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萦姐姐,这里就是你说的鲁山吗?”鲁山脚下,王儿姁看着这一眼望不尽的青山秀林,努力的呼吸了几下。
“是啊,这里就是鲁山了。我小时候在这里待过两年,现在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缇萦说着,就开始慢慢的走上鲁山。
她每走一步,都在回想小时候拉着父亲的手走在鲁山之上的情景,对父亲的思念之情就更多一分。
她看到曾经和太师父一起玩耍的依云亭时,从前的一切便历历在目。
她想要大雁,太师父笑她小儿无知贪玩;她想要伸手摘下那一片霞,太师父笑她不知天高;太师父熟睡之时,她在他花白的胡子上系上了马尾草,惹得一阵笑骂。这一切过往,虽已过去十几年,却如在眼前。
一心沉浸在回忆中的缇萦,没有意识到周围的诡异气氛,直到她听到王儿姁大喊一声。
“缇萦姐姐小心!”缇萦想要进入亭中之时,突听得儿姁一声大喊,她便看到眼前跳出两名黑衣人。虽急忙闪躲,她却没有躲过肩膀挨的一刀。
儿姁看到缇萦受伤,马上冲到她的面前,护着她,对出现在她们面前的五名黑衣人道:“你们要杀就杀我,不要动缇萦姐姐。”
“儿姁,你快走,不要枉送了性命。”缇萦知道,这些人不会与儿姁有仇,明显是冲自己来。她不愿儿姁枉送性命,就对黑衣人讲道:“你们要的是我淳于缇萦的性命,放这个小姑娘离开。”
黑衣人并不理会她们争相保护对方的心情,拿起刀,就要砍向缇萦。王儿姁宁死护着缇萦,缇萦眼见刀马上就要落到儿姁的身上,心中已无望。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到鲁山撒野?”缇萦先是听得‘叮’的一声,接着又听到有人大喊一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赵莹莹和青初公子,他们旁边,她还看到了红衣十三姑。
“前辈······”缇萦看到他们,知道她们要得救了。
赵莹莹微笑着上前,扶起她们两个,黑衣人就要上前去砍她。只见赵莹莹一个‘鲤鱼翻身’就卸了两人的刀,上出三掌,下出三脚,五人均已倒地。
“哼,就这水平,还想做杀手?”赵莹莹往他们脸上各扇了几巴掌,对他们道:“你们给我记住,若是还有人要伤害淳于缇萦,只管到鲁山来拿人,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五人负伤而逃,王儿姁扶着缇萦站起来。缇萦见过青初公子,便对他道:“幸亏前辈及时赶到,不然,缇萦这条小命就没有了。”
“怎么,丫头,麻烦还没解决吗,怎么还带上鲁山了?”青初公子看了看她还在流血的胳膊问到。
“我以为已经解决了,没想到······”
“哎,这些卑鄙小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这不能怪这丫头。”
“红衣十三姑,你怎么会在鲁山?”缇萦看到她,突然想起,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
红衣十三姑听到她这么问,竟然无言以对。青初公子与赵莹莹对视一眼,两人的神色也有些躲闪。几人正在对峙期间,唐安和赵道长就走了过来。
“萦儿,你真的来了。”唐安看见缇萦,相思之情此刻才得以抒发,他拉住她的手,看到了她肩膀上的伤,担心的问:“痛吗?”
“师兄······”缇萦看了看在场的人,觉得唐安对自己的亲昵有些不妥,就示意他看了看四周。
唐安看了看正在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赵莹莹,又看了看红衣十三姑,他放开了缇萦的手。
“好了,丫头受伤了,赶紧带她去包扎一下。”青初公子看着这尴尬的气氛,率先提议道。
众人听到青初公子的话,就一起上了鲁山上的那个茅草屋。公乘阳庆虽已驾鹤西归,他的住所,却还如他在世一样,原封未动。当缇萦回到这里,她对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公乘老儿不允许我们动这里的一草一木,他说你这丫头一定会回来的。”赵道长看缇萦眼泪泛滥,上前告诉她。
“赵道长,梁武他······”缇萦擦干眼泪,问起了梁武的事情。
“哎,不要提了。这个梁武,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赵道长摇了摇头,接着道:“丫头,多谢你把他的骨灰万里迢迢带回来给我,好让我这个师父亲自将他下葬。从此,我也就在道观里终其一生,再也不出山了。”
“道长······”缇萦还未说完,赵道长已经转身,离开了。
“从此以后,太师父的这间茅草屋,就是我缇萦的归宿了。”缇萦知道她拦不住他,就没有在对这件事情多说什么,而是看着这间茅草屋,微微一笑。
“丫头,你要在鲁山终老啊?”赵莹莹听见她这句话,惊讶的问到。
“有何不可吗?”
“你疯了,你又不是道士,也不是尼姑,也不是像我们这样无所事事的老人家,你怎么能在这里生活呢?”
“可我,意决不可回。”
“萦儿,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缇萦看到唐安走到她身边,她心知肚明他想要问什么,还没有等他开口,缇萦便对他讲到:“师兄,上官云已死,缇萦说过的话,不会收回。”
“萦儿,你真的没有与他成亲?”唐安听到这句话,心中惊喜万分。他一向不会怀疑缇萦的话,这次,他却如同做梦一样,忍不住去怀疑。
“这个傻小子,见到缇萦之前像是丢了魂一样。这段时间要不是雪儿照顾他,我看啊,他根本活不到现在。”赵莹莹看到唐安这样,呵呵一笑。
赵莹莹刚说完,缇萦就回头看了她一眼。因为,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说的‘雪儿’二字。缇萦转身,走向她问:“莹莹姐姐,你刚才说什么?”
赵莹莹看了红衣十三姑一眼,惊慌的反问缇萦道:“什么?我说什么了?”
“你说雪儿啊,是不是宁雪啊?”
“宁雪?丫头,你啊,你想她,她不会死而复生啊。”
“那你说的雪儿是······”
“哦,是我收留的一个小丫头。”
“哦。我还以为是······前辈,我想去看一下太师父。”缇萦听到赵莹莹的回答,心中失落了一番。突然,她上前拉住青初公子,请求他带她去公乘阳庆的墓地。
青初公子看了缇萦一眼,就带着她,朝公乘阳庆的墓地走去。当缇萦在一棵树下看到太师父的墓的时候,慢慢的走上前,闷不做声。
她只是坐在那一方石头上,静静的看着那方墓碑上刻着的‘公乘阳庆’四字。许久,她才开口言道:“太师父,缇萦这一去就是十几年,不知你是否,还可以认出我来?”
“你一定以为,我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不来看你。可是,真正不守信的,又何尝不是太师父你呢?说好我们会再见面,你就是要以一身白骨与我相见吗?”
“太师父,你知道吗?爹爹去了,他去找你了,他去找娘亲,去找大姐了。甚至,连他要公诸于世的诊籍都没有完成。我料想,因为爹爹知晓我通尺牍,可以为其完成遗志。”
“太师父,还有啊,缇萦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但是,缇萦一个人坚强的活过来了。我知道,若是你听见我这么说,一定会说‘小儿甚无出息’。只可惜,我再也听不到了。”
她说着,心中突然好想念太师父那留在记忆中的音容笑貌,好想念宠爱她、跟她说说笑笑的爹爹,好想念跟她形影不离的宁雪。想到她当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再也不能在她身边疼她,爱她,帮她,她突然趴在公乘阳庆的墓前痛哭哀嚎。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的无助,这么的孤独。等她发泄完悲伤的情绪,转身,看到唐安,她知道,或许就在这鲁山之上,是她缇萦的后半生生活开始的开端。
“丫头,你看你,只要看见缇萦,就哭成泪人了,你能坚持不见她吗?”墓地不远处,赵莹莹在红衣十三姑的身后,拍着她的肩膀道。
“她好可怜。”红衣十三姑看着伤心的缇萦,她的眼泪也簌簌的流了下来。
“我看哪,你才可怜。”赵莹莹说着离开了。红衣十三姑看着相互依偎的缇萦和唐安一会儿,也离开了。
又是一个黄昏日,缇萦用梯子爬上茅草屋顶,观看那近在咫尺的晚霞,心中愉悦不已。
“萦······萦儿······”缇萦听到叫喊声,看了看下面,唐安正在顺着梯子往上爬。可,梯子不稳,他刚喊出一个字,就往后倒去,缇萦惊呼一声,用手按住了梯子。
唐安爬上来,心有余悸,缇萦看着他道:“你怎么比我还笨哪?”
“只怪梯子不稳。”唐安窘迫的说着,脸红了一阵。
看着坐在那里安静的享受着这片刻静谧的缇萦,唐安如痴如醉,不忍心打扰她,直到缇萦先跟他讲话。
“师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来鲁山的?”缇萦转过身,看到唐安正在看着她,有些羞。突然想起之前刘升跟她说的话,她转身问他。
“上次从府中出来,我听你说要与上官云定亲,我的心真的如死了一般。我想,反正那里已经容不下我,我不如到这里等你。”
“你怎么那么确信,我会回到这里来?”
“我不确信。所以,萦儿,我告诉你,我当时来的时候,就想着自己可能要在此终老一生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何苦这样作践你自己呢?”
“萦儿,不瞒你说。我一开始来的那几天,若不是红衣十三姑照顾我,我可能真的见不到你了。”
“红衣十三姑?”
“是啊,我一路上不吃不喝,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可是她强行的让我吃东西,还帮我赶走了盗匪,一路护送我到鲁山,还带我找到了赵道长他们。”
“她真是个热心肠。”
“萦儿······”
“嗯?”
唐安握着缇萦的肩膀,让她看着他,对她说:“我真的不知道没有你的生活,我还可以活多久。所以,这次,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吧。”
“乱讲,我什么时候折磨你了?”
“你无时无刻不再折磨我。”唐安说着,抚上了她的鬓角。二人对视良久,唐安不自觉的想要亲吻缇萦。
“师兄······”缇萦却将头别过,躲了过去。
“萦儿,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说过,我不会逼你,我会等到你完全向我敞开心扉。”唐安没有让缇萦说话,揽她入怀,感受她的气息。
缇萦没有再抗拒,她依偎在唐安的身上,感觉到这股坚实的力量,她突然感觉好安心。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缇萦白天将淳于意手札里的病例全部整理出来,重新书写在竹简上,晚上就将白天采集的草药全部记录下来,区分其毒性,药性,疾病治理,作为病例的诊治依据。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时间一久,就连一直跟在缇萦身边的王儿姁也懂得了部分草药的药理,时常跟在她的身后,给她打下手,制作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