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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楚心七式

朱玄变 小小成说 4826 2024-07-11 13:39

  南宫澈长舒口气,向方钟躬身道:“多谢前辈。”他对能不能入“仁剑阁”中参观其实并不在意,这一谢倒多半是冲着方钟不再逼着自己比武而言,方钟见他面有喜色,料想他定是暗喜自己比武得胜,心中更感无味,叹道:“你自创的这门武功叫什么名字?其主旨究竟是拳法、掌法,又或是其他什么?”

  南宫澈见方钟怔怔瞧着自己,已全没了刚见面时那股骄纵之气,不禁心感歉疚,再也不敢有半分隐瞒,恭声道:“回前辈话,这门武功小子取名为‘楚心七式’,至于这究竟属于什么功夫,说来惭愧,小子……小子从未想过,也也说不上来。”

  方钟“嘿”地一笑,道:“原来你从未想过,不错,当真不错。”大笑数声,再不理会二人,缓缓走回入“仁剑阁”中。

  方月蓝走上前道:“澈弟,你这套‘楚心七式’,是为了纪念那个楚姑娘而创的么?”

  南宫澈听方月蓝一语中的,登时脸上一红,道:“这功夫乱七八糟,当真令大哥和方钟前辈见笑了。”

  方月蓝摇摇头,道:“你这门功夫很是难得,乃是一等的上乘武功,切勿妄自菲薄。”

  南宫澈道:“是。”他习练“极制经”旨在控制体内的朱雀灵力,只不过是在无意之中创出了这“楚心七式”,他生性沉稳,这些年来也未与什么人动手打架,是以自己也不知道这门功夫究竟如何,这时听方月蓝说这竟属上乘武功,不由半信半疑,心想:“倘若曲伯伯见了我这功夫,不知会如何点评,唉,当日一别,便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再做什么?”

  方月蓝回思适才南宫澈与方钟的比斗,发觉南宫澈所使得每一招虽然都极尽精妙,但多为守势,心想:“他这门功夫毫无杀霸之气,是因为思念那女子之故么?他以那女子的名字命名自己的武功,这事可不能让潇潇知道了。”想到这里,轻叹一声,道:“长老已准许咱们进入‘仁剑阁’参观,机会难得,咱们快进去吧。”

  南宫澈点点头,仰头再去看了一眼那“仁剑阁”三个大字,随着方月蓝走了进去。

  一进门中,立时便觉一阵冷冽寒劲扑面而来,南宫澈抬眼望去,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但见四周壁上挂满长明灯,每个灯旁又各镶嵌着一个木制方盒,南宫澈走近一个盒前,只见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柄长剑,此剑样式甚古,南宫澈从未见过,再看剑旁刻着一行小字——永元九年,清觉公铸茕影。

  方月蓝道:“我方家家规,铸剑师逝后不设灵位,仅以一剑代之,这些盒子便是我们方家历代先贤的剑龛。这‘茕影剑’乃是东汉年间清觉公所铸,相传他爱剑如痴,尤其对湛卢剑的传说最为着迷,曾耗费数十年时间去寻访湛卢剑的下落,可惜终究无果,最后思忆成疾,用尽最后精力铸下此剑。茕影,取自‘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意,可见清觉公直至死前,都为寻不得湛卢一事深感为憾。”

  方月蓝说着又指向另一处剑龛,道:“你再看这剑,此剑乃智景公所铸,智景公年轻时效忠于南陈后主陈叔宝,为其置备军需战备,然怎奈智景公虽心系社稷,那陈叔宝却荒淫无度、不理朝政,后来隋陈交战,陈军兵器虽然远胜隋军,但却连战连败,终至亡国。智景公悲愤之下,躲入山林穷竭心力铸下此剑,意欲去刺杀隋文帝报仇,但后来见天下大统,百姓在隋文帝治理之下安居乐业,远比南陈有过之而无不及,霎时间顿悟自己虽是满腔忠义,却是悖道而行,自此之后,智景公放下执念,遁隐山林,并将此剑命名为‘无问’。”

  南宫澈只听得好生敬佩,叹道:“想不到每一柄剑后,都藏有这么多故事。”仰头向阶梯上看去,但见一层一层灯影浮动,寒光暗闪,一时间实瞧不出这里到底有多少个龛、多少柄剑。

  二人走到楼梯前,见侧壁上以金漆写有七个大字,每一个字都如酒坛大小,金灿灿的甚是好看,只是字体甚是复杂,南宫澈奇道:“方大哥,这是什么字?”

  方月蓝道:“这是小纂,这七个字写的是‘一剑挥落巨石分’。”

  南宫澈道:“一剑挥落巨石分?”

  方月蓝道:“传说欧冶子炼成湛卢后,为试其威力,挥剑朝一块巨石砍去,剑气到处,巨石轰然裂开,这便是‘一剑挥落巨石分’的由来,直至今日,湛卢山上还有一块‘试剑石’在。”

  南宫澈道:“好一个‘一剑挥落巨石分’!”再仰头去看这七个大字,只觉这短短的几个字间,便已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英雄豪气。

  二人缓步上楼,一一浏览壁龛之剑,期间方月蓝时不时向他讲解这些剑后所藏的往事旧事,南宫澈见许多宝剑形状奇异,有的剑曲曲折折,有如蛇形;有的剑头四棱,附着倒刺;还有的薄如蝉翼,绕指成圈,不由的大开眼界,心中忽然想道:“这座仁剑阁中所藏之剑,不知要让多少武林豪杰梦寐以求?”

  二人说话间登至楼顶,这顶楼空空荡荡,未再安置剑龛,只在正北墙壁上挂有一张欧冶子的画像,像上之人双手托剑,与奉剑坪上那尊铜像一模一样。

  南宫澈走到窗前,放眼望去,但见整个方家屋宇鳞比,登高而望,更显得气派了得,见东北角处有一座极大的圆台,圆台之上又分设有许多小型圆台,其中隐隐可见火光,奇道:“方大哥,那是什么?”

  方月蓝瞅了一眼,道:“那是‘神剑台’正是我方家铸剑的地方。”

  南宫澈精神一振,道:“原来方家的宝剑,便都是从那里铸出来的么?”再仔细向神剑台处看去,这才发觉那许许多多的圆台各不一样,其中三座尤为高大。心想:“这些炉子只怕也大有讲究,铸剑之道果然博大精深。”

  便在此时,忽听楼下一阵吵声,只听方钟扯着嗓子大喝道:“不行,不行!”

  二人均是一惊,急忙赶下楼去,只见方钟怒发冲冠,大发雷霆,在他身旁一人连连叹气,却是方剑正。

  方剑正突见他二人,也是一奇,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方月蓝道:“弟子左右无事,便带澈弟来此参观。”

  方剑正“唔”了一声,点点头,不再理会他二人,转头向方钟道:“叔父,侄儿也知此举有违祖训,但实已是别无他法,那方镜凌的铸剑术如何你又不是不知?咱们若再不懂得变通,这场‘湛卢剑礼’还有的比么?难道你真的愿意见到咱们方家的基业就这样落到她手中么?”

  方钟正将一个大脑袋摇地拨浪鼓也似,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立时大喝道:“呸!要‘仁剑道’向‘邪剑道’低头,除非先让老子一命归天!”但一说完这句话,脸上神情复又沮丧起来,低声道:“只是……咱们若拿‘仁剑阁’中之剑去参加‘湛卢剑礼’,这不是弄虚作假,偷奸耍滑,他日九泉之下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方家的列祖列宗?”

  方剑正微微皱眉,心道:“方钟叔父性子太直,怎地当着两个小辈的面说什么‘弄虚作假,偷奸耍滑’,成什么样子?”果见方月蓝与南宫澈面色古怪,原来他二人已然恍悟,明白方剑正自忖铸剑之术不及邪欧冶,便想到借用“仁剑阁”中之剑去参与“湛卢剑礼”。

  方月蓝心道:“是了,‘湛卢剑礼’虽有当场铸剑比试的规定,但并非没有空子可钻,届时师父只需将借来之剑在炉中煅烧一番,再假意敲打加工,便可说此剑已经回炉重冶,乃是自己新铸之剑。此计虽然甚妙,只是实在太也……唉,难怪方钟长老如此不愿。”

  方剑正瞧出众人心中所想,轻叹一声,道:“我知此法不甚光明,倘若只涉个人荣辱,方剑正早已低头服输,可是此次‘湛卢剑礼’乃是‘仁剑道’与‘邪剑道’之间的较量,说什么也输不得。”

  方月蓝正色道:“师父所言极是,正所谓大丈夫不拘小节,咱们为守大义,变通一下又有何妨?”

  方钟长叹一声,正要回话,忽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明争不过,便施诡计,悲哉,哀哉,方家无人矣。”

  众人一惊,均认出这是邪欧冶方镜凌的声音,急忙抢出门外,只见方镜凌、楚心竹、方潇潇站在塔檐之上,方镜凌哈哈大笑,将紫微剑架在方潇潇脖颈之上。

  众人乍见方潇潇被邪欧冶擒住,均是大吃一惊,方月蓝急从袖中掏出一只响箭,向空中射出,这响箭原本是供众方家弟子在外行事,彼此传讯召集之用,众方家弟子见这响箭居然在自家院中响起,均知非同小可,急忙赶来,只片刻间,“仁剑阁”前已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方镜凌环视一圈,笑道:“都来得好,省的老妪一个个地去找你们。”说着向方钟嘻嘻一笑,柔声道:“钟二哥,好久不见,可还记得小妹么?”

  方钟怒喝道:“呸!你还有脸叫我二哥,快快把潇潇给我放了!潇潇,潇潇,你有没有受伤?”叫了数声,只见方潇潇来回摇头,却始终不答一言。

  方镜凌笑道:“别怕,你的好侄女没有事,我路过她屋,见这小丫头片子趴在床上哭得甚是伤心,便好心点了她的哑穴,开导开导她,只是不知谁这么坏,惹哭了她?”

  方钟不知南宫澈早上拒婚之事,这时关心则乱,听方镜凌说方潇潇哭得伤心,还以为两者之间有何联系,张口便问道:“潇潇,你为什么哭?”

  方镜凌“咯”地一笑,道:“钟二哥,怎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懂小女儿的心思。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潇潇这丫头出落的这么漂亮,嘻嘻,难道不该找个好婆家?”说着瞧了南宫澈一眼。

  方钟虽非有意,但与方镜凌这一问一答,端的是将方潇潇私密心事当众说出,方潇潇有口不能言,眼见塔下黑压压的一片人,不由羞得满脸通红,只得别过脸去。

  方剑正怒道:“方镜凌,就算你已不是方家门人,但好歹也是武林成名已久的长辈,这样挟持一个小辈就不怕……”

  方镜凌不待他说完,叫道:“不怕什么?”突然间手起剑落,一剑向她头顶斩去,众人尽皆大惊,但怎奈相距太远,谁也施救不及,只见方镜凌剑锋微偏,贴着她左耳畔滑下,随即剑身横转,削了她一缕发梢下来。

  方镜凌吹去剑上发梢,笑道:“方大剑主,邪欧冶不是英雄好汉,什么也不怕,但这小丫头断手断脚,你怕不怕?”

  方剑正只气得全身发抖,颤声道:“好,是你厉害,你……你想怎样,逼我将剑主之位让给你么?”

  方镜凌冷笑一声,道:“老妪如是以这等方式夺回剑主之位,谅你们无一人服我,咱们既已定下‘湛卢剑礼’,便须凭各自本事,光明正大地比试到底。”

  方剑正仰头大笑,怒道:“呸,当真可笑之极,你绑我女儿相挟,居然还有脸说光明正大?”

  方镜凌哈哈一笑,冷冷道:“某些人自家铸不出好剑,便动脑筋想偷用‘仁剑阁’之剑来冒充顶替,嘿嘿,难道此等无耻小人便配得上光明正大了么?钟二哥,你说呢?”她前面虽是在回答方剑正之言,但最后一句却反问起方钟,方钟性子素来耿直,听她如此一问,登时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方剑正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意图和盘托出,心中连连叫苦,暗想:“原来我心中所谋早已被她知晓,唉,此番丢面是小,但恨再无制她之法,难道方家当真难逃她之手么?”想到这里,只觉“湛卢剑礼”再无胜机,摇头叹道:“罢了,罢了,你放了我女儿,我方剑正答应你,此生此世不再入‘仁剑阁’,也不再碰‘仁剑阁’中之剑就是。”

  众弟子听他竟承诺此生不再入“仁剑阁”,均是心中一凛,方月蓝道:“师父……”方剑正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方镜凌“嘿”了一声,冷笑道:“什么都由得你么?嘿嘿,似你们这等诡计多端,保不定又会变着法来骗我这老人家,当真防不胜防,可得想个法子才好……”她说话之时,长剑有意无意,来回在方潇潇颈上晃动,只将众人瞧得焦急万分。

  方钟重重“呸”了一声,喝道:“方剑正这小子既已说了此生不再入‘仁剑阁’,那便言出必践,绝无反悔,难道我们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会对你食言不成?你快快放了潇潇!”

  却听方镜凌仰天大笑,突然双目圆睁,悠悠道:“我就是信不过你们,想要我放人是吗?好,除非你们一把火烧了这‘仁剑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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