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伸手抓住肩上插着的箭翎,蓬地一下拔了出来,也不顾汩汩而出的鲜血,高声道:“点苍派弟子听令,不怕死的跟我一起下山,咱们拼了!”语声一出,立有数百人轰然响应。
李乐山急道:“不可!对方弓箭厉害,咱们须得想个应对之策,否则便是以卵击石,白白送命。”
金风道人也道:“不错,孟掌门不要冲动,不知山寨中可备着盾牌吗?”
一语立时将孟江点醒,当即吩咐手下四处搜集,不多时已搬来数十面盾牌。
金风道人看得直摇头,问道:“就这些吗?这远远不够啊!”
孟江为难的道:“有什么办法?谁知道会出现这种局面呢?”
李乐山沉吟道:“没办法了,敌人喊杀声越来越强,恐怕那处狭道已经快守不住了,大家去把所有的桌椅床板都搬来,劈成盾牌大小,以作挡箭之用,虽然不济,毕竟聊胜于无。”
各派门人当即四下散开,着手忙活起来。
金风道人道:“眼下敌强我弱,差距悬殊,如何脱困,李大侠可有良策吗?”
李乐山忙道:“诸位都是一派宗主,李某何德何能,岂敢越俎代庖?”
金风道人苦笑道:“贫道虽然不才,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们这些江湖武人都是有勇无谋之辈,说到谋略谁也不及阁下,李大侠不必过谦,我们每个人都甘愿听候调遣!”
李乐山知道金风所言非虚,这些人确无统率之才,眼下火燎眉睫,便也不再推让,微一沉吟,当即朗声道:“众位朋友听了,眼下山上共有武当、点苍、邛崃、青城、云台、崆峒以及在下七路人马,大伙儿分头下山,东南西北,外加东北、东南共六路。届时只求突围,千万不要恋战。逃出一个是一个,不必顾及旁人,下山后一路向东,只要进入四川境地便告脱险,想那沐家军再狠,也不敢越界用兵。”
一番话说得群雄不住点头,当下所有人按门派分成了六队,各自选定了下山的路径。李乐山还不放心,又对各派弟子面授机宜,教导他们利用地形与敌人游斗,无论何时都不要乱了队型。
待一切安排就绪,一空与青莲师徒二人走过来,对李乐山道:“李少侠,待会我们就先行一步了,将来请到普陀山相见。”
李乐山十分过意不去,当即单膝跪地,歉声道:“小子无状,害得老神僧受此牵连,倘若此番有幸脱困,日后必当去贵宝山当面请罪!”
老和尚哈哈笑道:“记着你的话,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朝众人挥了挥手,师徒二人飘然而去。
李乐山直起身来,对孟江道:“正南方是上山的主路,敌人最多,孟掌门,李某跟你一同从正南方攻下去,争取能牵制住敌人,掩护其它各路朋友下山。”
孟江道:“如此甚好!”
李乐山寻来一口宝剑,也不持盾牌,抢先冲出寨门。柳宗棠、柳一郎、谭氏双雄、焦猛等人在后面紧随而动。
眼见此景,群雄豪气陡生,齐声呐喊,分从六个方向朝山下冲去。上山的道路本无六条之多,众人一边向下奔跃,一边披荆斩棘,开荒辟路。
这些弟子都是武艺出众,论身手足可一当十,但此时兵合一处,却露出乌合之众的本色。刚开始这些人还能各行其道,循序推进,没过一会便渐行渐乱,漫山遍野,蜂涌而下。
李乐山一马当先,没几步便到了那座两峰夹峙的狭道处,此时这里战事已歇,但见满地残刀折剑,断树碎石,方才战况的惨酷可见一斑,官兵也看出这里地势险要,难以强攻,遂停止了攻势,此刻正列队向山下退去。
李乐山悄没声的欺至队尾,蓦地一声大喝,抡剑便砍,走在队尾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未及转身便先后饮刃,齐赴黄泉。这一下先声夺人,直慑敌胆,后面的兵丁骇得拔腿就逃,赶上前排的人却在转身御敌,相互一冲,整支队伍立时大乱。这条峡道委实过于促狭,有些地方仅容一人通过,宽阔处也不过两三人之距,一时间上千人你拥我挤,滚成一团,李乐山捡个现成便宜,长剑倏出,一剑一个,转眼间十余人中剑倒地。后面孟江见状大喜,忙吩咐门人加快行动,全力抢攻。
很多点苍弟子之前在山下吃了沐家军的大亏,这时候岂会手软,个个争先恐后,但见刀光与人头同落,剑影共热血齐飞,惨叫声此起彼伏,震彻山谷,队首的兵丁耳听于此,以为上面打了败仗,更快速的向山下溃逃,很多人慌乱中跌倒,未及爬起,已被后面赶上的人踩在脚下,这些人又被绊倒,如此往复,光是自相践踏而死的就不计其数,放眼望去,长长的山道上满是官军的尸首,横七竖八,惨不可言。
群雄在李乐山的率领下一鼓作气,如虎赶羊群一般直杀至山脚处,山下敌军虽多,但阵型已乱,根本无法阻挡群雄的步伐,眼瞅着出口遥遥在望,就在这时,忽地斜刺里冲来二十余人,各执兵刃扑向群雄。
双方一交锋,竟然见招拆招,打得不可开交,李乐山心中诧异,仔细一看,发现来者非是旁人,竟是十三家镖局的各大镖头,这些人皆是武艺出众,战力自非寻常兵卒可比,尤其是永安镖局的贺天鸣,常胜镖局的吴长胜,武威镖局的武胜文以及顺风镖局的卫峰等人,身手尤其不凡,这一来点苍派这边立时相形见绌,就连孟江也因为身带箭伤,在卫峰与武胜文的联手攻击下,连连后退,难以讨到便宜。
李乐山眼见形势堪危,正要过去助阵,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对护手钩拦在眼前,定睛瞧去,正是江南鹤贺天鸣。
未等李乐山开口,贺天鸣抢先喝道:“李乐山,你怎地与焱门贼子站到一起了?”
李乐山怒道:“一派胡言!他们都是点苍派的,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焱门!”
贺天鸣哼一声,回道:“我不知道他们是焱门还是点苍派,只知道这是一群盗取国宝的贼寇。”
李乐山急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贺天鸣道:“自然是华总盟主说的,总盟主早就知道焱门藏匿于此,已先一步派飞骑抵达昆明,通知了沐王府,如今整座山岭已被大军包围,你还准备负隅顽抗吗?”
他这一说,李乐山登时如坠冰窖,本来他心底还存有一丝幻想,希望那罪魁祸首另有他人,对方制住华天雄后将那批珍宝转移进了箱子,此时一听贺天鸣所言,原来所有的一切果是华天雄的安排,最后那一点希望顷刻幻灭。眼看形势危急,李乐山急怒攻心,当即大喝道:“这纯属是贼喊捉贼,眼下我来不及同你细说,你快把路让开,回头我跟你一同去见华天雄。”
贺天鸣怒道:“放屁!你快放下兵刃投降,回头我们在王爷面前替你说情,王爷通情达理,料不会过分为难于你的!”
李乐山道:“那其他人呢?”
贺天鸣道:“那些都是焱门的贼子,就等着押至南京,听候朝廷发落吧!”
李乐山怒道:“如此说来,那休怪李某无情了!”
二人话不投机,当即动手,贺天鸣的武功较其它镖头还要高出一筹,只见他双钩并举,使出十二路卷帘钩的功夫,勾、拉、锁、带、擒、拿、捉、提,招式凝练,钩尖一个劲的朝李乐山要害招呼。
李乐山此时哪有心思恋战,七八个照面一过,故意卖个破绽,让长剑被对方单钩挂到一边,前胸整个暴露出来,贺天鸣果然中计,左手钩当胸挑至,李乐山等的就是这一招,只见他身子后仰,一招“巧踹金灯”,右脚猛向对方丹田踢去,这下若是踹实了,对方非当场毙命不可,那贺天鸣贪功心切,此刻势子已然拉满,眼见对方这一招来势凶狠,躲是来不及了,仓促间身子急向右一拧,避过要害,“砰”的一下被踹中左胯,踉踉跄跄跌出七八步,最后单钩往地上一撑,总算没有躺下。有心转身再战,陡然间脖颈处一凉,一道剑锋横在喉间,就听李乐山道:“快让镖头们放下兵刃,将路让开!”
贺天鸣又羞又恼,大声道:“尔等已是网中之鱼,还要逞强发狠吗?”说着奋双钩还欲挣扎。
李乐山怒道:“你不要命了?”抬腿朝他膝弯处一脚。
贺天鸣腿窝一弯,单膝跪地,兀自冷笑道:“有种你就杀了我,看姓贺的会不会皱下眉头!”
李乐山见此人如此硬气,一时也大感为难。就因为被这些镖头一阻,那边的官军已重新列好阵势,突然一个声音叫道:“放箭!”霎时间弦声大作,无数雕翎铺天盖地,攒射而至,根本不顾那些镖头尚在场上。
众人见状哪还顾得上交手,纷纷各自躲闪退避。
李乐山也放开了贺天鸣,长剑挥舞,拨挑拍打,专心应对来袭的箭雨。
别人倒还好,最惨的却要属贺天鸣了,挣扎着想要起身趋避,不料一条腿却运转不灵,他方才被李乐山踢中腿骨,虽未受伤,但行动已大受影响,无奈下只得疾舞双钩,没挡几下便中了三四箭,此时旁人自顾尚且不暇,哪腾得出手来帮他解围,可怜江南鹤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此时防无可防,避无可避,转眼之间乱箭穿身,被射成刺猬一般。
李乐山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禁心头一沉,大感负疚。
其它那些镖头见状均吓得魂不附体,轰一声四散奔逃。李乐山一支长剑舞成风车一般,同时脚下游走如飞,片刻不停,怎奈敌箭实在太多,如飞蝗密雨一般连绵不绝。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啊”的一喊,李乐山回头望去,见是野人熊焦猛脖颈中箭,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