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杰心中的堤坝,彻底被愤怒的洪水冲垮,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忽然觉得满身轻松,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自己杀嬴涟殇的了。“好,那就是现在!我本来就是应太子请求来杀你,太子已经决心除你,我也不会放过你,你别抵抗,我让你死的痛快点!”
嬴涟殇先是皱眉:“太子?”闻人杰点头:“你要人家的老婆陪客,还不允许别人杀你吗?”他说着就要拔剑,反而见一道黑影晃过,从那人袖内飞出匕首,往闻人杰后心扎去,闻人杰不及反应,嬴涟殇却将拨琴“琴页”甩出,绕过他的身体,将匕首打落,紧接着又是几轮猛攻,将那个偷袭的人打死。眼见尸体落进水里,嬴涟殇才走出去。
“看看,你啊,就是太冲动,一下子把自己是受太子之命来杀我的事情,透露出来,太子派的人,不灭你灭谁?”嬴涟殇看也不看那人,就断定了他的来路。“不过,我可不是为了救你。他一定也听到了我是个女人之类的事情,我不能让他活,顺带着救你。”
闻人杰默然。半天,他才说:“今天再怎么说,你救我一次,我不能现在下手杀你。”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而嬴涟殇却凄然笑说:“你……转过身来吧。”闻人杰本身就是正对着她的,不解何意。“所有人都是背对着我的,特别是你,总拿一副要么复仇,要么还情的面孔对我。我不看见你的面容,你也看不见我的真心,为了看清楚,你转过身来吧!”
这句话,让闻人杰被深深触动。他永远背向别人,哪怕是温暖卿,不敢让人发现他破碎的内心。嬴涟殇是第一个、唯一一个这么说的人,但他还是害怕了,怕自己被看穿,干脆把身子也背了过去:“你这么个邪恶的人,不值得,我要面对,也是对暖卿。”
“哼,是吗?你总是把自己当作正义,把我当作邪恶,我为什么要对你邪恶?”在嬴涟殇的质问中,闻人杰走了,看似是他甩下她离开,其实,他是逃走的。他躲回了喻家山,找了个山腰上的门派,没让那些大小弟子款待,一个人找了块干净地方,睡了。
次日凌晨,他被弟子早起练武、刀剑拼斗的声音吵醒,又远远听见,有长老在仁慈堂外的空地上讲话:“弟子们虽从五湖四海而来,但来了这里,都是我们喻家山的人,吃我们的饭,喝我们的酒,也要为我们流血!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裤裆着火,也不能逃!”
裤裆着火?“那些武人,就是粗!”闻人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大笑:“他们大约是想说‘赴汤蹈火’吧!”他系好披风,打算去看看。一出去,就见人头攒动,肩搭成桥,脚盖住地,那弟子们都练完了早晨的那套,全往那仁慈堂挤去。
他刚刚走到半路上,那长老讲完,正要让另一个高辈弟子说话,将演讲稿递上去,就有一人窜上台,将那纸抢了过来,念了两个字“我们……”,就将它扔了,自己站到台中央。长老、弟子个个发愣,闻人杰看也不看,就知道那人是谁:“嬴涟殇!”
果然是她!她还是男装在身,飒爽风流。下面的人已见过她多次,仍为她的美貌所倾倒,见她做出这样无理举动,也没有反应,呆呆看了半晌。“各位。”嬴涟殇见他们没反感,更露笑容,“这么美好的早晨,这么新鲜的空气,你们也应该接受点新鲜的东西了!”
“别再守着江湖的那一点旧规则了,时代早就改变!现在,我告诉你们,江湖已经不是你们的江湖,各大小门派的江湖,而是天下的江湖!你们墨守成规,还跟得上这个伟大的时代吗?战争将在十年内来临,依靠一点祖上积累的武学,能够保住自己吗?”
听见这话,那些低辈弟子,不免都有些神往,而保守迂腐的老派人,怎么容的下这些?闻人杰本来就连连摇头,这嬴涟殇做事,向来不计后果,在这重重危险中,竟也敢犯众怒!那好些长老,见情势不对,一齐往嬴涟殇那里扑去,口里喊着:“哪里来的异端!”
闻人杰明白,嬴涟殇一个人,纵使学到了再多秘籍武功,又哪里是这百十个长老的对手?他运中气大喊一声:“别动她!”三步跃上台去,举剑将那些长老逼的不敢上前。“你不是差点就取代我,当上这里的三十六派掌门了吗?”闻人杰既是询问,也是讽刺。
“可能吗?他们明知我是后秦的人,还与王爷有所联系,怎么会给我?”嬴涟殇丝毫不怕闻人杰会杀自己。他也果然没有动手,先对那些门派长老喊:“退下!我有话说,等说完了,再让你们处置她!”长老们叨咕了两句,不愿忤逆,退了下去。
“我现在,是这三十六派的掌门,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要照办!现在,我要求你们,不许伤她,更不许因为你们和后秦国的恩怨,就拿她出气!嬴公子和我有龃龉,但我不会因此,公报私仇!你们是江湖人,也要懂得江湖的规矩!”闻人杰说罢,瞧了瞧他们。
那些长老显然不服,言语中透露出“他果然不是我们喻家山的人,到底不会为我们想”,一时下面更加喧闹。他命人将三十六派大印取来,一个个放在面前:“各位,这是你们给的!我对不起你们,也不想再当你们的掌门!我放弃地位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这是我第二次放弃掌门印,第一次是为救她,第二次还是为救她。我与她有恩有仇,一时说不清楚,我救她,没有为了什么大义。我想做的事,立刻就做,这就是我闻人杰。我与她说两句话,之后,马上来领罪。嬴涟殇,你随我走!”闻人杰从弟子头上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