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淇与行事,一概以自己的是非,为天下是非,凡事随心而行,不为世人所容。于坠夜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那一方,闻人杰与嬴涟殇、林芙吟并肩而战,而那些人自然是齐刷刷地攻向嬴涟殇,欲斩她首级,向主子进献。“嬴涟殇!你小心!”闻人杰见她四周俱是不可小看的高手,一时将她围紧,自己见不着她,浑身发冷,弃掉林芙吟,就向她钻去。
苏淇与目睹此景,暗暗摇头:“有些人,真是让人难过。难过的是他的身体都知道心之所向,他自己却不知道。”击退自己面前的对手,苏淇与几步飞跃到闻人杰等人的战团中,将剑慢慢收起,但见刀枪涣涣,山水泱泱,他单步一点,退至嬴涟殇身边:“你们落后了!”
“多谢夸奖。”嬴涟殇这是反话正说,苏淇与却是兴致盎然:“要不,我为你们打掉这群喽罗,然后你随我们一起,浪迹天涯?要知道,这星球为什么转动吗?是因为走遍天涯的人,带着这地球在流浪!多伟大!”他反身一滑,逼至林芙吟身后,叹息着:“你闻人哥哥甩下你去别处了,只有我能帮你,你可不要怪我!”说罢,剑横在手,似要使出绝招!
果然是绝招。他单掌向剑柄上推去,那一股力从两边滑过剑身,窜至剑尾与剑刃,最终又回到手心,骤然放出,力如水波,穿过林芙吟胸口,从她后心钻出,如伞一般向四面八方奔涌而去,刹时将所有围堵之人,全如被狂风吹倒的麦浪,仰下地去,再无声息。
闻人杰击败面前敌人,正回头时,就看见这一幕,之后,林芙吟如玉山倾倒,桃花揉碎,倒在花丛中。“苏淇与!”闻人杰异常震惊,苏城主却是冷静万分:“怎么了?这一式,是楚城绝学,名叫楚天伞,是伤人伤己之术,必须要有一人身体为媒介,才能将此力道用出最好的效果。我是看你不理睬她了,才助她退敌,要不然,她早横尸当场了,你还不谢我?”
他的是非逻辑之奇怪,无人可比。“我只要我赢就行,至于伤了谁、害了谁,又有什么关系?”他的求胜欲,竟比做了多年杀手的闻人杰更强三分。“你为求一胜,天地不惜?”闻人杰知道自己问也无用,叹气道:“不说了,你拿出治疗的药来,我们恩怨两清。”
“药?有啊,只不过我有件事看不惯,非要你纠正不可。”他说着话,却不住地瞥嬴涟殇,“你与林芙吟订婚,相当于同温暖卿悔婚,温丫头是我们正道的人,我见不得她难受,我要你废去与林国主的婚约。在让她伤重而死,和毁去婚约救她一命中,你选一个!”
“你敢!”闻人杰正要大骂,却听得庭院外又有一群人道:“快快废去婚约!”这又是谁?闻人杰与嬴涟殇同时站起,却见林芙吟的叔伯亲眷,挟持着林冽走来。
其中一中年男子道:“芙吟,我知道,林冽与你们所有人,都是朋友,你们若是想让他活,就废了婚约!”林冽身后一人,在他身上拢着掌力,只要出手半寸,林冽就将血脉尽断,骨骼全碎。嬴涟殇紧紧握着拳,却听那三界火宅高官道:“你们想因为孽缘,至他惨死吗?”
“好,先不和他们说。”嬴涟殇不假思索,定出方略,“芙吟现在还伤着,我想办法找苏城主拿药,你们先去与温丫头汇合,别让她担心,之后再与他们谈条件,救林国主!”她推了于坠夜一把,“快去!”三界火宅诸位高官见他们并不慌张,知道自己的计谋很难奏效,不免有些气急,喊道:“你们再不答应,我们就动手!”无奈闻人杰不予理睬,寻温暖卿而去。
大队人马远走之后,嬴涟殇将手掌对苏淇与一伸:“药,拿来吧?”苏淇与静默不言,她将五指收起,对他招呼:“城主,天下之人,眼中不见,你既然已如此超脱,为何还要束缚于婚约?”苏淇与将眼皮挑了挑:“那不叫超脱,那叫绝望,就是因为绝望,才毫厘必较!”
“英雄何以处天下?以剑征战,以笔治世!男儿如何行江湖?宁我负人,勿人负我!春风醉时几多情?仗剑击节,对酒当歌!”苏淇与歌唱之中,隐约带着三分内力,劲力冲于口舌之外,却在奔向空中时忽然消散,徒留遗恨。“嬴公主,若是你能唱对我心,尽管取药。”
嬴涟殇沉思半晌,借太阿剑击起节拍,念道:“英雄怎样待功名?穷时求之,达时弃之!为何难容于天下?我懂天下,天下杀我!若是老去当如何?若我老去,天亦老去!”苏淇与鼓掌道:“好!穷时求之,达时弃之,这才是真男儿!我算是与你相惜,把药给你!”
他取出一丸竹藤编成的球,解释:“把这个剖开,将药丸上的蜡封用水冲去,即可。”嬴涟殇接过药,苏淇与又问:“我已占有楚城,风光无限,若是还想更进一步,你怎样看?”她摇头而笑:“城主,这世上比你位高权重的人,不知有多少,他们功名加身,但日后如何流血遍野,如何断头街市,又怎能说清?你永远要记得,越是高的山,山腰的尸骨也越多。”
苏淇与嗤笑一声:“你不也是想当皇帝的人吗?你功名心这样强,不怕自己先成了尸骨?”嬴涟殇将那药丸在空中一抛,指尖竖起,高声道:“城主,就是当了皇帝,一天能吃几顿饭,睡几张床?”还未待苏淇与回答,她呼哨一声,接住药丸,迎风飞去。
她回去见温暖卿守在门外,闻人杰向众人说:“我已经有了主意。你们放了林冽,我可以暂缓与芙吟缔结婚姻,我们各退一步,若是你们逼迫,强行杀了林冽,我还是要与芙吟成婚,但你们恐怕是逃不出活路!”他将宝剑一振,剑在鞘中铮铮鸣响,惊退敌手。
嬴涟殇不便进入,忽而想到这里在云雾派边界,或许对机械装备的屏蔽略为微弱,取出常年不用的手机,果然有信号。她打了许多字,最后却通通删去,手指按的发烫,终于发出信息:“没事,没事。”就这简单的四字传送出的一瞬间,她似乎卸下了所有的背负。
一切,战斗、诡计,兵斗,心斗,那无限的疲惫中,她收到了闻人杰的回信。依然只有四字:“有事,有事!”她极其肯定地对自己点了三下头,取出药丸走了进去:“芙吟,药,给你!”那挟持着林冽的人一个眼色,顿时有两人飞扑上来,抢夺那药:“不许给她!”
嬴涟殇毫无准备,手中持药,另一手护芙吟,既不能撒手,又不能拔剑,那两人手执白刃,贯向她胸口、腹部,剑风已至,剑刃紧随,闻人杰与她相去太远,救之不得。嬴涟殇只得松手,放弃药丸,去摸拨琴,又有人要上来抢药,却听得林冽呼喊一声:“别动!快用那药丸救芙吟!”说着,猛然向后一倒,撞在足以逆天的掌力上,血光洒过,一片沉寂。
嬴涟殇不顾其他,立即弯腰抢回药,那些人见林冽撞掌重伤,歪在墙上,将雪白墙上染上淋漓血印,血凝红云照,剑却如弯月,寂寞清冷的悬着,再无声息。“快逃!”有人喊了一声。他们能挟持的人已经没有,众人的怒火足以将他们焚毁,这几人破窗逃了出去。
“别追!”嬴涟殇分的清主次,拦住林芙吟,“他们不会有好报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林冽的伤。你自己先把药吃了,现在已是五更,你们睡下,我与小魔头去想办法!”她拼命将林芙吟推上榻,让她与温暖卿一同睡下,还没想接下的事,闻人杰就站起身来:“听我说!”
他缓缓将林冽平卧在床,探他脉息,尚还触的到,点了他几穴,向芙吟说话,语气沉重:“芙吟,你林冽哥哥是为了我们,为了你,才受如此重的伤。我自从闯入后秦皇宫以后,伤人无数,连我自己的父母,也被杀。我实在惭愧,对不起的人太多,只有赎尽我的罪愆,才能与你践婚。我与你,此情常在,见你,就忍不住亲近你,所以往后,我只有少与你相见!”
说完,他的叹息之声中,居然带着颤抖。林芙吟将头埋在被褥中,听了一半,大声喘息起来,泪虽在素淡被褥上,画出她伤心模样,而她真正绝望的,是他内心最沉重的地方,自己却无法触及。她从来就不知道,他说一不二的作风下,居然也有这样多的内疚。
而嬴涟殇却很平静,因为她懂。闻人杰再没与林芙吟多说一字,推门而出,向嬴涟殇说:“我要去给林冽寻药,他还能坚持的过今夜,往后就不好说了。兰掌门不是坏人,把她们放在这里,我还算放心,你和我走,我们俩去为林冽,为我最对不起的温暖卿,还有父母,做一切事,帮他们抚平伤痛,为他们铺路,什么时候我觉得良心可安,再回来!”
嬴涟殇似乎并不反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回渔港定海庙去呢?依你这浮躁性子,做什么都会伤人,你要先尽心修习,让《光明经》洗尽心中尘埃,之后再提赎罪。”闻人杰有些难受:“我又没说要做和尚!何况,我要是洗去本性,过的才不畅快呢。”
他这样一说,嬴涟殇就摸清了他的心理,他确实觉得亏欠林冽,于是找个理由,逼自己延缓与芙吟婚约,换得内心平衡。他做事只凭一时之念,虽然心高志大,城府与狠毒都足够,却没有蓝图规划,目的不明。“你若是想去赎罪,近期是不能杀我了,你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