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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刘连的重病

读心犯 周劫 6261 2024-07-11 13:15

  次日早晨,所有人都早早醒来,其中也包括疲惫的思孑,回想昨晚的慌张表现,思孑抬不起头,甚至看到老钟都有些羞愧,他不敢看管家,因为一想起昨晚管家那样的微笑,就有些难以言喻的压抑,似乎是被别人用读心术看穿了一样,餐桌上大家都一言不发,筷子一双接一双地放下,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囚先生没有吃早餐,在客厅里,他交给管家一封信,让管家回家前去趟田家交给隐鹤,随后先生走到门口向每个离去的下人道别,下人们都很是不舍,心里似乎有好多话想要问,有着跟随囚先生的勇敢设想,但是大家都知道,自己并不能为先生减轻负担,于是都是咽了回去,无奈地离去了,离“家”的每个人都在心里为先生祈祷着:囚先生,一路顺风。

  ......

  简单地清扫之后,先生、老钟和思孑都在门口等待着花赞,花赞把所有门窗的关闭之后,一个人来到母亲生前所住的病房,将母亲的遗像收了起来,放在床底的收纳箱中,到走出门口,老钟就一眼看出,花赞头上带着的发卡是母亲最后赠予花赞的,老钟微笑着,为花赞的孝顺与懂事甚是宽慰:“夫人会等我们回来的,别担心!”

  “嗯!”花赞轻笑一声,四人齐上了车,思孑的眼睛似乎又有些疼痛,他转过头强忍着,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疼得昏睡过去了,平日里平稳的土路由于昨夜的雷雨,坑坑洼洼,十分难走,四周的枝叶不时的洒下水来,本就泥泞的马路还有不少被雷劈断的树枝,汽车撵过,发出霹里啪啦的响声。

  “先生,这事能成吗?”老钟开口问道,这话十分沉重,他尽力轻松地讲出来,一是缓解车上安静的压抑气氛,二是让坐在后座的花赞与思孑了解现如今的情况。

  “凶多吉少,不知道这王浪的影响力如何,若是在南京也被抢先一步,田家兴许再无出头之日,又加之......”囚先生似乎有什么话不能说,他抬头从后视镜里看着正在休息的思孑,似乎正担心着什么。

  “这王浪不就是条哈巴狗吗?做了大队长,再给王爷甩甩尾巴,就觉得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了!真是的!咱们要是先王浪找到那位大人,那肯定就不一样了。”

  “大人?”花赞问道,问号似乎充斥了大脑。

  “小姐,这个大人呢,就是正在南京办公的岛国高官——秋田大佐!当下能救田家的也就只有他了,能得到岛国的帮助,田家也算有所凭依了。且不说不怕王爷,还能跟王爷合作,田家也能有所提升。”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说凶多吉少?而且秋田大佐又为什么要帮咱们呢?”

  囚先生一边看着昨天拿出来的快报,一边解释道:“这秋田大佐虽然在南京办公,但是一概不接见来客,各处会议都是靠些手下翻译代劳,也不知是为何。这要是真见不到大佐本人,能否拿下,还是个问题,这闭门羹是必不可少的。至于为何要帮助我们,是因为大佐与田家的的大部分通商才刚刚谈拢,这筹备工作正在火速执行,若是因为田家有难影响了进展,吃亏的还是大佐。至于这财政部长王浪,若是他提前找到大佐,原本就有王爷联系的财政司与岛国高官一同联手,怕是无人能敌了。”

  花赞听罢,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说:“所以要在南京暂居,是因为不一定能一次就成功,需要假以时日,才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正是如此。”老钟确切地回答道,身旁的囚先生有些疲惫,微闭的双眼失了神,似乎有着难以言说的无奈。

  ...

  吱!!!!!

  老钟刚刚乐呵一笑,便突然一个急刹车,昨夜的雷似乎真的是力大无穷,一颗巨大的树横卧在道路中间,不得不绕道而行,于是老钟一边说,一边左转弯,噼里啪啦地,车压着树枝行进过去,殊不知这个急刹把后座正在昏睡的思孑给震醒了。

  思孑醒后,看着花赞,突然从花赞眼里看见了许多画面,还有许多词汇萦绕在花赞面前其中就包括秋田大佐,虽然并不能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想要推断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老钟接着说到:“此行去南京其实还有一个目的……”说罢老钟望了一眼先生,又接着说下去:“其实先生的故友刘连现在已经是危在旦夕,因为初春惹了风寒,便一病不起,刘夫人又是行动不便,此行带你们二人来,也算有个帮手,若是得了允许在刘连家住下,还要辛苦小姐和少爷了。”

  “刘先生病了!?”思孑整个人往前靠去,本来刚睡醒的呆滞瞬间消散,令思孑震惊的是,上次在南京看见刘先生还精神饱满,现如今竟然已经到了一病不起的程度。

  “确切地说,这病也算得‘顽疾‘了,虽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伤风感冒,但是像刘先生这样每年春节前后染上严重的风寒,甚至患有咳嗽,脱水,昏迷等等不同的并发症状的人还真没见过。也得亏刘夫人身体有所好转,不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老钟越说越激动,似乎五官都在叹气。

  “刘先生家不是还有下人的吗?我记得上去过去,还有两个清洁在那。”

  “两个清洁都已经早早回家了。”老钟回答道,有些不忍开口,囚先生接了下去:“你若是记得,那日我们在黄土村,可是救济了那儿的村民?”

  “而且后来还在火车上遇到了那个冯大人,村民还过来救了咱们。”

  “那帮村民回去之后,开始向西边迁移,腾出东边的矿地留给城里的大人来买,结果先傻傻地擦地契抛出,却被南京城里的富豪警察勾结起来独占了西边的矿地。他们还查明了溪水五彩色的原因,说是查明其实只是收买了刘先生的两个丫鬟,两个丫鬟拿了钱便不知去向了,刘先生也因此遭殃,为了私下解决官司,赔了不少钱,刚把钱都垫付完,便重病不起,这些事先告诉你们二人,并没有太多的意思,也不需要心生怜悯,刘先生待人和善,必能逢凶化吉,你们只需在刘先生家暂居几日,等我与钟师傅去秋田大佐那儿把生意的事情谈妥即可。”

  先生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后视镜里认真倾听的思孑,又说了一句:“快报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这儿的人还没有人发现思孑的身份,思孑你大可放心,反倒是要养好身体,我们如今身处绝境,若是迫于无奈,还需你来为我们指点迷津。”

  思孑点点头,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责任一般,眼神也愈发坚定起来。

  “我呢?”花赞突然发话。

  “小姐你啊,当然是煮一手好菜,把我们思孑调养好啊。”老钟说罢看看思孑,坏笑起来。

  “那简单,就包在我身上吧。”

  ...

  由于从华北到南京需要些时日,四天后,车才终于到了淮城北边即将建成的火车站附近,今后凡是从南京出发往北进发的火车,都可以到淮城进行中转。

  淮城对于先生来说,是个十分特别的地方,花赞对这儿并没有多少印象,但是先生既然会选择到这来,就说明他有必须完成的事情要做,这儿对于囚先生、思孑还有花赞来说,都有着它特殊的意义。

  老钟穿过热闹的街区来到山区五十米之外的乡村里,在附近的空地停了车,他给小姐和少爷开了门,囚先生径直往旁边的店铺走去,这儿虽然荒凉,但是往西走还是有一片不大的住宅区,只是居住的人不多,只有一些商店开着门,先生钻进狭窄的巷口,十分熟悉地,走到一家寿礼店,老板没有认出先生,他客气地询问着,先生买了两束黄菊和一些黄纸,取了小瓶的红色油漆瓶还有毛笔,一边挑着,一边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你们两个待会儿要安抚好先生,不要过问太多。”老钟皱着眉头,两只手搭在两个人的肩膀上。

  先生拿着买来的所有东西,低着头,快步走着,三个人跟在他身后,不久就到了山区里,思孑扫视四周,这儿有着许许多多的墓碑,在崎岖不平的草地上,杂草丛生,许久没人过来打理的样子。

  “快到了,你们俩走到先生身边去,帮先生的忙去。”老钟把两个人推了过去。

  思孑看着先生,甚至都不用读心就知道先生要去的地方就在远处转角的一处墓碑那儿,墓碑的对面是山区中间流过的一处淡水湖,寂静的、清澈的倒映着灰白色的天空。

  先生走到那墓碑面前,他把花放在石碑前面,跪在地上,虔诚地祷告着,花赞看见着墓碑上的名字,自是知道了父亲如此匆忙的原因。

  老钟自己独自跟在他们身后,心想自己只是一个司机,虽说到这来也不只一次了,但毕竟没有见到过这位可爱的大小姐——莫茗,既不相识又无关联的一个外人也不好上去跪拜,只好慢慢地走着,心里为莫茗小姐默哀。

  思孑想起刘连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他曾说过一个女孩,是先生的大女儿,名叫莫茗,想必她就是在这儿诞生又在这儿不幸逝世的。

  花赞也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在心底思念着自己的姐姐,思孑上前帮助已经无法动弹的囚先生,他用毛笔沾染红色的油漆后重新为碑文染上颜色:莫问花期何年有,茗香仍在故人心。

  回到车上,先生疲惫极了,和前几日的烦躁相比,看过莫茗的墓,先生的心事也算是少了一件。

  当晚在固原县的一处旅馆住下,花赞与思孑饭后在旅馆外的石椅上闲聊,他们谈起今天的事情,思孑问花赞知不知道一些关于她姐姐莫茗的故事。

  花赞只是说:“出生之后就没再听说过了,我只知道爹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才断送了姐姐的余生时光,而后与母亲生下我,也不以莫字作为姓氏,改用母亲的花氏给我取名。”

  “先生以莫名作为我的化名,可见他还没有放下,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弥补自己的过错,以求得内心的安定,回到淮城,恐怕也勾起了先生的不少回忆吧。”思孑这时有些讨厌自己的名字,也恨自己没有办法为先生分忧。

  老钟从旅馆对面的商店出来,对正在烦心的两个人说道:“先生他只是一时失控罢了,今日之苦今日尝,明早他又是平日里的先生了,你们可别愁眉苦脸让先生难堪哟。”

  ……

  数日后,一行人进入南京城内,路过城门时,还有特殊的入城检查,士兵们都已经是十分疲惫,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好好歇息,入城之后,拥挤的车道,丝毫没有暮冬的冷清,来回穿梭的快报员,四处叫喊的小商贩,还有热闹的酒楼,市中心的气派,还是要从那城墙上威武的炮台、市政厅门前的持械士兵身上显现。

  “这半个月戒备都十分森严,各地势力都在瞻望南京城的动静,看来我们要去见秋田大佐也是困难重重啊。”老钟在转角处,四处张望,往小路开去。

  “那要不要先避开这段时间?”花赞急切地问道,思孑也跟上一句:“田家已然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就凭一个章家的升职,先生?”

  “若是只有一个章家那该多好,若你还记得,我们曾在回华北的车上遇到过...”

  “我记得,遇到过那个小王爷。”

  “这章家之所以能死而复生,就是由这小王爷扶持,钱家的线人若是没有看错,小王爷正是与那冯不贵的左膀右臂陈课夫副秘书一起去的钱家,这王权交合,共同扶持章家,这章家先前有多没落,如今便有多忠心,若是章家想先在华北有所声响,必然剑指田家,到时候,是听命,还是合作?可能还由不得我们做主。”囚先生一点一点地解释着,这话本该是老钟去说,但是囚先生别有用心,他慢慢说着,内心其实十分希望事情能快些解决,让身后两个孩子知道现在的状况,也免得他们向无关的人打听。

  车内的气氛似乎沉重到了极点,在熟悉的山路上晃动着,大家的心似乎也随着这样的晃动分散开来。

  半个时辰后,车在一座老式洋房面前停了下来,老钟下车给囚先生开了门,有些担心的看着囚先生,心里央求着囚先生能先去休息,而花赞与思孑在同一个门下了车,高一些的思孑去按了门铃,按了门铃又与花赞一起退到老钟身后,刘夫人急忙跑出来,半掩着门往外看,发现是囚先生在前边才开了门,请四个人进屋说话。

  “先生不是说后天到吗?怎么提前到了?来,这边坐。”夫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手招呼着四个人坐下,又发现座位不够,进去房间里,把原本放置丈夫药箱的椅子拿了出来,她的动作尽量慢些,刘先生睡得很沉。

  “小姐来,这张椅子给你坐。”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拍了拍,花赞接过椅子,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思孑,思孑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没说话,只摇摇头。

  “刘老二怎么样了?”囚先生说道,眼睛却一直往窗外看。

  “他折腾到早上,又反复地发热,吐了一整宿,刚睡着。”

  “囚来南京有其他事要办,黄土和刘老二的事可能要往后搁一搁。暂且先养好身体,等他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商量怎么重新开始经营染坊。”

  “是,一切听先生安排。”夫人突然鼻子一酸,有些泪目,似乎这突然的变故没人倾诉一样,之前托人写信给囚先生之时也是这般的心情,泪水往肚子里咽。

  “这几天花赞和莫名会留下来帮你打理一下生活,你就指导指导,他们俩聪明得很。”

  “这...”夫人有些惊慌,似乎是已经接受了先生那么大的恩惠,有些承受不起。

  “让小姐和少爷帮我做些杂活,这怎么...”

  “夫人,不打紧,我在家里跟春姨也学做过不少菜,莫名他做些简单清扫应该不成问题(思孑点点头),我们在这住也是麻烦您了,就让我们在这帮帮忙,互帮互助,才住的安稳。”花赞说完又拉着夫人走到厨房,让夫人介绍厨房的工具还有食材,思孑有些害羞,呆呆地看着花赞,老钟在旁边提示道:“扫帚在哪?”思孑才各处看去,找到扫帚之后开始扫地,等思孑扫完地,花赞才刚刚开始生火做饭,夫人从开水房取来一壶热水,供先生泡茶喝,老钟靠着椅子已是睡得昏沉。

  囚先生慢慢泡着茶,吩咐思孑来帮夫人端水壶,夫人只是一个劲地推辞说自己能行,放下水壶后,她便坐下,四处看看,忙活的花赞与思孑,睡着的老钟,安静的囚先生,还有房间里正熟睡的刘连。

  “总算是可以度过了?”囚先生没有抬头,轻声问道。

  “是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先生的大恩大德。”

  两个人小声谈着话,茶几上的茶杯发着温热,热汽散发出来,从早晨到深夜,没有太多的起伏,一切安静地进行着。

  ...

  “钟师傅!”

  思孑拍拍老钟宽大的肩膀,有些急促地说道,老钟躺在客厅的木椅上,脚挂在扶手上,被思孑叫醒后赶忙看看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他又看看怀表,竟是夜间十二点了,老钟太过于疲惫,吃完晚饭后又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因为呼噜声太大,囚先生让思孑过来叫醒钟师傅,让钟师傅去客房和囚先生一起睡。

  “老爷。”

  “这床够大,将就着睡吧,养足精神,明早还要办事呢。”

  客房的外头,在下人的休息室里,两个孩子还没睡着,他们打开窗户,在简陋的房间里轻声交谈,思孑看着窗外的星星,又侧过脸看离他数个身位的花赞,花赞半坐着,靠着墙壁,抬头呆看窗外的月色,皎洁的月色与闪耀的星辰映入她光亮的眼眸,两个人看得有些入迷,忽然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思孑爬起来,伸出瘦长的手臂,把窗户关了上去,随后又回到原位睡下。

  思孑能听见花赞的心声,但是他无法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花赞也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渴望得到答案的那些问题其实都没什么意义,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她只能祈求上天帮助田家,帮助父亲渡过这即将降临的浩劫。

  窗外流星划过,屋内的气温骤降,有个人走到休息室来,给两人都添了一床被子,他轻声咳嗽,又拽紧身上的衣服,往房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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