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敌人远去的背影,少年鼻子一哼,讥笑道:“这等鼠辈,杀了简直污了我的宝刀!”说罢归刀入鞘,转头对旁边的乌莲娜道:“姑娘放心,他们不敢再来了!”
乌莲娜赶忙过来,关切的道:“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那少年挽起裤腿,露出一段雪白的小腿,看着上面的伤口道:“还好,没伤到骨头。”
乌莲娜见他伤口虽然不深,但也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心中十分不安,急忙翻出携带的金疮药给他敷上,一时间找不到纱布,情急中撕下半截衣袖,小心翼翼的为那少年包扎起来。这活对于乌莲娜来说并不简单,她以前从未干过,身为一族之长,从来只有别人伺候她,但此刻却想也不想,主动服侍起对方,尽心尽力,不一会伤口包扎完毕,那少年点头道:“多谢姑娘,若没别的事,我也告辞了!”说罢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乌莲娜急道:“哎!你等一下!”
少年驻足回首道:“姑娘还有事?”
乌莲娜微一错愕,随即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有好好谢你!”
少年淡然一笑,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最见不得欺负女人了,遇到绝不轻饶!”
乌莲娜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将头一低,忸怩地道:“至少也要告诉我尊姓大名......”
那少年道:“我姓韩,你就叫我小韩吧!”
乌莲娜想了想,道:“韩公子,能否请你帮忙看看我的那些族人,她们一直没有动静,我很担心。”
姓韩的少年走到一名苗女身旁,俯下身子察看片刻,说道:“不碍事,她们只是穴道被制,解开就行了。”说完伸手在她腰上揉了几下,那苗女立刻恢复了行动,起身对乌莲娜道:“峒主,你没事吧?那几个恶人呢?”
乌莲娜道:“全靠这位韩公子仗义出手,把那些恶人全赶跑了。”
那边少年将众苗女的穴道一一解开,走过来对乌莲娜道:“原来姑娘是苗峒峒主?失敬失敬!不知是苗疆十二峒中的哪一族?”
乌莲娜双颊一红,微微犹豫了一下,遂道:“我们是花腰族人。”
少年闻言登时眼睛一亮,恭恭敬敬的冲乌莲娜深施一礼,乌莲娜受宠若惊,愕然道:“韩公子,你这是何意?”
少年道:“不瞒峒主说,在下乃中原人士,此番不远万里来到苗疆,实有一件要紧之事,需向峒主求个方便。”
乌莲娜怔道:“怎么?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少年点头道:“不错,只有峒主你才能帮我!”
乌莲娜听得如坠五里雾中,心中茫然一片,喃喃地道:“到底是什么事呢?”
少年道:“我有位朋友身中奇毒,遍访名医也无济于事,据说那种毒只有血蜂蜜浆才可解治,我听说那血蜂蜜浆极为稀少,整个苗域也只有花腰族拿得出来,因此这才冒昧前来,求峒主割爱一些,救救我那位朋友。”
这姓韩的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韩玉莺,今日她在此出现绝非偶然,方才发生的一切全是白莲教安排的一场戏,原来当天地二相得知只有血蜂蜜浆才能解治那火毒,一时间颇感棘手,他们久居云南,自然知道血蜂蜜浆的价值,若直接上门索求,苗人是绝不会答允的,韩玉莺曾打算花巨资购买,但苗人坐拥金沙,钱在他们眼里根本没什么概念,还有人提出索性凭武力强夺,也被凌九峰否决,他说那些苗人大多蛮不畏死,非武力可以屈服。最后众人一番密议,定下了这出“英雄救美”的计策。
他们先是买通了那个店老板,摸清了乌莲娜的动向,算准她们这一天必会经过这间村店,于是由方殿臣、封火海、肖云三位门主假扮成淘金客,提前赶到店中,故意寻衅滋事,与在场的苗人发生冲突,就是要引起乌莲娜等人的注意,激得对方出手,为一直潜伏在暗处的韩玉莺创造机会。本来韩玉莺对这个计划很不以为然,认为有欠光明磊落,但凌九峰晓之以理,告诉她事出从权,万不可迂,为了让柳玫嫣恢复原貌,韩玉莺也只有点头答应,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崔素素要她女扮男装,以一个翩翩少年的形象出现在乌莲娜面前,问了几次,崔素素一直是笑而不答,只叮嘱她事成之前万不可露出马脚。
另外凌九峰之所以安排方封肖三人出马,固然是他们武功精深,能够完全把控局势,但更深层的原因是这三人还不了解韩玉莺的武功,眼见这么一个年轻女郎坐上教主之位,嘴上不说,心中未必服气,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双方搭搭手,虽是演戏,但高手过招,点到即知深浅,待三人见识到韩玉莺的厉害后,今后也会死心塌地的追随了。
一切安排妥当,所有人各司其职,剧情顺利上演,果不出凌九峰所料,苗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但生性质朴,毫无心机,正当乌莲娜身陷绝境之际,韩玉莺从天而降,救佳人于危难,所作所为令所有苗人感恩戴德,乌莲娜尤其动情,只觉这汉家少年英姿飒爽,侠义齐天,是世间正义的化身,尤其是见到对方为帮自己还受了伤,更是感动不已,心中只觉亏欠此人太多,无以为报。所以当听说韩玉莺是为求血蜂蜜浆而来,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韩玉莺完全俘获了乌莲娜的芳心与信任,后来跟随她们一起进入花腰族寨子,韩玉莺本想拿到血蜂蜜浆后立刻告辞,但乌莲娜哪肯答应,死活将她留了下来,她倒并非是舍不得血蜂蜜浆,而是对韩玉莺情愫已生,担心“他”一去不返,就此天涯永隔,因此借着让韩玉莺养伤的机会,将“他”留在了苗峒,依照族规,族长不允许与汉人相爱,乌莲娜特意在寨子外面寻到一处茅舍,收拾出来,将韩玉莺安排进去。每天乌莲娜都要来此盘桓一阵,她不好意思直陈心意,只想能跟心上人见个面,说说话,就很知足了。
然而对于乌莲娜的浓浓情意,韩玉莺却毫无所察,只觉得这位美丽的族长对自己有些殷勤过度,还道她是感激自己的相救之恩,只盼着腿伤早日恢复,好尽快回到中原,将血蜂蜜浆拿给柳玫嫣治伤。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就这么一耽搁,才使得她与李乐山阴差阳错的再次相遇了。
二人四目相对,均有置身梦中之感,韩玉莺饱含着一眶泪水,心中百感交集,只想过去扑在李乐山怀中,将情感尽情宣泄一番,但是她生生忍住了,这半年来的经历使她成熟了很多,知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得的,当下强抑着满怀心绪,幽幽地道:“李大哥,你怎么到了这里?”
旁边的乌莲娜不禁一愣,愕然道:“怎么?你们认识?”
韩玉莺冲她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乌莲娜面色灰败,神情萎靡,不禁问道:“乌莲娜,你受伤了?”
乌莲娜只觉脑袋越来越重,遂惨然一笑道:“中了点毒,不碍事的......”说到这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
李乐山急俯身看去,只见她目光涣散,气息衰弱,这才知道情况绝不像她自己说的那般轻松,她一路上强打精神,赶来见韩玉莺最后一面,这份痴情也真是令人动容了。
这边韩玉莺也看出事情的严重,微一沉吟,当即冲进茅舍,片刻后转出身来,手中捧着一碗红色糖浆状的东西,让李乐山帮忙扶着乌莲娜的身子,用汤匙舀着碗里的浆汁,一口一口给她喂下,李乐山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嘀咕,韩玉莺连什么毒也不问一声就贸然施救,这合适吗?不过眼下乌莲娜岌岌可危,自己也没有其它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转眼一碗“糖浆”灌了下去,就见乌莲娜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脉搏也十分有力,只是神智尚未恢复,躺在地上沉睡不醒。
李乐山大惑不解,望着韩玉莺道:“你都没了解她体内的毒性,怎么将她治好的?”
韩玉莺微微一笑,起身回到茅舍中,不一会捧着一包东西出来,递在李乐山面前。
李乐山接过一看,只见那东西由苇叶包裹而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不禁问道:“这是......”
韩玉莺道:“这是一种十分珍稀的蜂蜜,据说可解世间百毒,尤其是对天火教的火毒疗效最著,我特意寻来给柳姊姊治伤,李大哥,现在我把东西交给你,你好生保管吧!”
李乐山这才明白,原来血蜂蜜浆果然在韩玉莺手中,为了给柳玫嫣治伤,她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苗疆,虽然韩玉莺没有详谈,但个中辛苦可想而知。
李乐山感同身受,抬头凝视着韩玉莺清澈的双眼,长叹道:“莺妹,你......大可不必如此!”
韩玉莺双目含泪,说道:“李大哥,以前小妹胡闹任性,累得柳家姊姊受了重伤,请你……不要记恨我。”
李乐山赶忙摇头道:“你想哪去了!那不过是一次意外,我从未责怪于你!”
听李乐山这么一说,韩玉莺哪还忍耐不住,呜咽一声扑在李乐山怀中,复杂的情感伴着泪水,如山洪一般汹涌而出。
好半晌过去,李乐山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说道:“莺妹,你真是了不起,这半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知道血蜂蜜浆在花腰族手里?”
韩玉莺闻言一震,这才想起乌莲娜尚在旁边,赶忙放开李乐山,回头望去,只见乌莲娜仍躺在地上沉睡不醒。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之声,韩玉莺一怔,忙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循声望去,遥见那边出现一伙花腰族女战士,个个手持兵刃,在一个中年妇人的带领下杀气腾腾的向这边而来,队伍中还跟着几名男子,其中一个身材巨大,尤为显眼,其它的则是汉人武官装束,不问也知,正是兰姨率众赶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