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涟殇边走边讽刺:“凭什么别人是杰哥哥,别人就要娶你?没这个逻辑吧?”回到寺院,她让林冽先与芙吟去休息,独自去找闻人杰,拍拍他房间的墙:“猜猜谁回来了?”
闻人杰心烦意乱:“别打搅我!”嬴涟殇阔步走来:“你要林小姐回来,我拿温暖卿去换了。我把她嫁给李离非,他就答应放人。怎么样,以旧换新,这交易不错吧?”谁也不知道,她为何说了这样的谎言,这样对自己不利的欺骗。闻人杰勃然大怒:“嬴涟殇!”
他还是会为温暖卿而气愤的啊,嬴涟殇欣慰。“你还是先去看看林小姐的好,她昨天可是被人追杀的,要是她缺胳膊断腿了,我的罪责岂不更重?”她一句话提醒了闻人杰,他扔出句:“绝不放过你!”就奔向林芙吟居住的院子,嬴涟殇骗开他,再度返回李离非处。
闻人杰半路碰见林冽,他阻拦住他:“你不能去,芙吟在休息,她很累了!”闻人杰眼内冒火:“谁知道你是不是对她干了什么!”他的担忧、愤怒、嫉妒,在此刻全翻了上来。林冽还要阻止,他骂道:“好,你不答应!今夜在渔港灯塔下,我约你决一死战!”
嬴涟殇这边,李离非所住老宾馆“满河饭店”,满河国贵宾都在此下榻。李离非微服私访,除江湖人外,很少有民众知道消息。嬴涟殇陪李离非谈到了半夜,他宽衣解带,她却坐着不动。“你,不会这么不守信诺吧?”他一次次向她要求,她却坚决拒绝:“我们曾经有过了。”
“那不一样。”李离非请求,“上一次不等于这一次,如果我们能有个孩子,那一定是死去女儿的化身,一个小天使,你不想吗?”嬴涟殇不予回答,只在桌子上用茶水画了只燕子。“你的未来,也许和她有关,你希望我把我们之间的一切,告诉她吗?你自己选择。”李离非大为无奈:“算了,算我输给你!真是的,自从有了她,所有人都拿她威胁我!”
这夜色如紫金墨一样浓厚,闻人杰守在灯塔下,借报废灯塔的一点微光往远处看,背向大海,涛声雄壮,他心中的英雄气顿时升在云上:“我的姑娘,怎么能给别人做妻子!”
“这一次,非了结不可!若不能说服,我就动手,不管芙吟会不会伤心了!就算强扭,也要得到!”闻人杰暗下决心,将剑紧紧握起,灯塔光线忽而一闪,浓艳欲滴的火焰,现出“噼啪”声,将这海岸衬的更加辽远。天地之际,已有一个人影,飘摇而来。
闻人杰心潮澎湃,想到今日过后,就再不会有人与林芙吟纠缠,握紧剑柄,骨节“咯咯”做响。然而这当初他决战正道之前,被送到他面前的宝剑,却好似并不懂主人心思,寂静不鸣。他点了点剑尾,那剑依旧沉寂,让他很是不解。闻人杰顾不得其他,要抽出剑来,此剑却似被蛛丝网住,滞涩无比,眼看那人就要来到,他猛然回头,却是大惊:“你?”
“是我。”来者自然不是林冽,而是嬴涟殇。“这剑原本是我送你的,你早在决战正道时,我就注意你了,我是它旧主人,你要用它刺我,它很通灵性,自是不愿。”海浪卷星,夜色掀波,嬴涟殇飘然而至:“你约林冽决战,他当即就告诉了我,于是我做了这个决定。”
嬴涟殇笑意嫣然:“我替林冽来了,你若是想干掉他,获取林芙吟,则先过我这一关!”闻人杰怒吼:“不论是谁,都要把她给我!”他真是一恨未平,又添一恨,想起她拿温暖卿去交换的事,越发愤怒。“你不是在李离非那里吗?温暖卿怎样了?你还她回来!”
说着,他终于将宝剑拔出,将星海天空之力,全聚在身上,滔天海浪,千年绝壁,步步逼去。只要他出手,莫说杀人,只怕嬴涟殇连骸骨齑粉也留不下。嬴涟殇在他说话途中,几次欲开口说明真相,但最终怆然摇头骗道:“李离非觉得她已经与你有约,不想插足,我用了其他条件与他交换,了结了。”闻人杰嗤了一声:“你还不如李离非。”将剑略放低了点。
嬴涟殇终于是骗过了他,既然自己并未受什么委屈,和何必说出事实。“温暖卿没事,还有林芙吟!你肯来,那你愿不愿死?我若杀了你,就能得到她吗?”闻人杰迫切万分,嬴涟殇笑答:“大丈夫,为一女子,竟然如此?那你把生养你的三界火宅至于何地?”
闻人杰不解。嬴涟殇继续说:“三界火宅遭袭,说到底是因它不容于正道。它本是周朝后裔构建,该是名门正派,但因历史积淀,才致如此。我手下掌管着扶苏会,很为正道所推崇。他们可以既支持后秦,又支持反后秦皇帝的扶苏会,那也不介意再接纳个三界火宅。”
“你让扶苏会接纳他们?我愿意我的组织从此平静安宁,但恐怕你不会这么好心!”闻人杰早看出她谋划,嬴涟殇也点头:“我就是如此!有计策,就直说,不来阴谋诡计!我以让扶苏会接纳你的组织为条件,让你放弃芙吟,还给林冽,接受温郡主,行不行?”
闻人杰盯着她,这些日子来,看她久了,竟觉得她的相貌,与自己有七分相似,但此人机心暗算本事,却是世人难及。嬴涟殇提醒道:“你不愿当什么大侠,守那些规矩,但是你的血仇,你的野心,必须依托组织才能完成。再说了,大人物,从来都是先国后家的啊。”
“胡说!是你的野心吧!”闻人杰怒指嬴涟殇,“我告诉你,这种肮脏交易我不做!你这人天生不善,我绝不落你陷阱!”嬴涟殇理着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善良,不是每一个人的出路,现实,也不会给每一个善良的人出路。当善良走不通,那就只好选择另外的路。”
“别为你的丑行开脱!”闻人杰越发激愤,“你借扶苏会,想收纳三界火宅,增加你的势力,却以此和我谈条件,我不会答应!”他抬剑一划,剑势极轻,却听得“哧啦”一响,嬴涟殇衣裳未破,却被划出一道痕迹。丝绸划痕,留印而帛不裂,闻人杰剑法已高明如此。
他将剑鞘抛往高空,剑柄一转,剑锋指天,那鞘旋转半周,飞速落下,正扣在剑刃上:“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来谈这件事!我这是第二次与你决裂,划衣为记,我不杀你,但你要牢牢记着!”他扬长而去,却没看见嬴涟殇独立灯塔下,于闪耀的火焰中,瑟缩在悬崖上。
扶苏会众人看到了这一切,他们早就在嬴涟殇的布置下,隐藏于附近。温暖卿也在其中,她亲耳听见闻人杰不愿舍芙吟而取自己,不知是什么滋味。“王爷,别伤心。”这冰冷仙子,在嬴涟殇面前,却尊敬有加:“不必哭。”嬴涟殇拿过纱线,缝补被留印记的披肩,低声叹惋:“心都碎了,又哪里还有泪可流?”正当这难过时,她却忽然飞针扎向山石,“啪”地钉上!
“所有人听令!会主命令各位,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能二君,孤山僻国,尚且如此,况乎天下?扶苏会,只有我是主,你们听我之令,布置暗杀闻人杰,即刻行动!”嬴涟殇站起身来,抬手直指他离去的方向,那哀惋凄绝的影子,竟然比灯塔,更光辉夺目。
众人早已有过此计划,彼此核对,领命去了,队伍中只有贝夜雨颜色微变,摸了摸腰间的什么东西。“小魔头,你把我想的太善良了。你会与我一刀两断,难道不许我一箭穿心?别怪我对不起你!”嬴涟殇故意派温暖卿到远离他的地方去,可她还是趁机去见了他。
温暖卿借口王爷另有命令,骗过这一路的带头人,这过程异常容易,严谨致密的扶苏会竟也没加盘问,她绕小路,在定海庙后、来进香的贵客居住的小院中,寻到了一人独坐的闻人杰。他的心情出奇恶劣,她站在门外说:“闻人少侠,我给你带消息了!”他也未听见。
还是她随步摇晃的宝剑声,惊动了他:“是你?”温暖卿远远站在门外:“是我!王爷要派人暗杀少侠,你还是快离开!”她说话笃定,心中却疑虑非常:其实,是嬴涟殇安排她,让她“走漏”消息给闻人杰的,王爷说“你一定要去告诉他,杀手要来了!”
既然王爷自己要杀她,又来告诉他消息,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有什么阴谋没有?温暖卿心神不定,眼神就随之飘忽,被闻人杰察觉:“温姑娘,不是我愿意怀疑你,但我总觉得,你心中另有想法,对不对?”温暖卿一路躲避正道及扶苏会,耽误了不少时间,来到这里已是深夜,只怕暗杀行动就要开始,她有些着急:“少侠,请你信我!”
“我信你,但我信不过嬴涟殇!我怀疑,这些事情都由她指示,而你只是棋子!”闻人杰无意的猜测,点中了温暖卿的心,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犹疑,被他抓住:“我猜的对。”
温暖卿只想救闻人杰快走,快去躲避,自己功法不及他,又说服不了他,情急之下,居然抬掌向自己胸口拍去:“我自废武功,已证清白,请你信我!”正当她抬掌自伤为证时,闻人杰喊声“不要”,双掌挡上去,那体内的魔功顿时控制不住,从丹田四散,喷向掌中,他还未及收手,就听“哗哗”两响,温暖卿肩上缎带骤然撕裂,鲜血涌出。
“我信你,你不要这样。”闻人杰慌忙万分,他知道暗杀者就要来了,而温暖卿受伤,走不脱,“何必自损呢?”温暖卿落下双臂,露出伤处,任由他托着后背,凄凉而坚定:“我不负你!”这句话,解释了她对他的一切行为,一切与这冰山般圣女不符的冲动。
闻人杰几乎要沉溺在这短短的四字中。那字句如明艳蝴蝶,落在他心口,似轻却重。他的“补天”医术才念到一半,那扶苏会众,已经将这小小院落包围起来!他们果然训练有素,屏除嚣张自大,行为沉稳,所有僧人都被隔开,行动时连声音也极少被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