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南宫澈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倒退两步,只觉此言实在难以置信,但见曲墨一脸严肃地瞧着自己,方知他并非在与自己说笑,颤声道:“曲伯伯,这便是南宫家的秘密么?”
曲墨点点头,道:“我刚才已说了,这片赤梧桐林本身便是朱玄阵,你所看到的这每一株赤梧桐树,其实都是由朱雀之灵封印而成的。既是灵力,自然不会受刀剑所损,那时你们想在赤梧桐树上刻痕未果,便是因为此故。”
南宫澈瞠目结舌,只觉这番话确是入情入理,环眼向四周看去,心道:“不错,这些赤梧桐天下无双,若非灵力所化,世间又怎会有这样的异种奇树?”
正想之间,但听曲墨又道:“可就是这样重要朱玄阵,已经处在岌岌可危之中……”
南宫澈一惊,正要发问,曲墨却突又猛烈咳嗦起来,南宫澈见他咳嗦之时脸色潮红,不似寻常肺病,问道:“曲伯伯,你得了什么病,我略懂医术,说不定能帮上你。”说着伸手去摸曲墨脉搏,怎知这一摸之下登时一凛,但觉曲墨脉息强弱不定,混乱不堪,竟与自己父母的症状甚为相似,只不过程度较轻而已。
南宫澈惊道:“曲伯伯,你这病跟我爹娘……”
曲墨咳得连话也说不出,只得连连摇摇手示意,待咳声稍止,方才道:“我和你爹娘这个病……都是由朱玄变而起的……”
南宫澈奇道:“朱玄变?”
曲墨点点头,过了良久长叹一声,道:“不错,是该将这些告诉你了,澈儿,你坐过来。”
南宫澈道:“是。”他知曲墨接下来所说之话必定重要无比,在他身旁正襟危坐。
曲墨道:“刚才已说过,朱玄阵是以朱雀七宿之法列成的法阵,然而这法阵虽强,却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每隔七七四十九年,阵中的阴阳五行便要发生变化,而这个变化,便被称为‘朱玄变’。
‘朱玄变’自子时始,至午时终,虽只短短六个时辰,但却是朱玄阵最为薄弱的时刻,只要稍有不慎,便可让朱玄阵出现裂隙,是以每当此时来临,你们南宫家便聚于朱玄林中,以祖传的‘护灵法阵’守护朱玄阵,世世代代,皆是如此。直到,十七年前的那个晚上……”
南宫澈道:“十七年前,便是上一次朱玄变的日子么?”
曲墨点点头,道:“正是,那时你爹身为南宫家家主,而你娘正怀着你,两个人都还很年轻,这样的担子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突然变的有些呆滞,停顿许久,方才缓缓道:“当时你爹召集了南宫家的所有族人,但守护朱玄阵绝非易事,即便一切顺利,在结束后都难免有人力竭而亡,你娘就是因为明白此事危险之极,才会不顾你爹反对,顶着大肚子也要陪在他身边,而那一次,偏偏真的就出了差错……”
曲墨说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至今记得很清楚,只不过是一瞬之间,朱玄阵中突然出现多处破损,许多赤梧桐树维持不住封印状态,重新从化为朱雀灵力。要知朱雀灵力至纯至阳,倘若任其冲破法阵,只怕半个江南都将化作一片焦土。”
曲墨摇了摇头,道:“朱玄阵出现破损,便等同洪水决堤,任你有通天本领也无法阻挡,片刻之间,整个林中灵力激荡,人处其中便如置身火海一般,其中功力稍差者,便在朱雀灵力的冲击之下当场猝死……”
南宫澈只听的汗流浃背,万想不到这朱雀灵力竟有如此威力,再环顾四周,又哪里想得到这片林子在当年竟会惨如炼狱?急问曲墨道:“那后来呢?”
只听曲墨道:“再到后来,由于朱雀灵力愈发强盛,众人受到灵力压制,别说修复法阵,便连站立都是不能,每个人倒在地上,只有一边绝望,一边眼睁睁地瞧着更多的赤梧桐树赫然在你面前消失,而就在这时,你娘阵痛来袭,你要出生了。”
南宫澈大吃一惊,道:“我……我竟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
曲墨点点头,道:“本来距离产期应当尚有些时日,想必是因为朱雀灵力影响,以致提前了吧。那时我们所有人都因朱雀灵力动弹不得,只有你爹爹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一点一点爬到你娘的身边,并为她接生。”
他说着长叹一声,道:“就在这种环境下,你诞生于这朱玄林中。现在想来,你爹娘那时已经堪破生死,什么朱雀灵力、七宿封印,与你相比都是不值一提。”
南宫澈只听得心惊肉跳,全然未料自己竟是在这朱玄林中出生,喃喃道:“我曾问过一次自己出生时的情景,记得当时爹娘虽脸上含笑,但眼中却似乎透着害怕,那时我一直不明其故,却原来……原来是因为我的出生给他们带来如此大的危险!我,我实在是不孝之极。”
却见曲墨忽然一脸郑重,转头看着自己道:“绝非如此,澈儿你有所不知,正是因为你,你爹娘,还有这朱玄阵才能得救。”
南宫澈一惊,不知他此言何意,忙道:“什么意思?”
只见曲墨长舒一口气,道:“因为就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灵力的流动急速变化起来,当我们反应过来时,朱雀灵力竟源源不断地涌入你的体内!”
南宫澈闻言惊呼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颤声道:“什……么?我的体内?”
曲墨点点头,正色道:“千真万确,你们南宫一族中偶尔会出现体质特异,能够适应,甚至吸收朱雀灵力的奇才,被称为朱雀后人,这种事本来是万中无一的奇事,不料却偏偏正好被你撞上!澈儿,难道你至今从未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么?”
南宫澈一怔,想起自己每逢危急关头,往往便会生出一股莫名力量保护自己,随即心念一动,心道:“在我所遇危难之中,以那日被阎闫逼至绝路,突逢五雕相救之事最为奇特,我只道此乃上苍庇佑于我,但此刻想来,莫不也是因为我体内存在朱雀灵力,才会引得鸟儿前来相救?”
南宫澈想通此节,之前许多困惑自己许久的疑问登时恍然,只听曲墨道:“朱玄阵虽然受损,但并没有完全崩溃,如今所存的这片朱玄林面积只是当年的一半,也就是说,被你吸收的朱雀灵力大约是一半。”
南宫澈道:“一半?”心想眼前这赤梧桐林已然不见尽头,真不知原来这片林子会有多大,想到这里,不禁对“朱雀”心生俱意。
曲墨道:“澈儿,我刚才也说了,这朱雀之力非常人所能承受,有的人当场便死在灵力之下,事实上,南宫家三十余口,在朱玄变中幸存下来的,只有我跟你爹娘三人而已,想来是因为我们三人离你最近,受到灵力波及较少才能幸免于难,但饶是如此,我们三人也都各受了不小的重创,落下了终生难愈的病根。”
南宫澈悚然一惊,他原本只道自己爹娘病症再奇,也总归源于自身而起,岂料竟会是受灵力所创,不由心道:“想不到爹娘的病因竟由此而来,这朱雀灵力非同凡响,却又该如何治法?”
曲墨见他眉宇间尽是忧愁,已知他心中所想,长叹道:“你爹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也不必太过介怀,你若真对他们尽孝,就将我接下来所说之事铭记在心。”
南宫澈道:“是。”
曲墨“嗯”了一声,又道:“朱玄阵虽然暂时平息下来,但真正麻烦的还在后面,一夕之间南宫世家惨遭灭门,赤梧桐林消失近半,此事足以轰动武林,我跟你爹娘商量之后,决定由我留在这里监视朱玄阵,而你们一家三口则隐姓埋名远离江宁,你爹娘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避人耳目,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你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但天不遂人愿,这十七年来,朱玄阵日益衰弱,大有重蹈覆辙之虞,我与你爹互通书信商讨对策,但最终只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曲墨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沉声道:“由你将剩下一半的朱雀灵力也封入体内!”
南宫澈大吃一惊,险些摔倒在地,道:“什么?这,这怎么办得到?”
曲墨点点头,道:“我也知此事说来匪夷所思,但却并非不切实际,要知你刚出生那阵,你爹娘时刻都在担心朱雀灵力会使你夭折,可没想到你非但健康成长,而且耳聪目明,远胜常人,由此可见朱雀灵力非但对你身体无损,反而对你有益,也正是出于如此考虑,我们才会决定如此办法。”
南宫澈又惊又疑,想要推辞,但只刚说出一句“可是,”突见曲墨噗通一下跪在自己面前,大声道:“澈儿,我也知此事凶险万分,但如今朱玄阵已不可能再度修复,我们唯一的指望便只有你了,你曲伯伯无能,无法为你分担什么,倘若你有甚三长两短,我曲老儿定当自尽,以死谢罪!”
南宫澈大惊,要知这曲墨不光是前辈高人,更是自己父亲的义兄,怎料他竟会向自己跪下,连忙将他扶起,道:“曲伯伯快快请起,我听你的就是了,小子何德何能,又怎敢受你一拜?”
曲墨听他答应下来,立时面露欣喜之色,抱住南宫澈道:“好,好孩子,真不愧是南宫恒的儿子!”说着长长一声叹息,呆呆仰望天空的一轮明月,出神道:“为前人之所不能为……唉,曲老儿又何德何能?”
南宫澈听他这声叹息满含凄苦,不知他此言是何意思,但见曲墨转过身子,在一株赤梧桐树旁卧下,道:“夜已深了,快去睡吧,待明日咱们便开始封印朱雀。”
南宫澈道:“是。”当下也寻了一株树旁睡下,他本以为这般就地而卧,定然又潮又冷,岂料躺下之后方才发觉林中地面松软暖和,几与躺在毛毡上无异,不由啧啧称奇。
这夜,南宫澈噩梦连连,不断梦见朱玄林灵力爆发,爹娘和众族人接连倒毙的场景,南宫澈在梦中竭力挣扎,但却碰不到爹娘等人的身体,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来,但见眼前一片红光,原来天色已然大亮,朱玄林中一片殷红。
南宫澈想起适才梦境,心中尚有余悸,抬眼看去,只见曲墨已然起身,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南宫澈道:“曲伯伯,你早。”走近一看,但见地上画着两幅密密麻麻、布满奇形怪状的符文图形。
曲墨见南宫澈到来,笑道:“澈儿,你来看看。”
南宫澈仔细看去,但见这两幅图形极为相似,之中符文有些似是纂文,有些则连纂文都不似,不禁一头雾水,但见曲墨指着左边的图文道:“这张图名为‘护灵法文’便是当年南宫一族用于修复朱玄阵的符文。”
南宫澈一惊,盯着这些符文道:“修复朱玄阵的符文?”
曲墨点点头,道:“不错,你可别小看了这些符文,这里面的每一个字符都是你们南宫一族世代传承而来,一经注入灵力,立时便有非凡神效,当年若不是你爹及早在林中布下此符文,只怕我们等不到你出世,便已毙命于朱雀灵力之下。”曲墨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向南宫澈道:“澈儿我问你,如果将这幅‘护灵法文’尽数逆写,会怎么样?”
南宫澈一愣,道:“尽数逆写?那岂不是变成破坏朱玄阵的符文了?”
曲墨纵声大笑,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指着第二幅图文道:“便是此图了。我耗费七年精力,才将这‘护灵法文’成功逆写,你可以称其为‘灭灵法文’,咱们若要将朱雀灵力封入你体内,此符文大有用处。”
南宫澈喃喃道:“灭灵法文?”突然间灵机一动,道:“曲伯伯,你是要用这符文破坏朱玄阵,制造出跟当年一样的情景?”
此言一出,曲墨眼中现出嘉许之色,拍着南宫澈肩膀道:“正是此意!有道是先破后立,既然明知朱玄阵不能久持,咱们与其等它自行崩溃,不如索性先将其破坏,届时你便可将泄露出来的朱雀灵力封入体内!”
曲墨说到这里,指了指南宫澈的胸口,道:“这些年来,我反复回思当年情景,那时你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自然不懂得任何封印之术,但却能够将朱雀灵力封入体内,想来想去,定是你体质特异,能吸引朱雀灵力自动封入你体内。”
曲墨说着顿了一顿,看着南宫澈道:“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但我跟你爹娘都认为,你与朱雀冥冥之中有着某种联系。”
南宫澈微微一凛,也觉此事隐含命数,沉默片刻,下定决心道:“曲伯伯,既是如此,那咱们即刻开始破坏朱玄阵!”
曲墨摇了摇头,道:“朱玄阵虽已衰弱,其所含力量仍不可小觑,单凭咱二人所列的灭灵法阵必定难以奏效,只有等到六月初九,因为那一天,就是十七年前发生朱玄变的日子,只有在那时,朱玄阵的力量最为薄弱,方能破坏得了朱玄阵。”
南宫澈听到“六月初九”只觉甚是耳熟,猛然间心中一凛,叫道:“那不是素灵派召开武林大会的日子么!怎么会这么巧?”
曲墨摇头道:“并非巧合,素灵派正是因为知道此事,才会定于这天召开大会,因为他们所图的,也是这朱雀灵力啊……”
南宫澈一惊,眼前不自禁浮现出阎闫和霍武的面容,咬牙切齿道:“那些贼人绑我父母,作恶多端,我……我定不放过他们!”
曲墨大喝一声,伸手拍住南宫澈肩头,沉声道:“很好!澈儿,咱们此刻虽还不能破坏朱玄阵,但决不是坐以待毙,距离六月初九尚有十四天,这十四天内,你要潜心学武,将朱雀灵力归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