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了林雅音的提醒,但是静尘师太还是措手不及,没能逃脱向晚晴的毒手,被银针刺中了手掌。向晚晴一招得手,便不久留,她扔下一句狠话,之后就逃之夭夭了:“中了我的‘散功散’,你就等着功力尽散吧!”
“师太,您没事吧?”林雅音连忙上前询问静尘师太的状况。
“贫尼无事。”静尘师太没有因为向晚晴的话而慌乱,她拔掉手上的银针,然后就地盘膝坐下,运功疗伤,果不其然,静尘师太明显感觉自己的内力开始消散,看来向晚晴所言非虚。静尘师太睁开双眼,她和蔼地对林雅音说:“林施主,你且过来。”
林雅音不疑有他,连忙走过去,静尘师太趁林雅音不备,右手运功,将自己毕生的功力悉数通过醍醐灌顶的方式,灌注到林雅音的体内。
林雅音不会武功,由于一下子承受了太强的内力,她一时之间竟然昏迷过去了,静尘师太将林雅音扶到床上躺好,并为其盖上被子,之后才踱步走出了禅房。失去了一身内力的静尘师太步履有些蹒跚,身体有些虚弱,但是看起来并没有大碍。
楚怀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在静尘师太离开后,才飘然而至,他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林雅音,不言不语,楚怀香待了片刻功夫,又飘然而去,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二天早上,听到林雅音要出家的消息,林父林母和林子轩匆匆赶到桃花庵,随行的还有李清风,但是大胡子、苏景仪和端木灵没有来。
“雅音啊,你可不要做傻事,你不能出家,你出家了叫娘怎么办啊?”林母一边哭着一边走进大雄宝殿,此时林雅音跪在佛前,静尘师太已经准备好了要给前者落发,林母见此,连忙对静尘师太说:“师太,还请且慢动手,小女不能落发出家!”
“阿弥陀佛,林施主还请先了断尘缘,之后再提落发一事吧。”静尘师太闻言,先是低喧了一声佛号,然后对林雅音说道,说完她就走开了,把空间留给林雅音及其家人。
“娘,您来了。”林雅音见到林母,起身说道。
“我们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削发为尼啊?”此时林父也走进来,质问道。虽然他中毒才刚刚痊愈,但是已经中气十足了。
“爹,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吧,此处是佛门重地,不宜喧哗。”林子轩提议道,他们现在是在大雄宝殿里,吵吵闹闹有失礼数。
天色尚早,桃花庵还不曾有香客前来上香,所以林子轩等人就在大雄宝殿之外的凉亭里商谈,林母抹着眼泪对林雅音说:“雅音,有什么事,咱慢慢商量,你千万不能出家啊!”
“爹、娘,请恕女儿不孝,不能侍奉二老百年,但是女儿心意已决,请二老成全。”林雅音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削发为尼,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这个逆女,你难道要气死你爹和你娘不成吗?”林父震怒道,怒火攻心,他面色涨红,看来是气得不轻。
“爹,您消消气,您身体还没有好全,不宜动怒。”林子轩安慰林父说,之后他又对林雅音说:“雅音,有什么事不能想开,偏偏要如此?”
林子轩说完,不忘用胳膊肘顶了李清风一下,李清风会意,劝道:“雅音,我们先回家,回家之后再慢慢商量。”
听到李清风的话,林雅音看向他,然后她对林子轩和林父林母说:“我有些话想要对风哥哥说,爹、娘、大哥,你们可以让我和风哥哥单独谈一会儿吗?”
林母还想要劝她,但是林父和林子轩拦住了林母,三人退出了凉亭,把空间留给李清风和林雅音,以期望李清风能够劝说林雅音回心转意。
林子轩三人走后,李清风对林雅音说:“雅音……”
“风哥哥,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林雅音打断了李清风,她说:“风哥哥,你知道吗?雅音从小就喜欢你,当我听到可以做你的娘子时,你知道我是多么高兴吗?我感觉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雅音……”李清风想要插话。
“风哥哥,你先让我说完。”林雅音又再次打断了他,然后继续说道:“这几天我都想明白了,或许是我们的缘分未到,或者是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风哥哥,所以风哥哥,这次雅音是真的要把你放下了……”
林雅音说这话时,她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李清风,似乎这是最后的道别。李清风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叫了后者的名字,然后再无言了:“雅音……”
林雅音松开李清风,走出了凉亭,向林父林母拜倒,说道:“女儿心意已决,愿从此青灯古佛长陪伴,请爹娘成全。”
林父林母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林母已经哭成了泪人,哭得肝肠寸断,最终没有办法,任你舌绽莲花,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改变林雅音的心意,所以林父林母只好随她去了。
林子轩握紧拳头,向李清风冲过去,给了后者重重一拳,之后头也不回地随着林父林母离开了。李清风挨了林子轩这一拳,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师太,请您为我落发吧。”大雄宝殿之中,林雅音跪在佛前,对静尘师太说道。
“林施主,只要有心向佛,落发与否都是一样的,你还是带发修行吧。”静尘师太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不肯为林雅音剃度,而是让后者带发修行。
“师太,我要斩断红尘,了却妄念,潜心修行,恳请师太为我剃度。”林雅音坚持要剃度出家。
“痴儿,须知去除妄念重增病,移向真如亦是邪。你还是带发修行吧。”静尘师太摇了摇头,不肯给林雅音落发。林雅音没有办法,只好带发修行,着僧袍,每日随其他人一起做早课、晚课,开始了她的修行之路。从此世上再无林雅音,只有桃花庵的小尼姑念心。
却说李清风从桃花庵里出来之后,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在大街上。说来也可笑,他几次到桃花庵,没有一次有幸赏得桃花芬芳,第一次来时,时机不对,桃花已谢;第二次花开正盛却无心欣赏,两次都是缘分未到,令人唏嘘。
李清风没有回林府,他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去面对林父林母和林子轩,就是因为他,林雅音才选择出家为尼。
此时李清风找了一家酒楼,叫了几坛“霸王酿”,想要一醉解千愁,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平日里他一沾酒就醉,今天半壶美酒入肚,仍无半点醉意,李清风喃喃自语道:“莫非这霸王酿也掺水了不成?”
李清风拿起酒坛,想一饮而尽,但是此时有人按住了他的手,接着冷冷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李清风定睛一看,原来是楚怀香,他挣脱楚怀香的手,灌了一口酒,然后说:“我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楚怀香喃喃地重复这句话,不知道是问李清风还是在问自己,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饮尽,不知为何,楚怀香觉得今天的霸王酿有些苦涩。
“四哥,我不回林府了,也无颜再回去。你跟大哥他们说一声,就说我走了。”李清风拿着手里的半坛酒,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楚怀香则没有接话,他一个人在饮酒,一杯接着一杯,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林、李两家联姻,本来是江湖中的一桩盛事,被视为是一段佳话,但是如今看来,却是从“美谈”变成了“笑谈”。现在江湖之中谁人不知道,林、李两家结亲不成,反而差点结仇?
因为李清风的感情纠葛,害得林家家主身中剧毒,差点沦为废人,而林府小姐也因为情殇选择出家为尼,从此常伴青灯古佛,所以李清风在江湖中的名声更加响亮了。
“忘情剑尊也是胆大包天,连霸刀林家都敢得罪。”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在下倒觉得忘情剑尊是难得的多情种。”
“只是可惜了林府小姐,年纪轻轻的就要从此常伴青灯古佛,唉——”
“谁说不是呢?忘情剑尊当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
这样的议论在酒肆茶馆之中每天都可以听到,虽然这是李清风和林府之间的事,但是这些江湖中人总是喜欢品头论足,说三道四。有道是,说着别人家的闲话,正好下酒,多说几句又何妨?
“小二,再来几坛酒!”这人正是一路买醉的李清风,他自从离开天都城之后,一路步行,逢酒楼、酒肆必入,一路上他也没少听到这些议论,但是他都置若罔闻。
现在的李清风将忘情剑用布包起来负于身后,再加上这几天他不修边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邋遢,所以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也没有人能够想得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忘情剑尊”会是这般模样。
“客官,您都喝了一宿了,从昨晚喝道现在,小店的酒都快被您喝光了,您别再喝了。”店小二好心劝道,此时李清风的桌子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空酒坛子。
“少废话,把酒拿上来!”李清风不领情,他坚持要喝酒。
“您稍等。”店小二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店小二而已,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去给李清风搬酒:“客官,您要的酒。”
酒拿上来之后,李清风直接掀开酒的封坛,然后大口大口地灌,如牛饮水,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李清风的酒量大有长进,已经不会出现酒后舞剑这种事了。
李清风喝得兴致正高,突然有一支飞镖飞进来,钉在他的桌子上,李清风看到飞镖上有字条,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今晚子时,城外树林。”
虽然上面没有落款,但是李清风知道这是何人,这是向晚晴,李清风认得她的字迹。只是不知道这次向晚晴找他,所为何事?正好李清风也有些事要和向晚晴说清楚,所以李清风准备赴邀约。
子时一到,李清风就按时赴约,来到城外的小树林,他一到就听见有人在抚琴,循着琴声,李清风来到一座凉亭前,他注意到,凉亭里有一女子在素手抚琴,李清风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向晚晴。今天向晚晴的穿着和当初在遗迹中,李清风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你来了。”看到李清风到来,向晚晴并不意外,也没有停下抚琴,她问李清风:“李公子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向姑娘,有何事不妨直说。”李清风皱着眉头,他不知道向晚晴打着什么算盘,所以他不愿和后者多费唇舌。
“这首曲子名为《残情》。”向晚晴不管李清风,她自问自答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李清风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自然可以听出这首曲子之中的浓浓情意,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感到烦躁,事已至此,还玩这些把戏干什么?
“你真的就如此讨厌我吗?连和我多说一句话都不愿。”向晚晴的手一顿,琴音有一瞬间的停歇,不过她又接着弹奏。
“没错,若能让我选择,我宁可当初没有遇见你。”李清风说,语气之中尽是决绝。
“李清风,你当真如此绝情?”向晚晴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歇斯底里,此时她也难以继续抚琴,而是看着李清风,久久不能回神。
“向姑娘,不管你想干什么,我进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李清风说完便决然而去。
向晚晴此时就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望着李清风远去的背影,她一口鲜血喷出,但是她没有在意,而是继续抚琴,她喃喃自语道:“《残情》一曲,曲终情断,为何我却不行?”
琴声依旧,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