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温红狐与那少女已动上手,红团飘飘,雪影闪闪,宛如一对穿花蝴蝶。温红狐使的也是袖手剑法,讲究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虚虚实实,变幻无方。那少女剑法则与那少年是一路,施展开来,有如落英缤纷,花雨泻地,满天都是剑光。两人剑法各擅胜场,剑剑不离对方要害,偏偏姿态均都美妙之极。
棋国双杰眼见四人功力悉敌,不知是否该当上前相助,以四敌二,必然稳占上风,但这少爷素来心高气傲,与人搏斗之际,向来不许别人插手,这番遇上强手,斗得正酣,若贸然相助,只怕反讨不了好,更何况他们还与谢恩有一面之缘,一时犹豫不决。
那少年年龄与谢恩相若,内力却似乎比谢恩更胜一筹,招招狠下杀手。谢恩剑走轻灵,寻瑕抵隙,那少年强攻不下,数度反险被谢恩神出鬼没的剑法乘虚而入,心中一凛,不敢轻敌,当下以真元内气贯注剑身,一挥一划之间,长剑均夹杂隐隐嗡然之声。谢恩的无妄功也渐渐发挥出来,内力直透剑尖,短剑上隐隐泛出青色的剑芒来。到此地步,两人均是以犀利剑法挟浑厚内力作生死之搏。
忽然听得“叮”的一声,那白衣少女的长剑断为两截。原来温红狐的断玉短剑乃谢恩生父遗物,锋锐异常,削铁如泥,两剑一碰,长剑立断。那少女遇险不慌,双手一搓,纤纤素手,突然发出淡金色的光芒来。温红狐顿觉热风扑面,惊呼道:“日月神掌!恩哥哥,他们会日月神掌!”原来温逐客给他们遍谈天下各门各派厉害武功时,曾警告过他们日后行走江湖遇到几种武功时要特别小心,其中就有这种手掌发出金光的日月神掌。
谢恩吃了一惊,叫道:“住手,你们倒底是谁?”
那少年哪里理会他,大声道:“也好,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威震天下的日月神掌。”左掌一起,立时发出耀眼的金芒,一股炙热的内力迎面扑来。雪花经热气一融,还未落地便已化于无形。谢恩只觉如身陷洪炉,忙运气抵御,一边奋力抢攻。那少年的日月神掌似还未练得到家,左掌施展日月掌,右剑的威力却是大减,顿被谢恩乘隙攻入。那少年眼见掌剑双使,反要落入下风,不敢莽来,左掌一收,潜心展开剑法。谢恩顿时松了一口气,全神应付。
棋国双杰见那少女剑折,使日月掌法虽不致落败,在温红狐削铁如泥的匕首下,总是不安全,当下道:“姑娘,你的短剑厉害,别怪我们倚多为胜了。”
温红狐格格娇笑,道:“羞羞,不害臊,你以为你们就能打得赢我?”
棋国双杰见她武功虽高,却是天真烂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黄毛丫头,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三百六十一路漫天花雨飞棋子’的暗器招法。”只听得嗤嗤数声,四枚棋子两上两下当胸射到。
温红狐短剑横空一掠,叮叮叮叮四声脆响,四枚棋子分成了八片,突然破空风响,几枚棋子已射到背后,凌厉劲风居然隐在了棋子之后,且角度诡异,手法高明之极。温红狐心中一惊,挥剑击落棋子。那棋国双杰的数十颗棋子已纷纷而至,有的后发先至,有的先发后至,有的意在惑敌,有的声息全无,更有的半空兜转。温红狐知遇劲敌,当下凝立当地,听风辨器,或挡或拨,或闪或避,一一化解。棋国双杰也不抢上近身,只远远地以暗器攻击。
黑棋子见温红狐从容挡闪,未落下风,心中也暗感佩服,道:“二弟,让她尝尝‘漫天黑白子’!”白棋子道:“好。”突然之间,空中似张起了一张大网,数百枚子棋子齐向温红狐围去,或抢先或堕后,或叮叮当当碰在一起,向旁激射出去。温红狐正自有些奇怪,那些棋子忽然一齐罩到了她头顶,有的则飞到了她背后,从四面八方围攻而至。温红狐才稍一迟疑间,上下左右已全被封死。迫此险境,温红狐不暇细思,新近刚刚学会的袖手剑法快剑式使了出来,嘶嘶声响,霎时之间,只见剑光不见人影,叮的一声长鸣之后,剑光一散,现出温红狐的身影,只见地上已落满了一地的碎裂棋子。但温红狐的雪颊上却也泛起了红潮,手臂隐隐发麻,这一连三百六十一粒的棋阵虽给她破了,棋子中蕴含的浑厚内力却也使她大感吃力。
棋国双杰都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温红狐居然能破解这一招。两人对望一眼,不再用暗器远击,齐抢身攻上。两人也不用兵器,只在食指上套上一个钢指套,使出金刚指力,大开大阖,指风呼啸。温红狐也识得厉害,短剑舞成一道剑壁护住身躯,不求有功,先求无过。棋国双杰惧她剑利,不敢过分强攻,三人一时难分难解。
而那白衣少女早已退在一边观战。
半个时辰后,谢恩与那蓝衣少年仍是难分上下,均是愈战精神愈长。温红狐面对棋国双杰,却是全然地处于下风,幸好棋国双杰见她年少,二人齐上虽是两人自行走江湖以来就是如此的,手下毕竟还是留了余地,没有全力进攻,只想迫得她自己认输。
便在此时,半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哈哈大笑,人影一闪,场中已多了一人,左脸丰润平滑,右脸枯瘦如柴,竟然似人似鬼。温红狐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吓得一声大叫,双眼紧闭。
全力恶斗中,闭眼岂不是自寻死路?只听指风大作,棋国双杰双指已罩住温红狐全身要害。便在这危急关头,那阴阳人突然如一道风般卷入了三人之间,砰砰两声,两拳击出,棋国双杰陡觉寒风袭体,两人不暇细思,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那白衣少女惊喝道:“是僵尸门的陆阴阳!”飞身欲上,忽然红影一晃,温红狐已拦在她身前,道:“姐姐,我跟你玩玩!”不由分说,短剑夺心便刺。那白衣少女左掌斜劈,震开剑尖,右掌迳出,竟然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夺温红狐手中短剑。温红狐迅速变招,左手迎出,砰的一声,硬接一掌,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撞来,身不由主向后退去。那白衣少女也是身形一晃,倒纵丈余。
温红狐激起了好胜之心,道:“你没有剑,我也不用剑!”手中短剑滑进了袖内,倏忽不见。
那白衣少女道:“小妹,没有剑,你只怕挡不住我的日月神掌!”双掌一错,一道金光与一道银光顿时交织在一起,猱身而上。左掌极柔,发出银光,右掌至刚,发出淡金色光芒,宛如日月,正是江湖人士闻声色变的日月神掌。
温红狐瞬间即感左胸灸热如烤,右胸如浸冰窖,这日月神掌果然不同寻常,急运无妄真气,双掌齐出,强接硬架。只听砰然一声,左胸一热,血液似乎都被烤得沸腾起来,右胸一凉,半边身子似乎要被冻僵。一热一冷两股气流在体内交相冲击,极为难受,眼前一黑,喉口一甜,忙双掌一挺,向前急推,身子向后急退。
那白衣少女受了这一掌,也是登登登连退数步,惊骇之极,道:“无妄功!你是温逐客的什么人?”
温红狐胸中翻涌的真气渐渐平息下来,道:“我是他女儿。你连我都胜不了,还想找我爹?”
白衣少女道:“那他呢?”
温红狐道:“哪个他?”
白衣少女微一迟疑,伸手指向谢恩。
温红狐笑道:“噢,你是说他。他是我师哥。”
那白衣少女脸上似乎掠过一丝常人无法察觉的古怪颜色。
棋国双杰猝不及防之下,被陆阴阳逼退丈余,身在半空,已然调匀气息。陆阴阳一蹦一蹦,有如弹丸,双臂直上直下,古怪之极,正是僵尸门独门秘技“僵尸拳”,每一拳击出,都发出一股阴寒之风。棋国双杰大为兴奋,展开纵横十九式,也一上一下地攻击,与陆阴阳的僵尸拳颇有共通之处。但见三人身周的积雪卷扬而起,显然举手投足间均蕴含莫大内劲。
便在此时,群山之中蓦地里又响起了一阵狮吟虎啸般的长啸,啸声浑厚悠长,似无止歇。那少年男女、棋国双杰一听这啸声,俱是面色一变,互相打个招呼,飞身而走。陆阴阳跨上一步,喝道:“哪里走!”左右开弓,双拳向棋国双杰直捣过去。棋国双杰回身招架,立时又被缠住。
蓝衣少年眉头一皱,飞身退回,刷刷刷刷,一连向陆阴阳刺出四剑,剑光闪动,凌厉无俦。陆阴阳砰砰砰砰连发四拳,将四剑都震歪,身形一动,正待反击。那蓝衣少年长剑一灿即收,拉着棋国双杰退出圈外,转瞬间在白雪皑皑之中去得远了。
谢恩道:“陆前辈,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陆阴阳道:“你师父的大仇人派来的。”
谢恩道:“我师父的仇人叫什么名字?”
陆阴阳道:“他姓冷,是一个武功已达超凡入圣之境的大魔头,从来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从来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此人神出鬼没,手段毒辣,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倒底高到何等程度,因为从来也没有人能跟他交手到五招开外的。他最忌惮的就是你师父,因此千方百计地要置你师父于死地。而你师父正是因不愿与他争斗,才带你们隐居到这个世外桃源来。我听到他们要偷袭你师父的消息,就连夜赶来给你们报讯,幸好及时赶到。咦,你们师父呢?”
温红狐眼眶湿润,凄然道:“爹爹过世了。”
陆阴阳大吃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他……他怎么会突然过世?”
温红狐道:“爹爹是练功走火入魔不治而死的。”
陆阴阳默然半晌,脸上怔怔的流下两行眼泪,古怪的脸上肌肉抽搐,满是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