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道人凭高俯瞰,只见青灵子仍在原地怔怔发懵,宝剑扔在地上也不去捡,金风纵身跃下殿顶,过去拾起宝剑,递给青灵子道:“方才是什么暗器?”
青灵子接剑在手,摇头道:“格老子,根本没看清楚!”
此时司徒轩与雷鹏也无功而返。几个掌门又在四下查找多时,哪有半点暗器的踪迹?不禁大感怪异,方才明明看到有物飞来,将青灵子的长剑撞飞,怎么竟找不到呢?最后还是司徒轩心细,在殿门前的石阶上发现了许多极细的瓦屑,散得到处都是,至此众人才明白过来,方才的暗器原来是一小块砖瓦。
一时间众人脸色齐变,以青灵子的修为,便是集金风、雷鹏、司徒轩等人合力出手,也未必能将其兵刃震飞,而对方随手一块砖瓦竟有如斯威力,虽属偷袭,但其功力也足够骇人了。
青灵子本来满口“龟儿子,格老子”的乱骂,待见到地上那些砖屑,木然半晌,一言不发的走回殿中,金风等人随后跟入,几个掌门人凑在一起,思量着下一步的对策。
一阵无声的静默之后,金风道人开口道:“敌人来历不明,实力恐非我等能敌,留在这里不啻于坐以待毙,既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索性继续赶路,就算撞见沐王府的追兵,大家拼个鱼死网破,也比在这里等死的强。”司徒轩等人均点头同意,于是各自招呼门人,准备连夜赶路。
骆瑛抱着骆北峰的尸首,哭叫道:“我哥哥怎么办?难道要他就这样暴尸荒野吗?”
金风等人这才想起骆北峰的尸首尚未安葬,不禁暗暗脸红,方才他们只想着如何脱身,根本未曾顾及其他,骆北峰身份不凡,自然不能草率掩埋,但眼下手头并无铁铲等挖掘之物,看来又要费一番不小的周折。
雷鹏抬头朝殿梁望了望,突然一提气,纵身而上,对着那大梁一连数拳,击得整个屋顶连连摇晃。
金风道人惊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雷鹏道:“现在哪有工夫去深挖厚葬,不如索性将这大殿推倒,以作掩埋。”
金风叫道:“拆寺毁庙,岂有此理!”
雷鹏恨声道:“神佛无眼,留之何用?”说着话手下加劲,又是数掌轰去,那殿梁早已腐朽不堪,没几下便支离破损,轰的一声断落下来,失去殿梁的支撑,整个大殿摇摇欲坠,众人见状纷纷奔出寺门,耳听得一声巨响,一片烟尘在寺内腾起,骆瑛领着残余的邛崃派弟子,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家不可一日无主,骆北峰既死,邛崃派一致推举骆瑛担任门派之主,此刻的骆瑛悲痛欲绝,哪还有心情考虑这些,不住的摇头推辞。
此时已无马可骑,众人只得徒步前进,好在睡了一阵后,精神恢复了不少,二百来人顶着满天星斗,夤夜疾行。他们害怕撞见沐家军,但见岔道便拣最窄的小路行走。一路上几大掌门不住的劝慰骆瑛,终于令她平复了满腔悲绪,答应接掌门户大权。骆瑛年纪虽轻但毕竟是江湖儿女,很快便擦干眼泪,从悲痛中振作起来。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边已现出曙光,整个群山晨光曦曦,烟雾霭霭,清新的空气令众人压抑的心情稍感一畅。耳听得远处水声淙淙,过去一看,是一条清澈的山溪,众人早走得口渴,见状齐欢呼一声,奔过去痛痛快快的喝起了山泉。
骆瑛解开身上的褡裢,见干粮早已吃完,遂向金风道人问道:“道长,还要多久才能走出这片大山?”
金风道人想了想道:“印象中这里已是川滇交境,只要翻过前面那座山头便能看到镇子了。”
骆瑛苦着脸道:“那山头从昨日起就横在眼前,走了半宿,看着还是那么远,一点没近。”
司徒轩笑道:“所以说望山走倒马,似近而实远。”
骆瑛摇头道:“现在我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再走下去,恐怕没见到镇子,便饿死在这深山之中了。”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感觉腹饥难耐。
雷鹏走过来道:“我带人去周围转转,看能否寻些野果用来充饥。”
正在商量时,忽听前方一阵牛蹄踏土之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骑在牛背上,正从林子转了出来,那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蓬头赤足,脸色黝黑。
金风道人见是个牧童,忽心中一动,走上前道:“这位小哥,请问附近可有村舍?”
那牧童陡然见到林中冒出这么一大伙人,个个携刀佩剑,衣衫染血,心中十分害怕,瞪着眼睛不住的往后退着。
金风道人温言道:“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强盗,带着兵刃是用来防身的,我们赶了一夜的路,实在饿得不行,想寻个人家讨点吃食。”
那牧童结结巴巴的道:“附......附近......没有村......村庄,只有我......我家一......户。”
金风道人道:“你家在哪?可否带我们前去?”
牧童道:“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但你......你们这么多......人,我家没有那......么多的口粮。”
雷鹏从后面过来,两眼盯着那头牯牛,一个劲的直吞口水。
牧童看出他的意思,用身子挡在牛前,紧张的道:“你......要干嘛?这牛......是我......爹养来,以后给我......娶媳妇准......备的,可不......能给......了你们。”
骆瑛闻听扑哧一乐,笑道:“你才多大年纪?这就惦记娶媳妇了?”
牧童道:“这你管......不着,总之,这牛儿是我......家的命......根子,你可别打......打它的主意!”
金风道人知道山里人对牲口看得极重,自己身上的盘缠恐怕是不够,微一沉吟,遂伸手将剑穗上坠着的玉珏摘下,递到那牧童眼前,说道:“我用这块玉换你的牛,行不行?”
牧童怯生生的接在手中,云南乃产玉之地,当地的村民都有相当的鉴玉能力,牧童拿着玉珏反复观看,见其色泽晶莹,质地柔腻,端的是块珍贵的宝物,价值少说也在千两银子以上,他抬头看了看金风道人,又低头看了看玉珏,显得有些不敢相信,说道:“你......真的要用这块玉来买......我的牛吗?”
金风道人笑道:“不是买牛,是换一顿饭,你将我们领去你家,让你爹爹将牛杀了,做一锅牛肉给我们尝尝,这块玉就是你的了。”
那牧童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最后道:“这事我......可不敢做主,要不你们跟我回家,问问我爹,看......他怎么说?”
金风道人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当下众人随着牧童顺溪而上,转出一座山坳,远远看见前方山脚处并排盖着三间农舍,有个农夫正在那里闷头锄地,一瞥眼见到一大伙人向这边涌来,当即停下手里的农活,愣愣的望着他们,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
金风道人知道山里人大都胆小怕事,不便贸然靠前,遂命众人远远站在一边。那牧童快步走到农夫身边,朝金风一行人指指点点,诉说经过,只见那农夫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又把那玉珏拿在手中看了一阵,最后迈步来到众人前,将玉珏往金风道人面前一递。
金风道人以为他舍不得耕牛,心中好生失望。只听那农夫说道:“几位是外乡来的吧,客人远道而来,咱家理当杀牛宰鸡招待,哪敢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快收回去,随咱家进屋一叙。”
众人大喜过望,不住称谢,跟着农夫走进农舍之内,只见里面的陈设极为简单,几张木桌板凳,墙上挂着蓑衣犁头,但收拾得很是干净。三间草房虽然宽敞,但哪里容得下他们这么多人,于是很多人便在院子里席地而坐,那农夫显得很不好意思,先叫牧童从缸里舀来清水,盛在碗中轮流端给众人。那农夫道:“山村野舍,没什么好茶,不便拿出来献丑了,望客人多多担待。”
金风道人忙道:“哪里哪里,主人不以我等冒昧见弃,我等已很感激了。”
那农夫道:“几位稍坐,我去邻村请几个朋友过来,杀牛很是麻烦,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金风道人忙道:“万万不可,杀牛之说乃贫道与令郎开的一个玩笑,阁下千万不必认真。”
那农夫哈哈一笑,说道:“客人即使不这么说,我也会杀牛款待的,请诸位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说完转头对那牧童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拿上柴刀,去山上砍柴,天黑了再回来。”说完向众人点了点头,快步出门而去。
金风道人还要阻拦,那农夫已一溜小跑去远了,众人见这农家如此淳朴好客,心中都很感动,均想:不管怎样,事后定当好好酬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