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峥嵘暗暗吃惊:“这是什么剑法?”眼见长剑缓缓刺来,竟不知她要刺向何方,心想:“我不论向左向右闪,她的长剑必会追踪而来,最有效的化解方法莫过于以静制动,可是她的长剑如此缓慢,要是刺到我胸前一尺之时才突放攻势,我又怎能闪得开?”脚下下意识地连退,心中冒出一股凉意。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冷嫣葎却看出其中的关键,眼见哥哥提剑凝立,犹豫不决,不禁大急,脱口叫道:“以宾待主,不如出而击之,反客为主。”
冷峥嵘脑中电光一闪,暗叫一声惭愧,长剑挺出,嗤嗤声响,刺向对方正胸。叶丹青剑招一变,已斜斫向他腰部,仍是毫无章法,看似乱挥乱打,乱七八糟连接不上,破绽百出,实际却是一套暗藏奥妙的剑法。这套剑法的要旨便是“拙、直、简、强”,招数只是直进直出的几招,变化却有无穷多,威力更是至刚至猛,具有摧坚攻强、开碑裂石之力,于对付内力比已为深的强敌最为适用。
冷峥嵘凝神观其剑路,一时虽能招架,却想不起破解妙方,再斗几招,长剑突然向前疾送,手臂力振,剑身脱手飞出,急射叶丹青胸膛,双足一点,身子疾如飞矢追着长剑扑了过去,浑不顾对方剑法变化,呼呼两掌击在剑柄上。那剑在他凝聚全身内力的掌力推送下,去势更急。叶丹青万没料到他竟会弃剑,虽见冷峥嵘周身露出好几个破绽,但来剑更急,哪有余暇容她伤敌,连忙一闪,向侧飘开。
冷峥嵘那剑激射而出,凌厉无俦,秦家寨寨主秦万峰首当其冲,见那剑如脱弦之箭当胸而来,当下双锏一架,使了个“十字架”,往剑身上磕去。谁知那剑来势奇快,劲道又大,他这一磕竟没磕住,扑的一声,鲜血飞溅,剑尖已从他后背贯出来,当场毙命。
冷峥嵘连斜眼也没去瞧一下,双掌一提,运起了日月神掌,右掌银光,左掌金光,双光一交,变成了淡金色。他的功力比之丘日月自是高出极多,光芒颜色明显亮得多了。
全场群雄,立时都觉得眼前一亮。铁小桃惊道:“小姐小心!”
叶丹青心下一凛,真气流转,先护住全身不致为寒气热浪所侵。
冷峥嵘双掌一搓,攻了上去。他一丢了剑,反而更为得其所长,古怪奇异的内力挟着寒潮热浪无孔不入。
叶丹青只觉空气忽冷忽热,甚是难当,当下自腰间抽出一柄锋锐异常的短剑来。短剑冷森森的泛着寒光,一看就知是一把斩金截玉、削铁如泥的宝刃。叶丹青宝剑一在手,立即展开反攻,连出杀手,往冷峥嵘双掌削去。冷峥嵘的内力本来凝实之极,但那短剑竟轻易地割破层层掌力,直袭而来。冷峥嵘心中一凛,知道是柄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不敢再以掌力硬碰,展开乾坤五行步法,与她游斗起来。
方圆十丈之内的群雄一忽儿觉得凉意遍体,如入冰窖,一忽儿又觉得烈日当空,酷暑已至,都感大不好受,年轻弟子早已连连后退,不是汗出如浆,便是瑟瑟发抖。内力较好之人情形虽稍好,也不敢逞强,都一齐退出十丈开外。
谢恩温红狐二人也感到时有热风寒浪涌来,两人惊诧地抬头观望,这才发现院中冷叶二人已斗得天翻地覆。
温红狐忽道:“咦,叶姐姐也有这样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好象跟我那把一模一样。”
谢恩凝神瞧去,也认出那柄匕首正是那日借给他剥洗野兔的短剑。只见短剑剑刃在夕阳下一闪闪地发出亮芒,尺寸长度,确与自己赠于师妹的短剑相同。
此时夕阳离地已只有数尺之高,通红通红的,象是一个燃烧着的火盆,缓缓向屋后坠下,百鸟归巢,野外一片炊烟袅袅,已是黄昏时分。碧血庄中除了两人狠斗之外,数百人都是围成一圈旁观,双方都没有人相助。冷叶二各出全力激斗了这么久,都感到有些乏力,鼻尖上沁出一颗颗细密的汗珠,背脊也湿透了。两人交换了掌、腿、剑、轻功、内力等各方面武功,各有所长,谁也无法把谁完全压在下风。数百人何曾见过如此高手对决,尽皆看得神驰目眩。
谢恩忽然高声道:“斗得这么久,天已黑了,你们也该歇歇了吧?”
冷峥嵘怒道:“臭小子,少给老子罗嗦。”
温红狐道:“谁爱理你了?我们是关心姐姐,你是死是活,跟我们什么相干?”
冷峥嵘一说话,不免心神微分,叶丹青立即刷的一剑指到了他的咽喉。这一剑是缥缈剑法中的高招,空蒙剑影如潮涨波生,霎时罩住了冷峥嵘的咽喉部位。冷峥嵘急忙倒退,但长剑如附骨之蛆,竟是如影随形,紧追而至,冷峥嵘连变三个方位,仍是无法摆脱长剑的致命追击。
冷嫣葎见状,立即刷地一剑,刺向叶丹青。这一剑意在救人,乃是她十余年功力之所聚,嗤嗤之声大作,剑势之快,剑身上贯注的内力都是非同小可。叶丹青见来势凌厉,无奈之下,只得挺剑招架,当的一声,两剑相交,响声未绝,剑光霍霍,两人已迅如闪电般连拆三招。
冷峥嵘恼羞成怒,纵声长啸,双掌齐齐推了过来,一道阳刚掌力与一道阴柔掌力相加,掌力如长江决堤之大水,浩浩荡荡奔涌而出,正是叶丹青的后背。叶丹青万料不到他竟会不顾武林规矩,从后偷袭,只待劲风及体,才耸然惊觉。此时她长剑已被冷嫣葎紧紧缠住,根本来不及闪避,只得一咬牙,将全部内力聚于后背,准备硬生生承受他这巨力一击。
群雄骇然惊呼:“暗箭伤人,不算好汉!”“不遵武林规矩,暗中偷袭,以二敌一,卑鄙无耻!”但尽管众人惊呼喝骂,那挟着万钧之力的双掌终究是无可遏止地逼近了叶丹青背心。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忽然人影一闪,一人有如鬼魅般地挡在冷峥嵘与叶丹青之间,双掌一推,迎向来掌。这人正是谢恩,他一插身在冷叶二人之间,立时就感觉来势如潮,猛不可挡,而且掌力一阴一阳,互为犄角,迅速推进,诡异之极。当下也大喝一声,运起十成无妄功,向来掌奋迎而去。众人惊呼声中,只听得波波声响,两股大力一撞,谢恩双臂顿时酸软无力,喉口一甜,一口血箭直射了出来,身子也如断线风筝,向后飞去,撞在身后的叶丹青背心上。
他这一下来势奇急,叶丹青猝不及防,也被撞得飞了起来,这时冷嫣葎正好一剑当胸刺来,叶丹青眼角瞥见剑光一闪,自然而然地一个扭身,避了开去。只听得噗的一声,这一剑却刺入了谢恩的后肩,两人一个快速倒退,一个飞身前刺,两下里都是奇急,冷嫣葎收剑哪里还来得及,长剑顿时直没至柄,噗的一下,一截血剑从谢恩的前肩刺了出来。谢恩大叫一声,只觉一阵阵剧痛迅速传遍全身,眼前天空倏地黑暗下来,头脑一阵晕眩,顿时晕了过去。
温红狐惊骇欲绝,惨呼一声:“恩哥哥!”飞扑过来,一掌挥出,将冷嫣葎逼退出去,一手扶起谢恩,两行眼泪自白玉般的脸颊上滚滚而下,只觉身子发软,脑中一片空荡荡的,心中骇怕已极。
太湖六友也大吃一惊,急奔过来,魏无邪急取三粒平时舍不得用的灵丹“还生丹”给谢恩服下。见这一剑自后背刺入,从右肩贯出,只怕已伤着了肺脏,鲜血从前后两个伤口中泉涌而出,当此时机,来不得丝毫犹豫,魏无邪当机立断,握住剑柄,猛地一下拔了出来,血水激射而出。谢恩惨叫一声,身子颤抖了一下,又晕死过去。
魏无邪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名医,妙手回春追扁鹊这外号可不是白叫的,立即连点谢恩胸口、背心、右肩、胁下十几处大穴,止住狂涌的鲜血,取药、擦伤、敷药、包扎,动作娴熟迅速无伦,只顷刻之间,便已将谢恩的伤口包扎完毕。
院中数百英雄齐是大怒,哗然愤起,大声叫骂:“杀了他!杀了他!”只是慑于冷峥嵘与冷嫣葎的绝世武功,一时不敢贸然轻动,然而公愤已起,群起而攻,只是转眼间事。数百豪杰一齐攻上,任他两人武功再如何高强,也绝然抵挡不住。
黑白二棋、丘马二童、化外八怪见情势不妙,齐拥在冷氏兄妹身周,团团护卫。冷峥嵘与谢恩全力拼了一掌,也吃不住他那强劲的掌力,直向后飘出了丈余,胸口气血翻涌,双臂酸麻,已不能抬起,哇哇几下,几口鲜血涌上了喉咙。但他咬紧牙关,强将已涌到咽喉的鲜血又咽回肚中,脸色苍白,道:“嫣妹,走!”
冷嫣葎得知这一剑刺中的人是谢恩后,刹那间脸上全无血色,只觉头脑一片迷茫,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当地,对冷峥嵘的话根本就没听见,有个人在她身上撞了一下也是丝毫不知。丘马二童叫了几句师姐不应,一人架住她一条胳膊,跟着冷峥嵘越墙而去。有黑白二棋开路,化外八怪断后,叶丹青铁小桃等人又急着要救谢恩,余人哪堪其锋,顿时被他们冲出重围,在黄昏夕阳中失去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