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翳想要印证一件事。
有件事明瑾不知道,其实她是一路跟踪他,才进入这座森林的。
她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跟错了人。
身为初云宫的继承人,这实在是她蛇生中的一大耻辱,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进入情魔丛林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上了当。
她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走出丛林,而且,每次都会在同一个地方遇到她的“耻辱”。她气愤之下攻击了他一次,结果反倒弄的自己遍体鳞伤。若非她身上有东妖王赐的防御软甲,恐怕当时就会死掉。
她想起了关于情魔丛林的传说。
因为从未有人从情魔丛林走出去,所以,世人对这里的了解并不多。但有一点,就是失踪在这里的,都是成双的男女,有凡间夫妻,也有修士道侣。
于是,人、妖两族都有不少关于这座丛林的浪漫而血腥的传说。
情魔丛林或许以为她跟那个人族男子也是道侣。
当真是愚蠢的。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解决问题。
若是两个人单独走怎么都会回到原地,或许要走出这里的前提,就必须是两个人一起。
所以,她决定找那个人类合作。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
不过,她还要再验证一番。
她之前已经休息了许久,所以,在明瑾冥想的时候,她便离开了,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必须两个人一起才能出去。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一刻钟之后,她又回到了原地。
然而,就在她看到那袭熟悉的白衣之时,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听见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想知道他的真面目吗?”
她抬眼,正对上了那个红衣女子的眼睛,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是她?一定是她!
墨翳还未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就见那红衣女子起身,跪在明瑾的身后……接下来,听到那些对话……她初始有些困惑,然后,想到了她问的那句话,突然明白了什么,却不由好笑——
真面目?
她可从未信任过他。
不过,她渐渐的无法笑出来了。
——“如果你跟她只有一个人能够出去呢?”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墨翳发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竟隐隐有些期待那个人的回答。
明瑾看着眼前的女子,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道:“花姑娘的‘花’,是情魔花的‘花’吧?”
花容月却是笑了,“你一早就猜到了?”
明瑾坦诚道:“你问起阿墨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花容月问道:“那你为何要揭穿我呢?若是你说出合我心意的答案,说不定我就放你们离开了。”
明瑾道:“若是让姑娘知道我欺骗了你,下场会很惨的吧。”
他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大好的回忆,摸了摸鼻子,笑道:“而且,创伤后应激障碍可不是那么好治的,我又不是心理医生,自问没本事只凭一两句话就能让姑娘相信我。”
花容月:“……”
眨了好几下眼,“那什么什么障碍到底是什么东西?”
明瑾随口道:“就是在经历过重大伤害之后出现的一种心理疾病,比如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猜,花姑娘多半曾为情所伤……噗——”
他话未说完,就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身体瞬间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摔在身后的树干上,立时就吐了口血出来。
花容月冷哼了一声,“自作聪明。”
说完,一甩衣袖,转身就消失在树林深处,却远远的传来一句话,“下次见面,我便告诉你出去的方法。”
明瑾擦了擦嘴角的血,“啧,恼羞成怒了?姑娘没受伤的话,能否把我的外套还给我啊……阿墨?”
他刚叹息了一声,就见一道黑影扑了过来,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却突然睁大了眼睛,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你长翅膀了?!”
墨翳:“……”
她并不是普通的黑蛇,而是一只腾蛇。
腾蛇一族在初云宫的身份不一般,她之前隐藏翅膀是为了掩饰身份,不过刚刚死里逃生一回,又略心不在焉,一时间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明瑾却是十分的兴奋,道:“腾蛇啊,传说中的腾蛇,竟然是真的存在的!能让我摸摸你的翅膀吗?”
墨翳:“……”
满头黑线,收起了翅膀,淡淡道:“不能。”
明瑾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略歉意的笑笑,“抱歉。我以前看话本故事,有不少关于腾蛇的传说……”
他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应该马上就能出去了。”
墨翳见识过花容月的实力,可没有他这般信心,只觉得心情更加沉重。
明瑾继续道:“我刚刚惹怒了花容月,她暂时应该不想看见我。我们得尽快,在天亮之前找到她。”
墨翳抬眼,略诧异,“你知道花容月藏在那里?”
明瑾笑笑,“这是秘密。”
花容月并没有藏。
这座森林是她的领地,她可以无声无息的改变这里的所有东西的位置,包括入侵者的。所以,若是她不想让人找到,就没有人能找到她。
她说出“下次见面”这句话,也并不是让明瑾来找她。而是说,若是他能够再一次破了她的局,逼得她不得不现身,她便给他一个机会。
所以,当明瑾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是很惊讶的。
花容月略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件衣服?”
明瑾摸了摸鼻子,“我在上面画了一个追踪阵。”
花容月笑了,“我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
她仍旧穿了一件红衣,不过是紫红色,广袖长袍的,黑色丝线绣着繁花却并不似锦,额角也戴着一朵花,层层叠叠的,红中透着黑,略沉重,将她那张过分艳丽的容颜压下三分,倒是显出恰到好处的风情。
她走近了,伸手挑起明瑾的下巴,像个调戏良家少年的纨绔,“我都不想放你走了,怎么办?”
明瑾略尴尬,笑容略勉强,“前辈想必不会言而无信。”
花容月从来不知道“信”字怎么写,不过,她也只是觉得这小子挺有趣,成心想戏弄戏弄他,此刻如愿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心情更加愉悦了,不由大笑起来。
她回到主座上,抬手弹出一道黑色的光,道:“这是情魔种。吃下这枚种子之后,它便会在你的丹田内生根发芽,吸食你的真气与精血,长成一棵树。”
那朦胧的微光之中,包裹着一枚墨绿色的种子,带着几道红色的血线,若隐若现的,仿若某种蠢蠢欲动的恶念。
明瑾微微皱了眉,“外面那些情魔树,都是误入此地的修士?”
花容月支着下巴,眼角的笑意愈发明媚,“情魔树长成之后,会开出一朵花,是修士的灵魂所化。那花开放的瞬间,这里的出口会打开,只有一瞬,若是错过了,可就再也出不去了。”
这便又回到昨晚那个问题了,若是两个人当中必须有一个人死,另一个人才能生,他会如何选择呢?
明瑾心情略复杂。
他前世看到这种桥段的时候,都觉得十分的狗血,却是没想到如今自己成了狗血的一部分。
按照那些前辈们的经验来看,他此刻应该心甘情愿吃下这枚钟子,墨翳再配合他上演一段情深义重的煽情大戏,两个人便都能得救。
可是,现实并不是小说。
他吃下这枚种子,很可能就真的死了。而墨翳,是否能够真的顺利出去,也是个问题。
最重要的是,花容月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