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柳宗棠等候多时,仍未见对手登场,忍不住道:“孟寨主,什么意思啊?莫非你们准备罢战投降了不成?”话音方落,就见东席跳出一人,外罩青布长衫,内里一身劲装,神情冷峻,双眼有神,正是“飞刀无影”吕仁杰。
柳宗棠捻须笑道:“呦!这不是吕老弟吗?多年不见,吕老弟还挺好的嘛?”
吕仁杰哼了一声,道:“托您老兄的福,也还过得去!”
柳宗棠点头道:“吕老弟,咱们是老相识了,彼此心知肚明,我记得你一向是吃独食的,怎么也开始搭帮结伙,抱上别人的大腿了?莫非是这两年上了年纪,混不下去了?早说你去陕西找我啊!我的柳家堡正缺个喂马的,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怎么也不会教老弟你饿肚子的!”
一席话说得西席众人哄然大笑,吕仁杰脸色微微一变,倏尔便恢复过来,笑了笑道:“多年不见,柳大哥还是这么诙谐,小弟不过是应朋友之邀,凑个热闹,壮壮声威,没想到竟会遇到故人,早知您老兄在此,说什么我也不来趟这滩浑水了。”
柳宗棠闻言笑道:“有趣有趣,看来你现在不但把架子放下了,连性子也改了,竟然也练出了涵养,放在十几年前,谁能相信这些话是出自‘飞刀无影’之口呢!”
柳宗棠表面上谈笑风生,占尽口舌之利,心中却暗暗吃惊,他知道这吕仁杰向来桀骜不驯,眼高于顶,而今竟也变得圆滑起来,怎么激他也不动怒。
吕仁杰叹道:“拳怕少壮棍怕老狼,岁数到了不服也不行啊!”
柳宗棠摇头道:“不见得!真要如此你也不会站到这里了!”
吕仁杰苦笑一声:“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吕某这点玩意当年就不成气候,如今就更拿不出手了,眼下赶鸭子上架,还望老哥哥你高抬贵手!”
柳宗棠鼻子一哼,点头道:“好说好说!咱们怎么个玩法?你划下道吧,老夫奉陪便是!”
吕仁杰将外衫一解,露出里面腰带上别着的十二把飞刀,说道:“十余年前我俩人太行山一战,我对柳兄的暗器技法深为叹服,今日想再次领教一下,只要你能将我发出的飞刀全数接下,就算我输!”
柳宗棠哂然一笑,道:“这么简单?不是太便宜我老头子了吗!”
吕仁杰淡淡的道:“咱二人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走个形式,让我回去对朋友有个交代,况且项目是我提出来的,按说玩法该由柳兄制定,我现在自作主张,其实占便宜的乃是吕某。”
柳宗棠只觉眼前这吕仁杰实在有些古怪,但此刻无暇细思,遂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来吧,老夫看看阁下这些年有什么长进!”
吕仁杰当即从腰带上取下三柄飞刀,分夹于右手四指之间,跟着后退数步,站定后朝柳宗棠遥遥一礼,柳宗棠也点了点头,吕仁杰道声“得罪了”,只见他右手腕一抖,三柄飞刀分上中下三路同时甩出,一取眉心“阳白穴”,一取胸口“灵府穴”,一取胁下的“神阙穴”,三刀分袭三处要害,又狠又疾,令人防不胜防,这还不算完,这三刀刚一出手,跟着左手一晃,又取下三柄飞刀,抖手甩出,六道寒光齐朝柳宗棠飞去。
他这一手飞刀连发堪称一绝,先后几无停顿,每柄飞刀均是高人巧匠以精钢所铸,薄如柳叶,锋锐无比,往常与人对阵,敌人见他飞刀飞来时若以兵刃挡架,往往兵刃亦被削断。
眼见飞刀袭至眼前,柳宗棠喝道:“来得好!”举单掌横里一撩,登时将三柄飞刀抄在手中,这时后面三刀紧跟而至。就见柳宗棠抖手一甩,“叮叮叮”三声轻响,六柄飞刀空中相碰,同时插在地上。
观战众人见状,无不大声喝彩。吕仁杰喝道:“西霸天果然名不虚传,再多接一些吧!”就见他双手齐扬,同时射出六道寒光,这一回六刀同发,呈两个品字型飞去,将敌人周身所有方位尽罩其中,柳宗棠不慌不忙,看准来袭双手疾挥,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六柄飞刀尽数接下。
这一下全场更是彩声如雷,连孟江也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为柳宗棠的表现鼓掌,行家都明白,接暗器远比发暗器要难得多,尤其是对方六刀齐发,柳宗棠谈笑之间一蹴而就,这等手法眼力,对于一个花甲老人来说实属难得。
就见吕仁杰大指一伸,赞道:“好手法,佩服!佩服!”,柳宗棠双手一张,将六柄飞刀一展,笑道:“这就完了?”话刚出口,陡觉脑后风声有异,急将头一转,未等众人回过神,柳宗棠已稳住了桩子,只见他口中精光闪耀,仔细一看,竟衔着一枚长不过五寸的金镖。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吕仁杰早知以柳宗棠技法高超,寻常攻击根本难以奏效,方才那十二柄飞刀全为吸引对方注意,在此掩映下,偷偷以回旋手法打出一枚金镖,走弧形绕至柳宗棠身后,这一着声东击西不愧高明,也就是柳宗棠,换做旁人实难避开。
柳宗棠将那金镖吐在地上,笑道:“早知你这厮扮猪吃老虎!所幸老夫早有防备,否则这条老命今日就断送于此了,现在你怎么说?”
吕仁杰神色变了变,讪笑道:“老哥雄风不减当年,小弟技止于此,甘拜下风!”说完将地上的飞刀与金镖逐一拾起,朝柳宗棠拱了拱手,转身退场而去。
柳宗棠见他说到做到,痛痛快快的认了输,倒也无话可说,但心里总觉得事情结束的过于简单了。正沉吟间,忽觉一阵头重脚轻,身子很不对劲,当即强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整个身子灌进了水银,撑得血管几欲爆裂,同时意志也模糊起来,有心张口,发现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只能含含糊糊的发出一些嗬嗬之声,遥见那边李乐山等人的身形越发歪斜,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此时西座众人正在庆贺又拿下了一场胜利,突见柳宗棠倒地,无不大吃一惊,李乐山、柳一郎、丑和尚几乎同时飞身抢来。
柳一郎大叫道:“主人!主人!你怎么啦?”
一空老僧扶着柳宗棠坐起来,只见他全身发颤,脸色青紫,气息越来越微弱。
柳一郎吓得方寸大乱,搓着手道:“这......这......这是怎么了!?”
一空伸手搭在柳宗棠的脉门,只觉他脉象乱得出奇,心中暗惊:莫非是中了剧毒?一时也无暇细思,忙吩咐青莲去盛一碗清水过来,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只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把金针,隔着衣服,在柳宗棠丹田的‘中极穴’、颈下‘天突穴’、肩头‘肩井穴’等十二处穴道依次刺下。
老和尚博学广识,除了武学以外,医道药理也很是精通,但见他运指如飞,转眼十二枚金针俱已落位。
这时青莲和尚将清水端来,一空将一包黄色的药粉溶入水中,跟着捏开柳宗棠的牙关,将这碗药水给他灌了下去,工夫不大,就听柳宗棠腹内汩汩作响,一空在其后心处一推,柳宗棠身子一挺,一阵干呕,却未见吐出什么。一空见状微一沉吟,又从荷包中取出四枚金针,在柳宗棠‘紫宫’、‘关元’、‘天柱’‘鸠尾’四处穴位刺下,片刻后只听柳宗棠喉间咕的一声,跟着哇的呕出一口黑血。毒血一经逼出,脸上的黑气也褪去不少,众人见他情况有所缓解,都长出了一口气。
柳一郎正要答谢一空老僧,发现老和尚仍是忧形于色,愁眉不展。不由得心中一沉,紧张的问道:“老神僧,我家主人怎么样了?”
一空道:“柳堡主所中之毒十分诡异,只片刻工夫,毒气已侵入血脉,方才老衲用金针灸艾法将他十二经常脉与奇经八脉阻隔,暂时保住了五脏六腑,否则毒气攻心,神仙也难救了!”顿了顿,又道:“目前以老衲之能,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若想将他体内的毒素彻底祛除,必须对症下药,倘若不明毒源便乱施解药的话,很可能会增加他的危险。”
柳一郎虎目含泪,颤声道:“这......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又去哪里找那解药呢?”
一空老僧摇头叹道:“这正是老衲发愁之处。”
听到这李乐山将头一转,直向东席那边望去,旁边青莲见状,立明其意,身形一晃便到了吕仁杰跟前。
吕仁杰没想到对方说来就来,急忙挥掌出击,早被青莲一把抓在胸口膻中穴,单臂高举过顶,大骂道:“你这畜生,比武不胜竟然暗中下毒,简直可杀不可留,你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和尚摔死你!”
吕仁杰被擎在空中,动弹不得,惨笑道:“谁叫他故意逞强,非用嘴去接那金镖的,咎由自取还怪得谁来?”
青莲大怒道:“你到底给不给解药?”
吕仁杰道:“解药没有,命倒是有一条,你要的话拿去好了!”
青莲恨得七窍生烟,正寻思如何折磨对方时,忽感背后风起,两股力道分左右袭来,青莲头也不回,抓着吕仁杰的身子向后一掷,后面孟江与端木崖急忙伸手迎接,合二人之力才勉强将吕仁杰接住。
青莲冷笑道:“好啊!想以多为胜?你们就这点能耐吗?”。
端木崖哼道:“既然你不按规矩来,我们又何必顾虑?你怕了吗?”
青莲怒道:“怕你不扛揍!”说完运双掌扑向二人,一时之间三个人战成一团。旁边龙涛等人见状,纷纷亮出家伙围拢过来,眼瞅着一场混战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