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救救我……”
花朵中传出来的是个女子的声音,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的。
明瑾刚想出手,墨翳便飞身而至,缠住了他的手腕,提醒道:“小心有诈。”
明瑾抬起另一只手,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四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追着他们的妖兽都不见了。
如此看来,刚刚明瑾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这些情魔树虽然没有灵智,但这座森林很可能有个主人。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座森林的主人,似乎并不打算直接吃掉他们,反倒很有兴致的跟他们玩起了游戏。
之前的游戏他们过关了,所以妖兽都消失了。而这花中的女子,若不是跟他们一样误入此地的,多半就是下一个游戏的关键。
那些妖兽无法沟通,但这里面的女子,却可能给他们提供线索。
墨翳想明白了这些,缠绕在他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些,不过并未离开。
明瑾笑了笑,转而安慰被困在花中的人,道:“姑娘,别怕,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他将那花一层层剥开,却见里面是个红衣女子——
她那一身红裙本就略清凉,又裂开无数道口子,几乎无法蔽体,身上布满伤口,正往外渗着血,或许是因为她的肤色略白,那一身的血显得颇为惨烈。
女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不大雅观,弓着身体侧卧在树上,抬起眼皮看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眼,很快就垂了眼眸,长长的睫毛犹自颤抖着,轻声道:“多谢公子。”
明瑾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这般说着,脱了自己的外袍,俯身盖住了那满身满身伤痕,略关切的问道:“姑娘能站起来吗?”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一只手抓着外袍的衣领,一只手去握他的手,略费力的站起来,结果刚起身就晃了晃,趔趄着栽倒在明瑾怀里——
“姑娘当心。”
明瑾及时的扶住了她的胳膊,道:“这树上不大稳当,我们先下去。”
红衣女子微微倾身,靠在他身上,微红着脸,道:“劳烦公子了,妾身感觉浑身酸软,使不上力。”
明瑾见状,道一声“得罪了”,便抓着她的胳膊跃了下去,正想扶着她靠着树坐下,那女子却突然惊叫了一声,转身就扑进了明瑾的怀里,浑身颤抖着,仿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她这一乱动,原本就只是披在身上的外袍也掉了下去,温软的身体靠过来,血腥味中似是还带着几分香甜。
明瑾微微一怔,左手拍了拍她的肩,道:“没事了,那些树不会再伤害你的。”
好半晌,女子终于安静下来,放开他,低着头行了礼,“妾身如今看着这些树就害怕,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子勿怪。”
“无妨。”
明瑾笑着摆了摆手,又一脸认真的说道:“你这种症状,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在遭受死亡死亡威胁之后很容易产生。不过,最好还是尽早治疗,否则,心境受到影响,你日后的仙途很可能难以更进一步了。”
红衣女子面色一僵,虽然不知道那什么伤什么障碍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她总归还是知道“症状”、“治疗”这两个词是用于疾病的——
这小子,看着也不像个不解风情的啊,怎地这般煞风景?
红衣女子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维持住了面上的表情,“多谢公子提醒。”
明瑾拱了拱手,含笑道:“在下明瑾,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红衣女子道:“妾身姓花,花容月。”
明瑾道:“在下是跑路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误入此地的。不知花姑娘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花容月听言突然红了眼眶,声音都略哽咽的几分,道:“我原本跟夫君一起狩猎,不知怎么的就到这里了。”
明瑾问道:“不知尊夫……”
花容月突然恨恨道:“他该死!”
明瑾原以为她是因为自家道侣生死不知才伤心落泪,如今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花容月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之前那朵花追着我们跑,他为了自保,竟然把我推了进去!”
明瑾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好,看了看天色,轻咳一声,道:“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现在此地修整一番,明日再找找出去的路?”
墨翳和花容月自然没有反对。
明瑾盘腿坐在树下,一边冥想,一边在脑海中构建这森林的地图——
这森林占地面积太大了些,若是按照正常的空间来算,差不多是半个东始山的面积,这显然是不大可能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之前他才确定这里多半是个秘境,只是入口在东始山,实际却是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不知道这里的时间跟外界是不是同步的。
七星宗在东方战场的主事人是天璇真人,想必她应该已经知道他失踪的消息了,不过,更有可能收到的是他的储物袋和死讯。
虽然师门有他的长生灯,但如今他们在战场,也不会有人特地发讯回去问一个筑基小弟子的生死。
退一步讲,即便天璇真人知道他还活着,要找到他也是极困难的事。
总之,他不能期待师门的救援。
明瑾回忆着这几日走过的路,路边的树木与石块,在哪里上了坡,又是在哪里下坡的……他脑海中出现无数的线条,交叠的,错乱的,旋转的,就快显出雏形之时,又飞快的崩溃,然后又继续……不对,还是不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明瑾再一次推翻模型之时,突然感觉不对劲,蓦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伸到耳侧的手,偏头问道:“姑娘有事?”
因为建模出现问题,他微皱的眉头还未舒展,脸上也没了惯有的笑意,语气略沉,看着倒像是压抑着怒火。
原本在不远处疗伤的花容月,此刻正跪在他的身后,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似是要给他一个拥抱。
她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会被抓包,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微挑着眉眼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道:“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甘愿为奴为婢服侍公子,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她穿着明瑾的外袍,整理了仪容,没了原先的楚楚可怜,那张精致的脸很是艳丽,尤其是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自带三分深情,实在是十分魅惑。
她说完这句话,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被握住的那只手微曲着手指,十分恶趣味的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明瑾:“……”
放开她的手,起身,站远了点儿,道:“姑娘不必如此。”
想到她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便多说了两句,耐心开导道:“我既救了你,就不会对你有恶意,也不会扔下你不管,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价值,明白吗?”
花容月眨巴着眼睛,颇为委屈的模样,道:“是因为她吗?那条蛇都扔下你了自己走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在明瑾冥想的时候,墨翳离开了。
这件事明瑾是知道的。
他觉得花容月误会了什么,倒也没多解释,只道:“阿墨只是去探路,很快就会回来的。”
花容月问道:“若是她不回来呢?”
明瑾道:“那她要么是遇到的意外,要么是找到了出去的路。”
花容月听他的语气颇为平静,眼神微动,“你希望是哪一种?若是她没有回来,你希望她是遇到了危险,还是平安的出去了?”
“自然是希望她找到出路了。”明瑾觉得她这话问得实在是怪异,道:“哪有期待旁人遇险的道理?”
花容月问道:“你不恨她吗?”
明瑾略想了下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笑了,“她能够离开,总比我们三个人都困在这里好吧?而且,如果她离开了,就说明这里是有出路的,我们不是也有希望能离开了吗?”
花容月似是愣了一下,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沉默了半晌,突然再次开口,问道:“如果你跟她只有一个人能够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