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是在龙江畔,目睹了闻人杰杀扶苏会人的贝夜雨,其余几路,由各经验丰富老英雄带着。来袭者箭在弦上,未听命令,绝不发出。声音虽小,气势非凡,笼罩星空,击退海浪,寺院中辉煌庙宇,都胆战心惊。“进发,往闻人杰居住处,四面逼近!”
闻人杰知道,逃已是逃不脱了,自己杀出去,又拿温暖卿怎么办?他念诵“补天”,越来越急躁,语速快了几倍,额头也渗出细汗。快啊,快啊,他心中迫切,耳边那扶苏会会众逼近声,更加强烈,那一声划破夜空的“杀——”终于出现,剑利弦满,就要交战!(分章)
“杀不了!”那娇嫩的声音斜刺里传来,林芙吟与林冽,带来了三界火宅众多护卫,人数与扶苏会不相上下。“这一次,可全是真正的高手!”林冽将剑一亮,剑芒一横,剑若碧海,倒映星光:“你们若执意要杀,我们也不会手软!”两人跃来,站在闻人杰身边。
“林小姐,你真有义气,在这时解我危难,我天天想你,真没想错!”闻人杰见她终究是帮着自己的,十分满足,林芙吟咯咯笑着:“闻人哥哥!如果你不忘记我,我可以允许你,不必天天想着我!”乖巧可爱,伶俐活泼,都从此话中透露出来:“我们一起杀敌!”
林冽四周一望,心如水镜般透彻:“我明白了。嬴涟殇派他们来,其本意并不在杀你,而是借此证明她在扶苏会中地位,所以才让温姑娘送消息。但是这些人并不知道,还有得苦战呢!”他装做要与扶苏会众决一死战的模样,却将手轻轻一抬,做了个暗号!
“啪砰!”四处一片闪光,既而是烟雾,将扶苏会众人的眼睛,迷的看不清自己五指。林冽拉住闻人杰:“不要硬战,温姑娘受不住,我们逃,组织的人会挡着的!”他们跨出院子后门,沿渔港古镇外墙,向海岸逃去。“不好,那是不是嬴涟殇?”林芙吟指向头顶。
果然,嬴涟殇的白披肩随风一展,从他们身边墙上掠过,林芙吟忧心道:“我才不信她不会杀你,闻人哥哥,既然她要在会中立威,杀了你岂不更好?”她说的很有道理,温暖卿问:“要不我去阻拦她?”正说话时,嬴涟殇身影一晃而过,落进了无边黑暗中。
“她还带着人!”林冽也发觉不对,就见许多穿扶苏会制服者,随她划过空中,还听见了她的声音:“随我来,往这边追!”闻人杰四人躲在屋檐下,猜测着她是否发现了自己,嬴涟殇却落在一处院内,摇头说:“小魔头太多疑了,要是他早点逃走,不致如此!”
说罢,她自己从披肩下抽出一件黑色衣裳,迎风一抖,在一瞬间,竟变成闻人杰模样,扶苏会众人涌来,将“他”抓住。“快和我们走!”大群人围在她身边,推搡他向扶苏会分会走去。温暖卿早已听说了她的计划,见她不再过来,知道她是扮做闻人杰被带走。
闻人杰杀手出身,性格自然多疑,他本来对温暖卿与嬴涟殇的亲近极不舒服,见她神色有异,立即猜道:“是不是嬴涟殇对你说过什么了?”他欲扳她肩膀,一触到肩上缎带,就感觉异常,翻过来一看,果然见辅政王金笺,他不顾温暖卿阻拦,一把夺过,逐字看去。
原来,那上面写着,嬴涟殇将温暖卿埋伏于闻人杰身边,借两人关系,打听出消息!,所有人都怀疑,嬴涟殇要有此动机,只对温暖卿面授机宜就成,何必留下证据?他们都是聪明人,但是这凡人之心,比起嬴涟殇那七窍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尚差的太远。
“她确实安排过,但我从没害过你,闻人少侠,你应该知道!”温暖卿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她心中无愧,眼神自然坚定。林芙吟抢过信笺,左右翻看,林冽也接过看了,都没什么异常。闻人杰正还要说话,就觉天旋地转,口不能言,腿脚一软,跌坐在地。
随后,林芙吟与林冽也晕倒过去。温暖卿所拿信笺上沾有“梦酣香”,而她服了解药,自然无事,她听从嬴涟殇安排,托起闻人杰,又在那两人身边点了“梦醒香”,带他离开。温暖卿本来坚决不愿伤害闻人杰,嬴涟殇以自己性命担保不会伤他,才让她同意。
“王爷还在扶苏会手上,她让我把你带去换她,可她既然是要抓你,为何兜这么大的圈子?”费力抱着闻人杰的温暖卿,不明白。假扮闻人杰的嬴涟殇,却清楚知道自己的全部计划:“这是一个赌注啊,小魔头,你可不要让我输了。”她轻轻对自己说。
扶苏会众人牢牢看守着这个“闻人杰”,然而贝夜雨等几位当家,却在窗外商量着什么,手中还托着一幅字。他们相互点了点头,将弓弩在树后架起,有人说:“我们已经准备很久了,每次都装做要杀闻人杰,嬴涟殇估计已经放松了对我们的警惕,现在正是好时候!”
听此一句,就明白了,他们计划刺杀嬴涟殇!“正好,她装扮成闻人杰,我们也不揭穿,就这样杀了她,对组织部众,也好交代一点!”藏在树后的人,拉满了弓,此弓上搭着三支利箭,对准她的腹部、胸口、眉心。“好,他转过身来了,射箭!”贝夜雨下令!
那三支箭如点了火一般,将几乎凝结的空气点亮,眼看它们已经飞进纸窗,却忽然见屋顶有一人倒挂下来,伸手将三支箭夹在五指中,从窗内退出!“闻人杰!”贝夜雨首先喊了出来,他见闻人杰翻身跃下,将箭钉在树上,惊呼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杀人、救人双方,都不知道,嬴涟殇如此安排自己假扮,有让温暖卿带闻人杰来,就是让他在此时救自己。她这谋划精妙的可怕,但这还不是全部。“猜出是我了?”嬴涟殇一转身,伪装落地,又现出原本的模样来,“小魔头,还能活着看见你,我就高兴了。”
闻人杰正待问她,到底有何谋划,贝夜雨就上前一步说:“嬴涟殇,在龙江,你被认出的那一夜,屠我扶苏会众的,是不是你?你身为会主,应该不应该杀自己兄弟?”嬴涟殇先点头,又摇头:“应该不应该?不应该。杀不杀?杀!鲲鹏之志,燕雀安知?你们不懂!”
贝夜雨却是很满意此回答,将腰间那幅字展开,念道:“这是白马大祭司手谕!嬴涟殇、闻人杰,俱是他选中的扶苏会会主,然而两人之中,若有人反我扶苏会复辟大计,屠我会众,利用我会势力,达成其他目的,就要退位!嬴涟殇,你三罪俱全!从你投靠辅政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盯上你了,你数次加害闻人会主,事实确凿!如今,我们要废殇立汭!”
大祭司,那不是嬴涟殇的父亲吗?他知道她就是辅政王,怎么会做出如此不利于自己孩子的决定?这个人一直在幕后,真是可怕!闻人杰虽是被扶立的、形势大好的一方,本该得意,但心中的疑惑却不休缠绕。“小魔头,恭喜!”嬴涟殇单拳击了击他胸口。
“我本来就不愿接近扶苏会,而希望效劳辅政王,王爷因为我的身份,多次怀疑我,可惜我被选中,推脱不得,这次终于名正言顺地摆脱了。”嬴涟殇将自己与“辅政王”当作两个人,恐怕她早习惯了,“这样,我在渔港请一桌宴席,若你们怕我投毒,可监督我,我们一起商议交割权力、以及各位的复辟大计。从此以后,我们永为水火,小魔头。”
贝夜雨等人答应:“好,那我们要盯着你!”只有闻人杰知道,后秦尚水,后周尚火,自己与嬴涟殇,本来就是水火之隔。这一交割,又在两人间,添了一道深渊。“可能是我以后不能那么轻易骗她了吧,居然很难过,一定是因为不能骗她了,一定是!”他对自己说。
“各位过目。”嬴涟殇让厨师送上所有原料,“你们不妨用手捏捏,掐一掐,若怀疑有毒,我们立即不用。”贝夜雨查过几次,没有破绽,让厨师拿去,自己一直盯在厨房。宴席开在次日中午。菜鱼贯送来,都是海味,有石浦渔港特有“鱼面”,嬴涟殇拨进闻人杰餐盘。
“我可吃不出菜的新鲜、好坏,只要对胃口的菜都好吃。”闻人杰抓住这最后的光阴,与她说着家常。“你是最幸福的。”嬴涟殇羡慕,“贝当家,你将大祭司密令拿出来吧!”贝夜雨才一碰那手谕,白色纸绢居然如中了法术一般,迅速消失,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这!”贝夜雨大惊,他看看自己的手,有人悟到:“克旨粉!有人想销毁皇上圣旨,就是用此粉,无毒、涂在手上没感觉,一定是嬴涟殇抹在了菜上,又骗我们去触碰那些菜!”贝夜雨又惊又怒,但密令消失,他毫无办法!嬴涟殇微笑:“看来你们是太怕辅政王了,只要一提他,我说什么你们都信。”她将手心粉末洒进酒壶,斟了半杯:“王爷让你们死,就是阎王不收,你们也都要去死!”那酒有一滴落入菜里,整碗菜全变黑了,可见其毒性之剧!
“嬴涟殇?”闻人杰纵使再处变不惊,心跳也骤然快了五成。她将发丝一扬,莞尔轻笑,却有如猛虎般令人心生恐惧。但她自己并不觉得,如风筝一样肆意张扬,举起金樽:“我要看着你们,一个个喝下,让我所有的障碍倒在面前!”嬴涟殇发狠,闻人杰却更气势凌人:“他们是我兄弟,你敢?”嬴涟殇道声:“敢!”酒杯一举,灌进自己嘴里!
毒酒落下,她身体一晃:“小魔头!我精心安排这一切,就是为了下这赌注。你若是不救我,让我死,这后秦,这天下,将回归安宁。这样做,我不后悔!救不救我,我让你决定!”
说着,一个常年追随她的手下,托着玉质小盘上来:“闻人少侠,这是解药,您决定吧。”闻人杰拿起了那莲子大的小药丸,赤色、黯淡,很是平常,但现在他却如捏着嬴涟殇的心脏,滴着淋漓鲜血,只要双指一捏,她的性命立刻消散。他的力量,在一丝丝离身体而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透明的蚕,将他的血液、骨肉抽成丝,制成茧,将他紧紧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