雰褐派的飞来殿就坐落在峨眉城北五里处的飞来峰上。
相传飞来殿是天神下授,天神为振救天下生灵,命金龙腾云驾雾托着神殿落在飞来岗,从此民无疾苦,五谷丰登。飞来殿内祀东岳大帝,名为齐天五行庙,飞来殿由此出名,香火鼎盛。
后来辽、金先后入侵,峨眉城连遭劫难,飞来殿内古物也被一扫而空,殿宇毁弃,破败不堪。直至白眉道人在峨眉山开宗立派,其好友峨眉城主独孤紫林便主持重修了飞来殿,逐渐恢复了往日气势。
飞来峰林木葱笼,岗峦起伏,进山仅有一条只能容两人并行的盘山石阶。平日雰褐派一直敞开大门,接纳四方善客,但这几日却在山腰平台处设了关卡,严禁外人进山,以致山道上冷冷清清。
原来众人闻听沧海镖局的人已来到雰褐派,便以各种理由拜山门,探听遗书的消息。雰褐派不胜其扰,便禁了山。
紫凤珊等人已于傍晚住进峨眉城,她递了帖子要拜见天惠师太,有要事商量。天惠师太来至山腰处与她见了一面,只叙旧情,也不请她进去,而且绝口不提遗书之事。
紫凤姗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辞别后返回峨眉城居处,愁眉不展的说道:“看来雰褐派已完全相信了沧海镖局的话,否则天惠师太也不会如此绝情,上不了飞来峰,便没个实信儿。”
百里傲道:“他们迟早要出来,我们不妨在山下等,到时再想其他办法不迟,况且即便封山,也总能传出些消息来。”
这办法虽然不是办法,却也无可奈何,紫凤姗和百里傲长吁短叹。
百里俊咧嘴一笑,讳莫如深的说:“我有办法进峨眉山,但这法子一说出来就不灵了。”
百里傲担心他胡闹,冷峻的说:“俊儿,你年轻识短,不晓得这雰褐派的厉害,千万别逞能。”
紫凤珊也是不允,百里俊便不再提,转而说道:“现在不少江湖人都以为岳飞遗书被我教劫夺,他们除了来这儿探寻消息,还会有人到咱教无事生非的。”
紫凤珊听出了弦外之音,笑道:“你有办法?”
百里俊一挠头皮,笑道:“方法肯定有,只是一想到金熙柔指不定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罚我,我就怕得头疼。”
百里傲冷着脸道:“俊儿,有话就说,怎么跟你紫姑姑卖起了关子。”
紫凤珊虽知道百里俊聪明伶俐,但这事儿也只道他胡吹大气,道:“你要有好办法,我自会替你求情。”
百里俊嘿嘿一笑,说道:“紫姑姑金口一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暂且不管遗书真假,也不管谁要陷害咱教,只需向外宣扬说遗书已到雰褐派手中,他们就不会再去凤凰洲找麻烦。”
紫凤珊喜上眉梢,道:“真是好计,怪不得教主非要你也跟着来。我会和柔儿说,不为难你就是。”
百里傲却有些犹豫,道:“这种旁门左道,若被江湖人知道,岂不坏了我教名声?”
百里俊瞧了紫凤姗一眼,见她跟自己使眼色,心说你紫凤姗倒是狡猾,坏人非要我来当,反正出了事儿你得兜着,便说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况且他不仁,咱也不能太过保守,否则刘邦如何能夺了天下?”
百里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即便如此,你以为那些江湖人都是傻子?也未必轻信。”
百里俊道:“他们既能相信遗书被抢了,当然也能怀疑这是声东击西之计。而且现在雰褐派正在禁山,也不由得他们不信。”
百里傲又去瞧紫凤姗,紫凤姗却只看着百里俊点头微笑。无奈,他唤山义安排下去,并飞鸽禀报了金正宇。
次日一早,百里傲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字条,原来百里俊已经进山去了。他吃了一惊,赶紧找紫凤珊商量。
紫凤珊笑道:“咱们不能露面,但俊儿是生面孔,或许真有好办法呢?他古灵精怪的,随机应变的本领远在你我之上,这一点我倒也是喜欢。”顿了顿,又说道:“我看你还是在飞来峰下多多安置人手,一来可以回护俊儿安全,二来再看看有无其他道路可以偷偷上山。”
百里傲也没其他办法,只得去安排了。
百里俊换了身粗布短衣,来到飞来峰下转悠。其实他之前并没有计划,只是确信总会找到办法。
他赶到山腰平台时,正有一名黄衣女子拉着一个小女孩,与六名蓝衣道姑争执,便隐在暗处仔细观瞧。
黄衣女子说话甚是恭敬:“诸位大师,我母女二人确有要事,恳求拜见贵派白眉祖师,还请给予通传。”
一长脸道姑说道:“两位施主,鄙派近日甚不平静,况且祖师爷正在闭关,恕不见客,还是请回吧!”
黄衣女子微有愠色,道:“大师,我在此恳求了半个时辰,不管怎样还请通传,就说有岳姓女子求见,他若不见,我回去便是。”
雰褐派众道姑本来性情恬淡,只因近日不少江湖人以各种理由搅闹不休,这时以为黄衣母女也为岳飞遗书而来,见她纠缠,也有些恼怒,道:“施主难道听不懂贫道说话么?不见就是不见,奈何苦苦纠缠?”
黄衣女子怒气上涌,揶揄道:“雰褐派跻身江湖四大正派之一,江湖地位高了,这门槛也高了?连通传一声也这么费劲。看来白眉道人管教无方,徒有虚名罢了。”
众道姑见她言语侮及师祖,齐刷刷拔出长剑,各个面带愠色。长脸道姑手按剑柄,怒目而视,道:“师祖法名岂容你任意呼和侮辱?话已说尽,你若执意不走,休怪贫道手下无情。”
其实这些道姑虽然生气,但见二女孤弱,并不会轻易动手,只是想吓唬吓唬,把她们赶出山门便是。
哪想黄衣女子似乎并不买账,怒道:“下手无情又怎样?”见长脸道姑正欲拔剑,忽然上前抓住她剑鞘,她只见眼前黄影一闪,双手发麻,一股大力把她向后推了好几步,等站稳才发现剑已被夺去。
其他道姑见状,纷纷上前想和黄衣女子拼斗,被长脸道姑拦住,道:“快去请师伯来。”一名道姑向山上跑去。
黄衣女子双手捧剑,笑道:“这位大师,刚才得罪。找来帮手也不打紧,但还请帮我通传。”
长脸道姑哼了一声,接过剑,心知合众人之力也未必是她对手,只等师伯来了再做计较。
就在此时,从下面石阶上又来了四个人,两老两少,皆灰衣劲装,步履矫健,显然皆有武功。
黄衣女子见状,向来人点头微微一笑,闪在一边儿。
百里俊暗想这黄衣女子真是聪明,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四人中,为首的胖老者满脸堆笑,向众道姑拱手道:“各位仙姑,老头子有礼了。听闻沧海镖局带来岳飞遗书,我等慕名前来瞧瞧。”
他面上虽恭谨,但语调和用词似乎完全没把雰褐派放在眼里。
长脸道姑刚受一番折辱,见这老头态度倨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蹙着眉头大声道:“沧海镖局的人确实在,但遗书早被赤魔教抢了,你们找错了地方。这里是鄙派属地,还请你们赶紧离开!”
胖老者也不生气,刚想说话,忽听旁边黑脸老者道:“岳雷托请沧海镖局将遗书重归中原,就是想将遗书中的武学发扬光大。你们雰褐派想独吞,未免过于托大了吧!”
长脸道姑气的满脸通红,道:“你这老头太过蛮横,难道还想硬闯我飞来峰不成?”
胖老头嘿嘿一笑,说道:“硬闯又怎样?”说着便去抓她的剑。
长脸道姑一直全神戒备,退至其他道姑中间,六把剑一齐刺出。
这些道姑虽然年轻,但毕竟得雰褐派真传,功夫不浅,但那胖老头刀法更是了得,以一敌六依然从容。同来的三人见他不落下风,便也在一边观瞧着。
这时,忽听山上一声长啸,一人高声叫道:“各位住手,有话好说。”声震林岳,回音飘渺,几十丈外也听得十分清楚。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中年男子身背长剑疾驰而来,衣裾飘飘,如腾云驾雾一般,转瞬到了平台立稳。
众道姑收剑立在一旁,纷纷见礼道:“大师伯。”
这时百里俊才看清此人大概四十多岁,身穿灰色大氅,红面黑须,飒飒凛然。
黑脸老者斜睨了一眼,不屑的说道:“你是白眉道长的大弟子郭柏?”
郭柏道:“正是在下,不知几位来敝派有何见教?”
胖老者笑着接道:“原来是白眉老道首座高徒,失敬失敬。”
郭柏听这二人直呼师傅名讳,心内不悦,未等开口,只听黑脸老者又高声道:“那又怎样?六个打一个还要找帮手,这就是雰褐派待客之道?”
郭柏微笑道:“前辈欺负几个年轻道姑,这也算拜访之礼么?我雰褐派素来注重礼仪,仰慕英雄,但对无礼鼠辈又何须讲礼?”
黑脸老者哼了一声说:“听你这意思,比那几个小道姑还横?”
郭柏笑道:“岂敢。莫说遗书不在敝派,即便在,如你等这般如狼似虎,想要观赏也是难了。敝派这几日不见客,诸位还是请回吧!”
胖老者道:“三五句话就下起了逐客令,郭老弟也是太不给面子了。”
郭柏心知来者不善,想着先探探门户,便道:“敝派确有要务,暂不见客,且请各位告知尊姓大名、宝居何处,等日后方便,郭某必恭请诸位前来小酌。”
黑脸老者有些不耐烦,道:“罗里吧嗦,你要是能赢了我手里这把刀,我等走了便是。”话音刚落,一招力劈华山照郭柏头上砍来。
郭柏微一侧身,手腕一撩,长剑由下向上抹向他的肚子,转瞬间拼了十余招。
这俩老者暗自心惊,心想郭柏果然名不虚传,一手白猿剑法当真炉火纯青,滴水不漏。
郭柏也自有盘算。他虽发现对方招式多处破绽,但始终与其缠斗,只是想从招式判断对手底细,哪知对方竟然用了六种刀法,不觉暗自生疑,暗想这老头刀法杂而不精,也很明显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底细,不如逼他一逼。想到此处,手中剑势愈加凌厉。
黑脸老者也看出郭柏意图,心说不如和他斗斗内力,量他年轻,也未必是我对手。向右虚晃一刀,左掌击向郭柏胸口。
郭柏本来向右剪个腕花就能化解,但见对方想比拼内力,傲气顿生,也将左掌推出。这一对掌,黑脸老者方大惊变色。若非郭柏大有保留,他早被击倒。
就在这时,忽的从平台小林后冲出一个少年,手拿长剑向众人跑来,边跑边喊:“师傅,师傅。”
胖老者以为他是郭柏的徒弟,前来助拳,身形一闪挡在了黑脸老者身前,照那少年胸口就是一掌,那少年踉跄后退,直撞到树干晕了过去。
这少年正是百里俊,只是装晕而已。胖老者的内力虽厚,但他早用内功护着胸口,而且以手撑剑,那一掌正拍在剑面上,已抵去了大半内力。
郭柏见他受伤,内力猛向黑脸老者吐出,黑脸老者立时被震退了好几步,呆呆看着郭柏,似乎不敢相信。片刻后说道:“白眉老头大弟子果然不同凡响,改日再来拜访。”四人扭头下山去了。
郭柏也不看他们,赶紧走到百里俊面前,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他胸口,说道:“快把这少年抬回去救治。”
众女道说了声诺,七手八脚的把他抬上了山。这时郭柏才注意到黄衣女子,见她手上还拉着一个女孩儿,便问道:“这位夫人有何事?”
黄衣女子施礼道:“郭大侠,敝姓岳,确有要事想拜访尊师,若不方便,和您说也行。岳飞遗书根本子无须有,这事儿背后定有阴谋。”
郭柏心怔怔的瞧了半晌,内惦记百里俊,也未多想,便说道:“夫人还是不要为难在下,近日敝派确有要事,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黄衣女子有些失望,道:“且情郭大侠记住今日之言,到时候不让我进,我可要硬闯了。”说完带着小女孩下山了。
不多时几个女道折了回来,长脸道姑道:“师伯,刚才受伤的小施主已经安排在最里面的客房,淑芳小师妹看护着。”
郭柏道:“辛苦各位师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