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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分道而别

读心犯 周劫 6776 2024-07-11 13:15

  在兰坊加工处理的丝绸,经由将家检查之后便会运往原字楼,原字楼里,囤积了不少没有售卖出去的丝绸布料,除了丝织品,还有烟草与药草在此,由于都是易燃品,仓库的后院有两口井,后门的蓄水池与四楼的蓄水池都可由机关打开,只要发现的及时,火焰造成的损失将会降至最小。

  从仓库的正门看去,是开阔的搬运通道,除了大量的马车放置在那儿,也有不少进口的拖拉机蓄势待发,与正门相对的仓库内部,摆着关公的神台,在关公面前是几张木椅茶几,左边的位置原本是马车的停放点,但是在发布禁令半个月后的今天,已经变成了将家人员的安置区,他们或席地而坐,或坐在摆放好的布料上面,人群的后头,放着前几日搬运过来的高脚床,老先生已经在这休息了半天了,若是不出意外,将凯在城里拉拢王爷的“英雄救美”计策成功后,隐藏在原字楼的士兵将抓捕四楼看守的山贼,随后在此出发,堵截回逃的山贼,待行动结束……

  “只要稍微等待一日,等大会结束,我们便能回到伏川,不仅能收获了王爷的权势,还能把这一切罪名戴在祁高的头上。”

  将老先生慢悠悠地说着,他举手示意旁边扇风的女人停下来,接着说道:

  “谁曾想,你们两个人冒出来,把我这不争气的儿子打成这样,还破坏了我们整个的计划,我真的不知道是该佩服你们二人,还是该批评我的儿子,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们没有杀凯儿,又带着他往原字楼走,又是为何?哦!”

  他拍拍手,眯着眼笑了笑,接着说道:

  “我就知道没有人会想着自投罗网哩!你们来这,想的自然是让我这个老爷子也同那不争气的玩意陪葬,那么也就是说,你们是祁高那种狗东西的手下,是吗?”

  虽然百岁老人将白仇是在问话,但是刚才吩咐下去的“狠手”,已经打得两位年过六十的‘年轻人’无法动弹。

  将老先生从床上爬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但是这气确实咽不下,他从卫兵身上拿来长剑,走到辛拓跟前,但是他没有去看辛拓,他回过头剑指将凯,怒骂道:“这没出息的崽子,让你做正统将军,你不做,非要给那种农民出身的人打下手,现在交代你的事又办成这样,哪一天我非宰了你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再转过头,又看着无法动弹的辛拓,他的长剑与辛拓手里的长剑相比逊色许多,他扔掉长剑,又硬从辛拓手里抢过宝剑。

  他仔细端量,双手执剑,由于没有习武,又老眼昏花,他刺了好几次,都没有刺中辛拓的身体,最后他咬牙一挥,终于令辛拓用力叫喊!

  自己的宝剑就那样穿过了自己的手臂,血液飞溅,突然三根银针飞来,刺中辛拓的脖子,手臂和太阳穴。

  “这三个穴道,止血,停气,失神。好针法!不过还差一针。”他掏出袖口的银针,似乎不需要视力就能精准点穴似的,正正好好地刺入辛拓的胸口,辛拓已然晕眩闭眼。

  从正门杀来的心岩看见倒在地上的辛拓,她握紧双拳,在冲来的卫兵之中,她以人为垫脚石,腾空而起,腰间的飞镖迅速飞出,将白仇拉来两个下人挡了飞镖,他眯着眼笑着。

  此时一根长棍袭来,他命中心岩,这长棍的使用者,原来就是在兰坊与公曲交过手的其中之一,他是老先生派去挺山的卧底,此番出来,已经穿着卫兵的衣服。

  他棍棒速度极快,心岩的肩膀和大腿都被他一击命中。

  将白仇转过身,慢慢走到后头去看将凯,丝毫不在意正与手下缠斗的心岩。

  “小姑娘还是不习武的好,弱女子能有几个是花木兰?”

  他握着将凯的手,白发落在肩膀上,低声说道:

  “你若是能像我这样知晓一切,兴许你就不会独自过来送命。”

  另外一头,心岩被长棍击中膝盖,她又单脚跳起用仅剩的几根飞镖刺中男子,她从腰间拉出长线,趔趔趄趄跑到门口,后头的追兵杀来,紧急关头,心岩咬着牙,用光了自己的最后一丝气力,她的两支飞镖带着长线刻入仓门,她用力一拉,木质的仓门便关了上去,那些追兵赶到门口时,仓门已被紧紧锁住,门口暗中帮助的公曲又拿来铁棍卡住仓门,这下想要从正门逃出还是要些时间。

  将白仇没有理会砸门的士兵,他回到床上,翻过身去,但是还没等他闭上眼睛,他便发觉事情不妙。

  四周的光线明显昏暗了不少,他嗅得一阵焦味。抬头看去,才从上头排气窗里看见思孑。

  “快!把门窗给我砸开!所有人!”

  将白仇扯着他干枯的嗓门喊道。

  但是一切都晚了,后仓室里的大火已经冒了出来,浓烟滚滚,四周围的士兵和将家的下人慌乱极了,场面极度混乱!

  而移动的人群中,立着一位少年。

  他站在慌张的将老先生身后,神态自若,他想起思孑在路上的所有计划——关门锁窗、放火。

  “而接下来,混入人群中的左邱,必须先控制住将白仇,再把辛爷和洛格里救出,到那时……”

  左邱在四处逃窜的人群中冲向前去,他用背摔的招数擒住将白仇,随后用符印,想要催眠,但是符印已然失效,他一咬牙,一拳打晕了将白仇,随后力量不小的他尽全力扶起逐渐清醒的洛格里,洛格里表示自己可以奔跑,左邱用力抱起辛爷,全速往后仓室跑去。

  洛格里见那儿浓烟直冒,有些却步,但是仍然硬着头皮跟随左邱,他们来到后仓室,仓室顶上的蓄水池门便被打开了,洪量的水随着咔吱的铁门打开应声而下,火焰瞬间便无影了,等正门出来的卫兵们看着逐渐消散的烟雾,里头弥漫而出的水流冰凉地拍打将白仇的耳朵,他睁开双眼,才看见已然结束的闹剧,自己慌乱之中,竟然输给了几个毛头小子。

  他骂自己没出息,忽然被什么呛得无法呼吸,便翻身闭了眼,气得与世长辞了,仓库里像极了炸了锅的蚂蚁,所有人都等待着将凯大人能够醒来主持局面。

  ……

  带着辛爷奔跑了数百米的左邱和思孑会合,他们到了原字楼东面的山脚下,从马厩偷来的一辆马车在远处等候,公曲从那远远跑来接过辛爷,左邱瘫倒在地,思孑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几个人气喘不已,走走停停地到了马车上。

  洛格里执鞭驱车,他们往淮城方向进发,心岩则在后头给辛爷包扎伤口。他们没有力气再交谈,快马加鞭,直至深夜,才终于到了淮城的西南门,他们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休息,毕竟这样的状况,进了城也只会被送去警局。

  夜半三更,辛爷手臂的伤势恢复了许多,夜深人静时才从孩子们的怀抱里醒来。他看见睡在马车木板上的洛格里,还有满脸是灰的思孑,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他脱下身上盖好的麻布袋,并给心岩盖上。忍着痛到车外看去,才知道已经到了淮城——这趟旅途的终点站。

  洛格里见辛拓醒了,也爬了起来,他已经用丝绸擦拭过伤口,除了破旧的衣服,他的样子正常了不少。

  “没想到咱们都还能活着,”洛格里笑了笑,继续道:“只不过,两只鬼是不能同时踏进这淮城的门了。”

  他们没有过多感慨人生,而是知道彼此不能再在白天相见,他们就此分道别过,洛格里蒙上面罩进了城,留下辛爷在车外头把守,最后相望的背影,也许就是永别。

  辛爷握着自己的手臂,他闭上眼忍受着疼痛,鲜红的血稍微渗透出来,在绷带上留下深红色的印记。

  ……

  “左邱!醒醒,洛店家呢?辛爷呢?”思孑按着左邱的肩膀,摇动道。

  左邱揉揉眼,小声说道:“肯定是小便去了,老人嘛。”

  “说谁老呢?臭小子!”

  外面的声音传进来,辛爷带着几个包子过来,他刚从城里出来,还带了些抹布还有新衣服过来,为了进城方便,他已经事先到西南门的守卫那儿打点好了。

  “醒了就赶紧去那儿的水池里用这些抹布把脸给洗了,乌漆墨黑的成什么样子?特别是你啊,莫公子,我还以为你是个弱不禁风的少爷,没想到你也这么不讲究。”

  心岩看着打诨的辛拓,差点忘记了现在的位置,她站起来,准备去洗脸,接过抹布才想起来,昨天熬过了一场大仗,她的膝盖仍然隐隐作痛。

  “你洗脸要这么多条布干嘛?剩下的一人一条!”辛爷恶狠狠地说道,但是心岩并没有打理他,而是把短布一张一张拿起来,最后他看见辛爷的手臂,白净的绷带已然红了大半,心岩抬起头,冰冷的寒意爬上辛爷的后背,让人不禁想要后撤。

  “这,这是昨晚的了,没事,待会儿去看看大夫就行了。”

  “那就赶快。”她说得很快,随后向后头瞄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少年已经提前感受到这可怕的背脊冰凉,嗖的一声全都冲到了小溪边。

  “没想到来淮城竟然要这么久。”

  “哪有多久,这不就一眨眼的功夫吗?”

  他们有说有笑,洗完脸换了新的衣服,又回到马车上,为了不让辛爷用手,公曲坐在辛爷身边替他操作,他们驱动这马车缓缓向城门进发。

  “辛爷,为什么洛店家不能和我们一块走啊?”思孑熟悉的问句又重新出现了,大家似乎都习惯了,这个放松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少年,问问题的时候,像是个五岁的小孩子。

  “跟我们一块走?走去哪?到了淮城,不就得分道而别了吗?”

  “那他为什么不跟您一起回南京呢?”

  “我出来跑这趟路是为了挣钱养家!不是为了带个老不死回去的!”

  与嫌弃的语气不同的文字以思维幻象的方式传来,辛爷的心里其实多多少少有些后悔,但是比后悔更多的还是无奈,尽管心里惦记着洛店家,可若是真带洛店家回了南京,这生活起居还真不一定能照顾得了,他们二人也都清楚,现在思孑也明白了,他理解地点了点头,嘴里也表示着同意。

  话锋一转,他开口问道:

  “心岩,钱袋还在吗?”

  思孑望向心岩。

  “在哑巴那。”

  思孑望向公曲。

  “在左邱那儿吧,昨晚他收走的。”

  思孑又看向左邱,左邱挠挠头。

  辛爷摇摇头,嘴里念叨着这几个傻孩子。

  “你们早上的包子和衣服哪来的?”他大声问道。

  大家松了一口气。

  “既然钱袋没丢,等到了车站,我们再给辛爷最后的酬劳。”

  车上沉默了许久。

  忽然四个声音不约而同地说道。

  “去车站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做。”

  果然分别在即,大家还是希望能够多留些时辰。

  他们在城里西南边的马厩下了车,几个人飞一样地冲了出去。

  四位少年的目的截然不同,在淮城这样的中等级别城市里,能够做的事情自然要比以往的城市多得多。

  出场的第一位少年,也是跑得最快的左邱,他从自己带来的背袋里拿出碎银,到了一家邮局。

  犹记得当初答应了左老和魏叔叔,要常写信回去,但是这一路却基本上没有停歇,他跑到邮局,买了信纸和信封,在外头的椅子上写着内容,左邱读的书也不少,虽说平日里吊儿郎当,写信时却格外认真,一字一句都十分讲究。

  左邱在门口一边写着,又看见第二位出场的少年从他眼前走过,他带着几个铜币寻找着心想的店铺,远远地就看见了三百米开外的花店,他一路小跑过去,他想要买几束花送给勾月,想着就要回到华北,他的小脸一红,连平时低垂的眼角都上扬了,又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清晰的月牙悬挂在没有太阳的一侧,美丽的月牙像极了勾月耳后的那个不俗印记。

  除了花朵,公曲还想买些东西给辛爷,正巧,有一位少女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她先是拉着刚停好马车的辛爷去了一趟诊所,那儿的郎中看了辛爷的伤口,感叹这把剑的锋利,辛爷得意极了,还没咧嘴笑就被身后的少女臭骂一顿,郎中开了些外用和内服药物,又写了些医嘱,她叮嘱心岩:

  “你爷爷的病没个两三个月好不了,要耐心点。”

  心岩点点头,辛拓也点点头。

  等待取药的时间段,心岩一溜烟跑去了淮城的屠夫店,她买了一把大刀,不用问,这大刀是给辛爷做复健训练的。

  辛爷坐在诊所外头的凳子上,恰好看见一个带帽的帅小伙过来,他把帽子一摘现出原形——原来是莫名少爷——他把帽子拿给辛爷,让他“保管”,随后又询问了联系洛格里的方法,他听闻洛格里在淮城也有熟人,八成也是投靠去了。

  思孑寻着辛爷指的路往北走,路过待会儿要去的火车站,他经过几条熟悉的小巷,他找到了一家寿礼店。

  这里原来就是那时出发之前,和囚先生、花赞还有老钟来的地方,寿礼店的不远处,便是埋葬真正的“莫名”(莫茗)的地方。

  店家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走出来,热情地问思孑是否需要帮助。

  “我想找一位姓洛的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和他说。”

  洛格里在二楼的窗口看见思孑,他吩咐上来通报的侄子给思孑一封信纸。

  思孑拿了信纸寻一处石椅坐下,他把他从唐潘国身上看见的一切都写了下来,信的最后他写上:

  若是我早些明白您说的‘听劝’,您跟辛爷兴许都能安然无恙,此番苟活实属大幸。

  望珍重。

  ……

  思孑回到马厩时,心岩和公曲都已经到了,他们等待着左邱的归来。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过了约定好的辰时,日头欲升,还是没见到左邱的踪迹。

  辛爷开口说道:“咱们分头去找吧,我担心是伏川的人跟来,大家小心行事,一炷香后回来这马厩前的客栈集合。”

  大家四散寻找,辛爷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看大家都没了影才开始移动。

  公曲到了最后看见左邱的邮局,那儿已经没了他的身影,他们搜索了许多家杂物店,也仍然没能找到。

  直到一炷香后他们回到原地,才发现左邱和辛爷都没有回来了。

  客栈的店家把左邱留下的两封信交给思孑。

  一封写着“告别”,一封写着“莫名”。

  他们打开告别,上面的字写得十分整洁,但改动也十分之多,像是想着严肃又想着调皮,最后还是决定用些夸张的字词掩盖着自己的心情似的。

  告别:

  十五天的路程,你们也该为有本少爷这样的领队而感到荣幸!

  我们一路上击败了山野帮,一众劫匪,还有将凯这样的大将军,还见到了传说中的鲸月,认识了与本少爷齐名的艺术家唐新湖先生,这些阅历虽然本少爷或多或少都有过,已经不足为奇,但是不影响,我很开心,我知道你们也是。

  本少爷的青春年华还算没有虚度。

  虽然当初夸下海口要照顾各位,但走到最后都是靠着心岩和老头,这,我承认确实是伟大的左大少爷的小小失误。生而为人,孰能无过。至于要保护各位,我想我尽力了,我没有公曲和心岩那样的轻功,但是许多重活我都愿意承担,战斗时也不算拖后腿,救过不少人,勉强看得过去吧,莫公子在看的话,得向本少爷多多学习才是。

  (此处省略对每个人的祝福和慰问。)

  最后关于到淮城后的去留,我其实从一开始就在思考了,一路到这来,每天晚上,都看着月光盘算着,却不知不觉到了终点,我很想继续陪伴你们,特别是莫名,另外一封信是只写给你的,还望亲启。言归正传,至于去留,我瞻前顾后想了许多,果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初衷,这初衷也正是这趟路程唯一的遗憾。

  我虽然拼尽全力,到最后却还在原地踏步,我想变得更强,回了南京,我会多多钻研符印和武术,下次相见,必定会有一个不同凡响的左邱。

  珍重。

  再见。

  ……

  看完了信大家都松了口气,思孑并不打算立刻拆开另外一封信,他们商量了一番,随后把马车和马匹卖了,换来的钱买了去华北的车票与车上吃的干粮,为了这一夜一日的车程他们买了毛毯,还有丢在伏川的水壶与武器。

  到了巳时,火车缓缓开来,临上车前,思孑看见车站的几个乞丐,都是一家人结伴过来乞讨,他走过去把身上的碎银都给他们分了去,才回到车上。

  心岩怪他多事,公曲夸他善良。

  晴朗的阳光下,火车在徐徐开动,烟囱慢些黄烟,车上的人不算多,刚发车时,人们大多保持沉默,安静的车厢里,两位少年的心里却十分激动,他们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心里有着太多的故事要分享给最重要的人听。

  运河上空的候鸟飞过,似乎预示着气温的回暖,他们看着候鸟,似乎看见亲人一般,傻傻地笑着。

  “你们也是要去找自己的家人吗?”

  思孑向着候鸟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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