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Z是否还有其他杀手?他们不知道。
下山后转东疾驰,跑了约莫一个时辰,远处影影绰绰出现一座庙宇。
“玄儿!”岳安娘道,“我们就到那里歇脚。”
进入庙内,岳安娘点燃了佛龛前的残烛。
百里俊道:“岳姑姑,光亮会不会暴露咱们行藏?”
这时岳安娘才发现他左腹上还插着断剑,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不早说?快到这边躺下来。”
百里俊面色苍白,笑道:“没事。”
岳安娘道:“九手罗王已受重伤,不会追来的。”为他拔了剑,又找来清水洗了伤口,上好金疮药包扎起来。
在拔剑时,百里俊咬牙忍痛,额头汗珠儿滚滚,却没吭半声。见安娘神情憔悴,便问道:“姑姑,你是不是受伤了,哪里不舒服?”
岳安娘笑得恬淡自然,道:“我中了暗器,暗器上有毒。”
百里俊先是一惊,继而释然道:“您有解药?”
岳安娘道:“傻孩子,九手罗王以暗器成名,他下的毒,怎会那么容易找到解药?”
百里俊刚想说什么,她一摆手道:“我已服了御毒的药物,又用内力将毒性压制在手臂三阳经脉内,但时间不多,有些话想嘱咐你。”
百里俊心内一沉,暗想她竟然把生死看得如此淡然,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态?
只听岳安娘平淡的说道:“当年,我爹一日内接到十二道金牌,他痛心疾首,担心自己难以活命,也担心岳家会被诛连,返回临安后便为我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将全身功力传给了我,那是七重无极功内力,现在,我把这内功传给你。”
百里俊十分难过,忽然想到那个小木瓶,从怀中拿出道:“岳姑姑,这个木瓶装的可能是药物,是在魔窟时从丁布义身上掉落的。”
岳安娘道:“可能是吧,但现在也晚了。这正是我想说的第二件事,丁布义是卧底。”
百里俊惊愕道:“他真是卧底?”
岳安娘也有些惊讶,问道:“你也猜到了?”
百里俊道:“他的出现当然不是巧合,但他几次试图阻止我们去魔窟,而且轻易的就被我点了穴道,那时我才怀疑。但……为什么不让他和我们并肩作战呢?难道……难道这九手罗王还不是真正的首领?”
岳安娘笑道:“你实在很聪明。我根本就不信丁叔叔会被收买。他之所以还在卧底,就是因为还没有进入这个组织的核心。现在九手罗王损失惨重,连老巢都被踹了,势必更家重用丁叔叔。而这些事情,那个神秘首领也必然会亲自过问,到时他顺藤摸瓜,一定能将这个杀手组织一网打尽。”
百里俊终于明白,她之所以一定要去,也并非完全有把握,而只是在冒险给丁布义创造机会。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他百思不解。
岳安娘显得有些沉重,说道:“第三件事,你父亲的死其实另有别请……我爹接到围剿的命令,曾上书皇上,献策将荆湖一郡许授给你父亲打理,以此来招纳。赵构本已采纳,但秦桧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封信,说是你父亲通过许约送给伪齐刘豫的,证明你父已接连了伪齐。赵构大为震怒,这才誓要剿灭你父亲。我爹虽然不信,但秦桧证据确凿,而且圣旨已下,又能徒叹奈何?”
这一段旧事,陈雪主没说过,百里俊也不知情。
岳安娘又幽然的问道:“你信不信我说的话?”
百里俊点头道:“当然信,姑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
岳安娘微微一笑,道:“还有两件事儿要拜托你!”从脖颈中摘下一个玉佩,柔情满目:“一是你帮我把若蓝送回高家。这个挂坠上面刻有我的名字,有了这个,她会更相信你。二是若有一日你能碰到中州大侠,请转告他,说……说安娘很想他。你能答应我么?”
百里俊接过玉佩,心情十分沉重,黯然道:“不管怎样,这药你总该服了,万一还有效呢?而且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蓝若不知得多难过。”
岳安娘微笑凝想片刻,道:“至少她不会哭。因为是我教她无情。”
百里俊完全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听她问道:“雪主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痛苦?”
百里俊默然点头。
岳安娘道:“这就是了。我爹死的时候我简直痛不欲生,几年都睡不好觉。所以我不想让我的女儿也受这样的痛苦,便一直向她灌输生死轮回、戒痴谨爱的思想。之前你没见她哭泣,甚至都没慌张过,就是这个原因了。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如果有一天她为某人流泪,定是动了真情。”
百里俊愕然,只觉这种想法做法简直匪夷所思。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毕,岳安娘抓住百里俊双手,与他十指交叉,道:“闭上眼睛,放松身心。”
直到两股强劲的内力从百里俊双臂灌入,他才意识到岳安娘在为自己传功,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想把内力送回更是做不到。
岳安娘的内力来势滔滔,绵绵不断。他只觉浑身燥热,全身痛痒。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岳安娘内力渐弱,百里俊欲把内力送回,她大叫不可,猛的撤开双手,却被内力反震摔倒。
百里俊一时情急,竟忘了内力反噬,抢步上前抱着她肩膀道:“岳姑姑,您这是何苦,没到最后一刻怎能轻易放弃!”
她脸色发黑,气若游丝,低声说道:“我爹逼死你父亲,你恨不恨我?”
百里俊发自肺腑的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没恨过任何人。”
岳安娘幸福的笑着,用手抚摸着他的脸,说道:“好孩子,谢谢你!”然后目光空寂的望着破庙顶梁,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的父亲叫岳飞。”举着的手掌慢慢松脱,身子也沉了下去。
百里俊眼眶充满泪水,却终究没有掉下来,只是将她紧紧抱住。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现安娘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想到她临死前那句“我的父亲叫岳飞”,他能深深体会他们深挚的父女之情。
一闪念间,百里俊竟似乎明白她为何能笑着死去。她不仅不怕死,甚至渴望死亡的到来,也许这样他们父女就能再次相见?那是怎样的情形?当年陈雪主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心思?
诶!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谜一样的岳安娘。
他抱着她的尸体沉默良久,终于整了情绪,在庙外找个高岗,徒手挖了坑,扯下庙中破旧的幔帐垫在坑底,抱着安娘的尸体轻轻放落。
没有棺椁,他便到庙中拆了神案,取来木板架在坑底,木板与坑底足有一尺的距离。
将土埋高,坟堆四周用石块围住,最上头还用石块压了一块布头当做纸钱。最后他立了一块木板,用手指抠出四个字:“义母之墓”。
在庙里翻找到几根残香,点燃后插在坟头。
月挂西山,疏星点点。
拜别。
百里俊骑马向东驰去,看路牌才知已是蕲州地界。
一宿未睡,又滴米未进,腹部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也不觉困殆,只因他现在有了无极功七重内功,精力充沛极了。
他一路疾行,未出蕲州,路边有一人骑马追来,喊道:“敢问公子可是百里俊少爷?”
百里俊停下问道:“你是谁,找我有何事?”
那人立刻下马,单膝跪拜道:“属下是赤魔教蕲州分坛副坛主冯伯,前几日紫天王派人送来您的画像,命我坛查找保护您,并让我等听从您的调遣。”
百里俊道:“感激不尽。向你们坛主回报,告诉他我已返回凤凰洲,不必再找了。”
冯伯道:“公子稍等,此去凤凰洲还有二百多里,属下即刻返回分坛调派人手护送您回去。”
百里俊摆摆手喊道:“多谢兄弟,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