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杰挥剑刺去时,是奔着嬴涟殇的心口,只打算取其性命,未想到他右手轻弹时,身体也随之微微一晃,虽没有刻意躲避,剑锋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镲”的一声,刺入了他的肩胛,擦着骨头过去,可听闻“滋滋”之声,闻人杰知道刺偏,又准备再刺。
正当这个空隙,却见嬴涟殇被刺中处,流出一股黑血来,中有异香,腥味浓腻,他似乎倏地明白过来,左右手向自己几处穴位一点,黑血汩汩涌出,不久之后,由黑转红。
“多谢。”嬴涟殇支撑着说道,话还未尽,几点鲜血就从嘴角溢出,落在琴上,将那张好琴染上一片桃花,斑点滴洒,煞是好看。闻人杰定住神,想了几回,才明白:原来自己恰好刺中他的暗穴,此穴与当初打中道长的蓬莱穴相对,名为襄阳穴,千巧万巧,两人都不知道,那体内毒液正好流经此处,正中一剑,将毒逼了出来,救了他一命。
“喂,这一剑你已经刺了,我已弹奏完毕,要是你再出手,我可就要回击。”嬴涟殇不顾失血体弱,笑向他道。闻人杰没了办法,只得收了剑:“这回我不杀你,但你已经欠了我两笔,我的父母你可要好好招待,否则那就是第三笔了,事不过三,你好自为之!”
嬴涟殇背过身道:“我早说过,你那妹妹不是我杀的,我之前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闻人杰不信:“不是你,还有谁?”嬴涟殇听他如此无理,冷笑说:“好,好极了!你们这些君子,个个都说我杀人,那我就杀给你们看!”才说完话,身体一颤,又呕起血来。
闻人杰听见他的话决绝狠辣,却有些凄惨,不忍再说,就要离开。没想他却阻拦道:“小魔头,我们皇家的规矩,相亲三日内,就要拜堂成亲的,我相亲的事已被你搅乱,但这婚还是不能不结,你要是愿意,陪我去如何?”说罢,将手腕上绕着的头发指了指。
闻人杰无奈。他总不清楚这王爷心中是什么打算,开口要推辞:“你大婚,与我有什么关系,再说,难道你们夫妻洞房,我也看着?英雄自然爱美色,不过我还没贪到那地步。”
嬴涟殇依旧冲他笑:“我们办的,是东方式的婚礼,否则你还可以做伴郎。只是,现在玉玺你也拿到了,一定不愿意还给我,要是万一有人要找我看玉玺,我怎么说?所以,只好借你这个活人,随时站在我旁边,要看玉玺时,你就暂且给我,还能如何?”
闻人杰听他果然巧舌如簧,心下估摸着他有何阴谋,一面只好答应,还问:“那你们洞房?”赢涟殇仰头看那树冠:“你放心,我永远也不会和她洞房的。”
闻人杰听着奇怪,把玉玺拿出在手上玩弄,又说:“永远?你口气也太大了!你们已经是夫妻,不那什么,就不怕传闻说你有问题?诶,要是不喜欢,让给我吧。”嬴涟殇看他的眼神,又邪性,又认真,挑眉一笑:“我一定要试试,究竟有没有‘永远’。”
两人来到嬴涟殇的新房内,一个在榻上,一个在地毯上,凑合着睡了,一直到夜钟敲过七点,才懒洋洋起床。“小魔头,你就在这里吧,等会我和新娘进来,你有胆就别走。”嬴涟殇说着,更好衣,换上大红喜服,又看了看晌午被刺的伤口,抽身出去了。
一时箫管响起,闻人杰又靠在新床新被上睡过去,直到听见有个人喊:“送入洞房!”他还不想起来,干脆伸直四肢,将整个床霸占,等新人到来,揭了盖头,果然如愿听到新娘喊了声:“啊!”他才睁开眼睛,看见这大惊失色的新娘,果然是当日相亲的那一位。
“他,他怎么在这里?”新娘本要喊人,嬴涟殇却将她的嘴捂住,无奈刚才她叫喊一声,已引来不少人,十几位宫女佣人挤进门,见了闻人杰,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是一惊。
“他是我的江湖朋友。”嬴涟殇背靠着新衣柜,将喜服解开,那衫垂带褪的慵懒模样,看呆了一屋子的人。下人们听见“江湖”二字,都有几分神往,又见是王爷的客人,不敢怠慢,刚要开口叫“大侠”,嬴涟殇将手一挡:“别,闻人先生,不喜欢听‘大侠’。”
闻人杰与嬴涟殇将手掌一击,看看那新娘,只是低头默坐,心生怜惜,虽不及她那王爷新郎之容颜绝世,也是相当动人。闻人杰不想再闹,问她:“姑娘,芳名?”
“我,我叫做游,游云端。”新娘的娇羞更惹的他怜爱,闻人杰将自己的剑顶在指尖,背过去对嬴涟殇道:“你们夫妻快活吧,我不打扰了!”就要离去,但那些下人却涎皮厚脸地问:“先生,今天是大喜之日,皇上都有赏的,您既然来了,要不要给我们一点脸?”
闻人杰怎么会不知道?若是自己给了赏,那些人自然得利,若是拿不出,自己出丑不说,王爷为了给朋友面子,也会出手赏他们。他点了两下头,又看嬴涟殇,这王爷到现在却是笑而不语,站着看戏。闻人杰忽然想到:他不愿洞房,又有如此容貌,莫非……
他一面想心事,一面有看见那些下人,将自己的百宝囊中随意一摸,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想来是自己杀手生涯这些年赚到的,随手找个仆人,拍在他手上:“你的!”自己再看,是一枚“倏清五内丹”,珍珠般光辉夺目,是过去于坠夜怕他中毒,五内受害,塞给他的,闻人杰觉得麻烦,早不想要了,此刻恰好送出去,然而这些皇宫三五等仆人,却是见也未见过。
他打发了一人,其余各人看着那得到宝贝的奴仆,全是又羡又妒,都把手伸了出来,一时一排白晃晃的手臂,举在他面前喊:“财神!福星!”闻人杰再一摸,却是一块糖,仆人见了,嬉笑起来,都不要,嬴涟殇却说:“小魔头,这是梅花点舌糖?还是迷醉三分糖?”
“梅花。”闻人杰心下明白,这嬴涟殇果然识货,梅花点舌糖怯毒,迷醉三分糖可使人迷梦三日不醒,都是江湖神药,听了王爷这般说,下人个个争先获取,狂喜无比。闻人杰有些不耐烦,将一只小囊中的药丸全散在回廊上,等佣人扑出去争夺的工夫,将门关了。
“砰”的一声过去,洞房里彻底清净下来。闻人杰再回过头时,嬴涟殇微笑着看他,指了指门外:“一群好奴才,次次给我丢脸。”隐隐听得抢斗争夺的声音,闻人杰得意一笑:“不过是些我不想要的东西,没想到江湖上的这些玩意,在宫里还这么受追捧。”
闹过之后,嬴涟殇果然来到游云端身旁坐下:“游姑娘,抱歉了。我公事实在繁忙,家里外面,国事私事,都那么乱,确实没时间和你一起,再说,古人也有云,匈奴未破,何以家为?你睡吧,我白日里睡过了,我们俩的事情,以后再谈,行不行?”
没想到他说不洞房,竟是真。闻人杰更怀疑了几分,听云端说:“王爷,这闻人大侠,真是你的江湖朋友么?”他向云端看去,却见她盯着自己,娇柔之中却有恨意。“是,你别多心。”嬴涟殇抚慰过新娘,与闻人杰一同离开,却未听见云端在他们身后,凄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