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乌莲娜未将对方放在眼里,认为己方人多又有兵刃,对付眼前这三个家伙绰绰有余。因此根本未动下场的心思,哪知双方一经交手,却着实教她吃了一惊,只见对方身手凌厉,行动迅猛,一招一式皆有名家风范,虽只三人,却逼得己方节节败退,乌莲娜暗自诧异,哪里冒出这些高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眼瞅着场上六名侍婢左支右绌,败象尽露。乌莲娜再不能无动于衷,当即抽刀出鞘,冲过去加入战团,见首领亲自出手,几个苗女精神一振,纷纷手底加劲,誓要将对方一举围歼。
敌人实力增强,那三个汉人却毫不见慌乱,其中那个穿青袍的笑道:“再来多少也是一样!”急催两招,逼开身前的对手,直奔乌莲娜扑去。乌莲娜举刀相迎,二人皆是好手,谁也不敢轻敌,相互试探了六七个回合,青袍客突然节奏加快,霎时间掌发如潮,脚踢如风,快得如同生了三头六臂,乌莲娜一惊,赶忙急舞弯刀,将自己全身罩在一片光幕之中,青袍客嘿的一声,赞道:“不错,有点玩意!”几名侍婢有心过去帮忙,却被另外两个汉人绊住,六女使出浑身解术,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挣脱那二人的掌影。
那边乌莲娜与青袍客也拼出了真火,乌莲娜施展出自己压箱底的绝技,见式破式,见招拆招,苗刀辗转攻拒,盘旋飞舞,转眼二十余合过去,表面看着难分轩轾,而乌莲娜一颗心却越来越沉,自己兵刃在手,却占不到半点上风,彼此高低不言自明。正心急如焚之际,猛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四周这般安静?偷眼一瞥,只见自己那六名侍婢已不知何时全倒在了地上,动也不动,生死不明。而那两个汉人却负手旁立,笑眯眯的望着自己这边,状极悠闲。
刹那间乌莲娜心头一暗,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就这么一分神,刀法露出破绽,青袍客明察秋毫,立刻乘隙抢进,乌莲娜险些中招,一时间手忙脚乱,登登登连退数步,这才未致吃亏,但情形已大显狼狈。
青袍客也不追击,只哈哈笑道:“小丫头,教你长点记性,下回交手时可不能心不在焉,东张西望啊!”态度倨傲,就像长辈在教训晚辈一般。
乌莲娜年纪虽轻,但毕竟是花腰族族长的身份,哪受得了如此轻蔑,当即恼羞成怒,也顾不上双方实力悬殊,苗刀一摆就要过去拼命,正在此时,突然门处有个声音叫道:“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羞也不羞,汉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语声清脆,听来甚是悦耳,乌莲娜回头望去,蓦地心头一跳:天下竟有这等俊俏的少年?
只见门外一人双十年纪,头顶遮阳笠,身罩青色披风,肋下悬着一口佩刀,黄铜的刀鞘擦得熠熠生光,看打扮似是个风尘侠士,但衣履洁净,一尘不染,肤色白里透红,光洁如玉,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水,灵动有神,令人一望之下再难将目光移开。
乌莲娜看得出神,几乎忘记了当前的形势,青袍客等人闻声也是一愣,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青袍客开口道:“阁下有何赐教?”
那少年眼神一凛,冷冷地道:“赐教不敢当,你们几个年纪也不小了,竟如此厚颜无耻,光天化日下公然欺负一个女孩子?”
青袍客却也不恼,转头望向两名同伴,笑道:“方兄,肖兄,听到了没有?这位相公在怪咱们不懂怜香惜玉呢!”
那姓方的开口道:“怜香惜玉也要讲究场合,这帮蛮女比母大虫还凶,上来二话不说,抡刀就砍,我若是因为心软而搭上性命,那可就太不上算了!”
乌莲娜怒不可遏,大声道:“要不是你们一上来就胡言乱语,我们岂会动手?”
那人望也不望她一眼,眼睛一翻,说道:“你们这帮苗子,长年霸着地下的金沙不让人采,我们早就看不过去了,今日虽然事出有因,但归根结底,汉夷之间迟早也会有此一战!”
乌莲娜气得浑身直抖,说道:“金沙是我们苗疆的东西,你们想要,完全可以用其它东西来换,但若想强取豪夺,我们宁死不从!”说着苗刀一摆,又要上前动手,那少年从后面伸过手来,在她肩膀一按,说道:“不忙动手,先听我说两句。”
乌莲娜眼角余光一扫,只见对方按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凝白如雪,与自己衣衫的颜色几无分别,就这么随手一搭,自己却未能避开,不禁脸上一红,不由自主的将刀放了下来。
少年朝她点点头,转头对那三人道:“几位,眼下情况我也了解了,我也是个汉人,依在下之见,苗族世代生活于此,这里穷山恶水,无以为生,值钱的也就是那些金沙了,况且苗人受技术所限,无法大量采掘,不会对市面的金价造成冲击,所以我认为由苗人管辖这里的金沙是最宜之法,劝几位莫要夺他人之美,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那三个汉人听完,脸上同时露出鄙夷的神情,就见那青袍客嘴角一撇,冷笑道:“阁下君子大德,实令我等汗颜!只是我们弟兄为此事筹谋已久,若是教阁下几句话就赶了回去,以后也没脸再去见朋友了。”
少年闻听此言,微一沉吟,遂点头道:“说得也是,那我干脆就好人做到底,这便教训你们一顿,让你们受些伤,挂点彩,省得回去没法交代!”
那青袍客一怔,跟着仰天大笑,边笑边道:“这可真是屌毛生得比眉毛晚,长得却比眉毛长了,哈哈哈,果然后生可畏啊!”笑声未落,突然伸手抓起一只锡酒壶,朝着那少年劈头便掷。
少年侧头一让,锡酒壶直飞到店门外的草地上,当啷啷酒水溅了一地。与此同时,青袍客已发动了攻势,五指一张,疾朝少年面门抓去。少年轻叱一声,左手翻出,一下将对方手腕擒住,跟着往里一扯,青袍客哪肯就范。当即身子往后一努,发力与对方抗衡,谁知这少年运劲巧妙至极,捉住青袍客的腕子状似回拉,其实力道却向外推出,青袍客哪能料及,还在向后发力,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二力叠加,整个身子疾失一般向后飞去,他身后正是大堂柜台,只听喀喇喇一声巨响,柜台撞个粉碎,两个人同时滚在地上,一个是青袍客,另一个则是那店老板,他一直躲在柜台下,满以为能得保平安,没想到还是在劫难逃。
乌莲娜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那青袍客方才与她交手数十合,武功如何她深有体会,谁知竟被这少年一招击倒!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正错愕之际,另外那两个人已冲了过来,其中一人喝道:“好小子,看不出竟是个高手,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少年哼道:“收拾狗崽子的!”说着飞快的摘下兵刃,他并未拔刀,连鞘直向对方胸口点去。
那人冷哼一声,挥左掌一格,跟着右手径抓少年肩头,那少年肩膀微沉,左拳挥出,直击对方面门。那人侧头一让,避过这一拳,不料少年突然五指一张,化拳为掌,啪的一下,正扫在那人面门上,这一下虽非重击,却也打得他鼻血飙飞,脸上鲜红一片。
此时乌莲娜已和另外一人斗在一处,那人从地上拾起一柄苗刀,招招进逼,只七八个照面便逼得乌莲娜险象环生,乌莲娜情知强援在侧,倒也不慌,果然听那少年道:“姑娘你让一让,把这家伙交给我吧!”
乌莲娜心中一暖,当即招式一撤,顺从的闪到一旁,关切地道:“这人刀法不弱,你小心点。”
那少年点头道:“多谢,我晓得!”说着纵身上前,接下了对方的攻势。乌莲娜站在旁边仔细观瞧,只见敌人刀法老练,出手沉猛,论造诣确实远在自己之上,也难怪自己那些侍婢低挡不住。但那个少年显然更胜一筹,他的刀一直没出鞘,连着刀鞘与对方来去周旋,此时先前那人已将鼻血止住,也从地上抄起一柄刀,发一声喊加入战团,少年在二人的夹击下辗转腾挪,出招越来越快,虽以一敌二却不落半点下风。
乌莲娜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暗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的武功在族中已不作第二人想,但跟眼前这少年相比,何啻云泥!她身为花腰族族长,素来自视甚高,从未将任何男子放在眼里,但不知为何,却对这少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颗心随之起起伏伏,生怕他被对方所伤,几次见敌人出招凌狠,惊慌中刚要提醒,少年却已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眼见他越来越攻多守少,乌莲娜悬着的心才逐渐踏实下来,然而就在此时,奇变陡生,原来那个青袍客已慢慢恢复过来,见此刻场上激斗正酣,这家伙心生一计,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静待出手之机,直到那少年渐渐转到了自己近前,猛地翻身坐起,一刀朝少年斫去。
那少年陡觉身旁寒光一现,急忙腰身一旋,险险避过了要害,但左小腿还是被刀尖扫中,划出一道五六寸长的口子,踉踉跄跄险些跌倒。
乌莲娜“啊”的一声冲到少年的身边,双手扶着他的身子,急道:“你要不要紧?”
那少年一言不发,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伤势,伸手将乌莲娜轻轻往旁边一推,跟着刷一声抽刀出鞘,乌莲娜只觉眼前青光一烁,虽身在尺许之外,仍感到一股森森寒意。
青袍客等人无一不是大行家,一眼便看出对方手中绝非凡铁,不由得心中惴惴,一时间双方相互对峙着,均未有所行动,三人见少年一直低头瞧着自己腿上的伤口,对己方这边望也不望一眼,彼此使了个眼色,蓦地纵起身形,三柄苗刀分三个方向,同时向少年攻去。
眼见那少年仍是一动不动,似对眼前的情形毫无觉察,乌莲娜吓得花容失色,“啊”一声尖叫出来。蓦地少年将头一抬,刹那间白光闪耀,丈许方圆内全是刀影,三人欲避不及,嗤嗤嗤三声轻响,三柄苗刀先后折断,这一记“震惊百里”本是华山派云龙九现的剑法,此刻被这少年用单刀使出来,势及八方,精彩已极。
青袍客三个人一言不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断刃又望了望眼前的少年,随后相互使了个眼色,同时将身一转,头也不回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