世界每时每刻对他们来说都是那么新鲜。
这么多年过去,初中的同学对姬景行来说,除了个别关系好的偶尔还有联系。其他人也只是在同学群里,看他们偶尔聊天才会有那么一丝丝印象以及回忆。
仅仅一丝而已,甚至拼多多和朋友圈点赞都不会想起来…
新时代的人际关系也就是那么淡漠,尤其是对一个不爱交际,常年漂泊海上的宅男来说。
姬景行在窗外,擦着玻璃,同时默默翻找着记忆,努力把现在这些年轻的脸庞和记忆中的人,像拼图一样,一片片的拼凑起来,又好像玩找茬一样,对比着不同,想要找出什么破绽。
至今他犹自怀疑这只是一场略微真是的梦境,不敢相信,这种重生的事情可以在自己身上发生。
然而事实又在不停的提醒他,是真的,他真的重回少年时代了,波澜起伏的情绪激荡在他的心间,让他莫名的有几分难受,还有淡淡的晕眩。
姬景行闭上眼,又微眯着睁开,已近四十而不惑的心境,终归还是平复了心情。
姬景行慢慢的,细细的擦拭着灰蒙蒙的玻璃,仿佛也在擦拭着自己曾今灰蒙蒙的心…
姬景行擦过了外面,又擦了里面,有人用水桶接了水,放在讲台那边,姬景行,用抹布沾了水,又擦了两遍。
这时班里同学接水的,倒垃圾的,涮拖把的也陆陆续续回了教室。开始把清洁工具归位,卫生委员又把角落的卫生工具整理好。
空气中漫天飞舞的飞尘,随着同学们纷纷坐下,也慢慢的沉寂下来。
就像海边的潮水一样,慢慢缓缓的褪去了。
教室里只是安静了片刻,随后又吵杂起来,这让姬景行略微感觉到有些不适应。
自从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尤其是成为远洋船员以后,何曾还有这样纷杂而吵闹的环境,毕竟一个船上总共不过20多人。
而且本质他还是一个习惯安静的人。
班长赵文文看了看黑板上面挂着的时钟,已经将近10点了,她就站起身噔噔噔便向办公室小跑了过去。
过了有几分钟,班长赵雯雯从办公室回了教室…随后班主任老张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于是教室里的声音又小了下来。
姬景行微微有些烦,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开始再次打量起来这熟悉又陌生的教室,这熟悉又陌生的同学们,还有讲台上的老班。
一贯沉稳的他并没有像夏洛特烦恼里的夏洛那样的适应能力,以为是在梦中,就敢去那样放肆?
他像后世生活里的很多人一样,不伤害别人,也怕被别人伤害。只想静静的呆在某个无人关注的角落,不想成为太阳,也不想被太阳照耀。
姬景行看着讲台上的这位老教师,他心里是感到愧疚的。
老张在初中两年,视他为自己的得意门生,给予过自己很多的期许,很多的教导。
而他辜负了老张的期望,初中毕业后,也不曾回来看望过他,偶尔看到同学群里讨论到他,也只是默默略过。
姬景行太过愧疚,只敢把老张放在心底某个角落。
就像打扫卫生时,床下的某个隐蔽的角落收藏的小秘密,哪怕拖布碰得到,也会刻意避开,不敢去触碰。
只让它默默的被灰尘覆盖,假装看不到。
姬景行默默打量着老张,他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位恩师。
张金平皮肤略黑,鬓角有丝丝的白发,那细密的抬头纹还有眼角的鱼尾纹,都在证明岁月已经在他身上反复的雕琢过了。
他就像一篇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注释,并不会让你感到伤感,只有那么一丝丝的坚定,会让你感受到坚持的力量。
年轻的姬景行幼稚而可笑,对他的一些教导,曾经嗤之以鼻。
“今世我不会再让你的期许落空了,这也许是你之于我,最大的满足吧!”姬景行暗暗许诺。
张金平点了几个男生,跟着学习委员孙庆龙一起去办公楼那边的图书室领新教材。
没多久一摞摞的教材便领了过来,然后拆开来,一排排,从前往后一一传递。
老张叮嘱着,看看书有没有破损,缺页,印刷有问题的。还有没有发到的,都举手报备。
初二一学年,一共有十门课,代数,几何,语文,英语,物理,历史,地理,生物,思想政治,音乐……
课本作业本发放完毕,时间已经到了11点多。
眼看已经快到放学得时间了,老张也结束了那些,什么暑假过完了,要把玩的心收一收,又一年过去了,要抓紧时间,不负青春,之类老生常谈的话题。
其实下面坐着的同学们心里早就长草了,有的假装听着,有的在下面和同学偷偷摸摸说着小话,坐着打打闹闹的小动作。
只有姬景行,他的心,在这絮絮叨叨的讲述声中,在这悉悉索索的细碎杂音里,渐渐的平静了。
连这初秋正午的阳光,姬景行也不感觉刺眼,只觉得暖暖的。
似乎,青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