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小桃道:“小姐师父虽知道那位隐侠的名字,但是却不肯说,只说要小姐自己去寻找。小姐父母的名字师父也不肯说,只有待她寻到自己的哥哥,才肯跟他俩明言。至于我家小姐的生辰八字,那怎能跟你说,又不是跟你对亲家?”
谢恩道:“难道非要对亲家才能说吗?”
铁小桃秀脸红了一红,道:“那是当然。只怕你肯与我家小姐对亲家,你那位小师妹却不肯。”
谢恩低下头来,若有所思,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
铁小桃继续道:“小姐当日的目的是为了去寻求身世,她在江湖上的身份又是碧血庄主,而且她另一层真正的身份更为惊世骇俗,那日骤然遇上你,她又怎能敢与你言明一切,那还不吓坏了你?所以就将错就错,索性骗你骗到底。那可不是有意要瞒你们,而是见你们完全信任于她,若当时拆穿,反为不美。我们与你们下山后,并没有去白马镇,而是折身又进了天目山。一连寻了三日,终于在一处非常隐秘的山谷中找到一间房屋。那房屋的门楣上挂着一副匾额,乃是‘侠隐庐’三字。我们想;这侠隐庐中所住的莫非就是那位隐世大侠?于是就上前敲门。谁知那屋中早已人去屋空,我们在里面寻了半天,只寻到一只死鹦鹉,还在一张梳妆桌上发现一张未画完的画,墨汁已经结成冰块,但屋里的主人显然离去还没几日。我们呆呆地望着那只死鹦鹉,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后来我们又在谷中发现一座新坟,积雪未融,大地披素,那新坟墓碑上用剑尖匆匆刻着几个大字:‘侠隐老人温逐客之墓。小女徒儿匆匆立。’我们想,这位侠隐老人大概就是这座侠隐庐的主人了……”
正说着,温红狐想起爹爹,心中酸楚,忍不住呜呜咽咽地低哭起来。众人都惊诧地望着她,不解何故。铁小桃问道:“温姑娘,你怎么无缘无故地哭了?”温红狐不答,仍是自管自的哭得伤心,眼泪一颗颗顺颊滑下。
谢恩双目潮湿,眼光朦胧,缓缓道:“侠隐老人就是她的爹爹,我的师父。那立碑的‘小女徒儿’就是我们两个。”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太湖六友瞠目结舌,铁小桃脸色也刷地一下变白,吃吃道:“你们……你们……”半天也没说出第三个字来,显是心中惊骇之极。
谢恩缓缓道:“师父死时,我不在他身旁服侍,真是该死。”
温红狐伏在他肩头上,哭道:“恩哥哥,别……别说了。”
众人俱都默然。一时之间,花厅之内,静寂无声。
过了许久,谢恩才道:“小桃,你继续往下说罢。”
铁小桃道:“我们想,师父说的这位隐侠也许就是侠隐老人,可是他却逝世了。我们都很沮丧,想起武林大会召开之日迫在眉睫,便连日赶回来。直到今日近午方到,差点误了大事。开这个武林大会最主要的当然是为了抗击金兵入侵,第二个目的则是要对付鬼门关。小姐探悉,鬼门关确确实实是由金国控制,鬼门关主祖坟茔直接受命于金国皇帝。金国吞并我们大宋之心已久,早已暗伏下这着棋子。鬼门关早在十年前金国建国之初便已筹备,如今它的爪牙已遍布我们大宋的各个都邑要害,渗入了我们大宋的各种机构,只等大军一到,便进行接应,来个里应外合。金军正面的进袭并没有什么可怕,只要大伙儿同心协力,便不足惧。可怕的是这鬼门关,他们无孔不入,无所不在,在大宋内部进行肆意破坏,离间群臣,分散人心,弄得兵无斗志,战将互相猜忌。金国的这一着棋子果然厉害,鬼门关在暗,金军在明,一个集结精锐正面强攻,一个分散人心暗中接应,大宋官兵一接战,便连连失利,倒也并不全因贪生怕死。小姐一得悉这个消息后,便想到只有联合武林势力,才能解救大宋。于是以碧血庄主的身份发出武林贴,遍召大宋豪杰,共商大计。本来也防到鬼门关得知讯息,一定会来偷袭破坏,这碧血庄看似平常,实乃暗藏玄机,再加事先又严加戒备,料那鬼门关要想偷袭也没那么容易。没料到的却是鬼门关没来,却来了个重天教,而且来势显然比鬼门关更为凌人。”
太湖六友听得都是暗暗心惊,说不出话来。
便在此时,忽听得后院传来一声痛呼,接着一个娇媚甜美的女子声音道:“重天教主,一统江湖,普天之下,唯我独尊。重天令到,碧血庄主还不俯首称臣?”
谢恩一听这声音,立即呼的站起,拉着温红狐的手便向外冲出。太湖六友脸上也露出又惊又怕的神色,跟在他身后而去。铁小桃莫名其妙,连忙自后跟上。
谢恩冲出大厅,只见院中站着四人,手捂胸口,正是澄灭、黄叶、孙伏波、余霞绮四个大会主持人。四人或倚桌而立,或以兵刃撑地,胸口血迹斑斑,显然都受了不轻的外伤。院子当中站着两人,衣袂飘飘,正是那日雪夜至侠隐谷寻仇的那对少年男女。男的面挂冷峭,右手一柄长剑,剑尖鲜血一滴滴地缓缓滴下。显然澄灭四人都为他所伤。
谢恩目光一接触到那少女的脸上,顿时浑身一震,喃喃道:“是你……果然是你……”这少女神情郁郁,雪肤花貌,容颜端丽,自然是那白衣少女。
谢恩在花厅之中听到声音,便知是那巨舟中的神秘女子到了,迫不及待地抢出一看,果真让自己料到了,巨舟神秘女子与白衣少女正是同一个人。谢恩原本对那巨舟中的女子颇有好感,这时只感胸口犹如被人重重捶了一拳,嘴里发苦。
那白衣少女本来神色淡淡的,一见到他,脸色大变,道:“你……你怎么也来了?”谢恩更无怀疑,一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温红狐也是咦了一声。
白衣少女避开他的眼光,低声道:“你快走罢,我们今天并不是来找你的。”转过头来,大声道:“金碧玉,你听着,不遵重天号令,鸡犬不留,九族全诛。这后果你是知道的,你好好的考虑考虑罢。”
谢恩心中气苦,只觉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半点力道。温红狐急道:“恩哥哥,你怎么了?”满脸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叶丹青见他突然失魂落魄,也吃了一惊,忙走到他身前,连问道:“大哥,你怎么样?”
白衣少女怒道:“金碧玉,你听见我的话没有?死在临头,还在与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当真是不知死活。”
叶丹青心中愤怒,转过身来,厉声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再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温红狐扶着谢恩在椅子上坐好,然后偎在他身上,道:“恩哥哥,你是见这位姐姐对你不好,心里伤心么?”
谢恩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心中暗中惭愧:“我这是怎么了?”忙道:“不,不,我只对你一人好,她对我好不好又干我什么事了?红狐狸,师父早把你许配给我,你已是我的妻子了,我此生只有你一人。”
温红狐美目中露出柔情,缓缓将脸贴在他胸口上,道:“那我就放心了。”
那少女冷冷道:“这么说,你是违抗重天令,不欲加入本教了?那也好,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重天教独门武功的厉害。”呛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尖平举,隐隐指着叶丹青胸口。
院中数百豪杰都退在一侧,远远观望,院中搏斗早止,丘马二童、黑白双棋以及化外八怪也一齐退于两个少年男女身后。那蓝衣男子神情冷峭,还剑入鞘,冷眼旁观,也不出声。
叶丹青也缓缓拔出长剑,长剑在夕阳下一闪一闪的,耀人眼目。她左手捏了个剑诀,剑尖斜指向地,道:“贵教教主宇宙乾坤客的盛名在下也久有所闻,仰慕得紧,只是这般强横霸道,意欲吞并武林,在下却不以为然,纵然粉身碎骨,那也决计不从,又何在乎一重天教令?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可否是重天教明月堂主?还有这位仁兄,也一并请教了。”她剑尖斜指向地,表示对对方不敢轻视,有尊敬之意,亦是剑术中以主待客之礼。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在下冷嫣葎,正是明月堂堂主。这位冷峥嵘,重天教朝阳堂主。接招吧。”长剑一抖,发出嗡的一声剑吟之声,剑尖上隐隐透出一层青芒来。
叶丹青见她这一抖内力浑厚,知道大是劲敌,道:“讨教了。”飘身而出,落在冷嫣葎身前,长剑斜斜指向对方左肩,剑至中途,忽然一颤,变得空蒙一片。
冷嫣葎一声娇叱,长剑划了一个浑圆的弧形,剑作万点,银星闪闪,倏然间似在空中放出千百只萤火虫,正是一招“长河落日圆”。两人这一交手与铁小桃丘日月又自不同,不但剑势凌厉之极,而且变幻多端,嘶嘶破风之声不绝于耳,剑力笼罩之处,三丈之内无人立足得住。观看的一些剑术高手只看得手心里冷汗直冒。
只听得铮的一声,空蒙之剑与繁星之剑在千头万绪中准确地交在一起,顿时响起一阵刺耳的断金戛玉之声。两人胸中气血翻涌,真气浑浊,各自斜跃三步,检视手中长剑,这一番硬碰硬,竟是两各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