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击着实太过猛烈,饶是在场群雄个个身经百战,见状也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曲墨连吐三口鲜血,只觉五脏六腑都如刀绞凌迟一般,半晌爬不起身,卫苛行双袖凌空拂摆,只听“嗤嗤嗤嗤”掌风猎响,曲墨头发、眉毛、胡须应声落下,转瞬成了一个光头秃子。
卫苛行哈哈大笑,道:“师弟,我这套‘万灭掌’是否见得,还请指教。”
蔺一古皱眉道:“此掌法阴狠凶戾,如刀如剑,‘万灭掌’这三字虽然狂妄,倒也算得形象。”
众素灵弟子见卫苛行如此羞辱曲墨,无不大声喝彩起来,却见曲墨突然纵声大笑,连声道:“好,好……”卫苛行眉头微皱,道:“如何好法?”
曲墨擦去嘴角血迹,道:“姓曲的自被逐出师门,早已变得一无所有,这幅秃头秃脸的模样再合适我不过。”
卫苛行哈哈大笑,道:“过了今天,你便连性命都没有了!”大喝一声,便向曲墨拍来,这一着他意在取曲墨性命,掌力凌厉无极,却见曲墨身子微侧,左手反出一掌。
这一掌无声无息,招数上也毫无精妙可言,便似是一个不懂武功之人随手打出一般,卫苛行见状微疑,心道:“他这一掌平平无奇,定然藏着古怪。”但随即又想:“我的‘万灭掌’已是掌中之最,天下莫有敌手,又何惧于他?”一念及此,心中再无疑虑,却只听“噗”的一声轻响,落掌处空洞无比,便如打在棉花之上。
卫苛行一惊,急忙双掌迭出,一时间“川流破木”、“碎石流星”、“虹光千璨”、“不周灭烛”……“万灭掌”种种杀招接连使出。但说来怪极,任卫苛行使尽奇招,双掌一触,万灭掌力立时消弭无形。
卫苛行惊骇莫名,他虽猜到曲墨招数暗藏古怪,却也未料竟会如此,急忙跃开数步,叫道:“你这是什么妖法?”却见曲墨左掌前出,右掌回反,双臂抱圈回拢,并不答话。
卫苛行见曲墨并不追击,心下微感安定,只听曲墨长叹一声,道:“此掌专为克你而创,至今仍未命名,既然你那掌法叫作‘万灭掌’,我这掌法便叫做‘一生掌’好了。”
卫苛行闻言一怔,冷笑道:“什么一生掌、两生掌,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专克于我?”心中却暗凛道:“他这掌法果真古怪得紧,但何以他占了上风却又不乘胜打我?也罢,待我使出‘玄阴六爻’,且看他如何应对?”想到此处,回掌聚力,霎时间,只听哔哔、啵啵、劈劈之声连响不断。
这一招“玄阴六爻”,乃是“万灭掌”中最为精妙的招数之一,其每响一声,便代表掌中藏了一道暗劲,多股暗劲相互叠加,便如洪流暗潜,防不胜防,只有将掌下所有暗劲尽数发觉,方有可能全身而退,以卫苛行此时功力,这一掌中足足藏有一十三道不同掌力。
众群雄虽不知此掌精妙所在,但听卫苛行双掌之间如炒爆豆,也知此掌威力定然非比寻常,方月蓝忧心曲墨若败,在场之人再无他者可与卫苛行相抗,当下也顾不得江湖规矩,从一名方家弟子手中抽出一剑,叫道:“曲老爷子,用剑罢!”说着向曲墨掷去。
却见曲墨微微一笑,左手横摆,小指在剑格上轻轻一拨,劲力渗处,长剑立时倒转,稳稳回入那名方家弟子手中的剑鞘之内,右掌仍是以“一生掌”还击,只听“砰”的一声,二人手掌粘在一处。
那一记“以指拨剑”原也是极为高明之技,但此时人人目光尽皆集中在曲卫二人的双掌对决之上,对这一指便无暇喝彩,一时间满场静寂无声,众群雄尽皆屏息凝神瞧着二人,过不多时,只见曲墨面色自若,而卫苛行额上、颈上冷汗涔涔而下,脸色由黄变青,再由青变灰……
群雄见状尽皆一惊,知此乃“掌力回震”之象,只听卫苛行青筋暴突,瞪目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好……好一个‘一生掌’!”
原来曲墨深知自己终有一日将与卫苛行一战,是以急欲创出一门能与之匹敌的武功出来,然而思来想去,总觉只要卫苛行有万罗功在手,自己便是再如何勤习苦练,也绝不及他夺取别人功力来得快捷,如此苦思数年无果,突有一日,朱玄林暴降骤雨,曲墨环顾林中,见雨打红叶,照得林中赤亮晶莹,便似水与火交融一般,霎时间心念电闪,悟出一门与天下武道背道而驰的掌法出来——
须知天下间无论何种拳脚武功,总须先使灵力外吐,其后方可伤人,然而每外吐一分,体内之气便虚弱一分,是以武道使人蓄灵强身,而杀道使人自损,曲墨想通此节,将灵力凝而不吐,如此一来,便如在掌内形成了一道厚实刚韧的盾牌一般,虽不可用来伤人,但不吐不灭,抱元守一,卫苛行的“玄阴六爻”虽然厉害,但终究只是他体内部分之灵,又如何能与曲墨以全身之灵所制的“一生掌”相抗?是以非但无法刺破这道盾牌,反倒被其弹回体内。
曲墨听卫苛行道出“一生掌”精要所在,又见他脸色愈发黯淡,知当他脸色由灰变黑,便将灵力反噬,自取灭亡,摇头叹道:“师兄,任你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死在自己的武功之下,真可谓自食其果……”
却听卫苛行突地哈哈大笑,冷声道:“好你个‘鬼门游者’,果真并非善类!”话一说完,脸色倏由黑转红,艳如血水,曲墨大吃一惊,尚不及多做反应,但觉一股纯阳灵力自对方掌中传来,“一生掌”竟然无可抵御,登时全身上下有如火炙,只闷哼一声,身子便如风扫枯叶,倒栽震飞三丈之远。
这一下攻守相易只在转瞬,在场群雄皆是一惊,只有众素灵弟子见卫苛行大占上风,人人均得意之极,齐声叫喊道:“掌门人神文圣武,冠绝武林!”
卫苛行冷笑一声,第二掌又即打来。曲墨大惊,忙以“一生掌”相抗,只听“砰”地一声大响,曲墨仰天吐血,又是一个跟头倒栽出去。
曲墨连挨两掌,心中又惊又疑,心道:“这,这股灵力是……但是……这怎么可能?”抬起眼来,只见卫苛行站在身前,阴测测地道:“师弟,你说说看我如何自食其果了?我这掌中之灵,你可认得?”
曲墨听他如此一说,霎时间再无半点疑虑,骇然道:“果然,你用的是朱雀灵力!不可能的,朱雀灵力至阳至纯,你怎么可能……”
卫苛行哈哈一笑,得意道:“师弟,以你天资之异禀,尚且不忘勤奋苦练,难道做师兄的还敢偷懒么?嘿嘿,这十几年来,我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将万罗归一功阴阳不容的缺陷尽数消除。不过我还是真得谢谢你,要知道,就算我这万罗归一功再是无瑕,也必须通过人体方能吸收灵力,若非有你教这少年吸取朱雀灵力,我是万万无法夺取朱雀灵力的,说到底,我都是托了我的好师弟的福啊!哈哈,哈哈哈哈……”卫苛行说到“好师弟”三字之时,故意拉长声音,神态得意已极。
曲墨闻言大怒,万未料到卫苛行竟能夺取朱雀灵力,一时间悲愤难抑,喝道:“你这贼厮,你既得到朱雀灵力,痛痛快快一招将我杀了就是,又何必装模作样,消遣于我!”
卫苛行冷笑一声,走到南宫澈旁将之提起,笑道:“师弟,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急躁,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费尽周章请来这许多英雄豪杰?又为何在得了朱雀灵力之后,却不取这少年性命?”
曲墨闻言一怔,确实不知这是何故,只听卫苛行悠悠道:“这少年乃朱雀后人,可说是与朱玄阵一体相连,我在偷袭他时,特地出手早了些,未等他将全部朱雀灵力纳入体内,估算下来,约莫还有两成左右的朱雀灵力留在朱玄阵中,你可知这是为何?”
曲墨听到这里心中一凛,心头隐隐感到大事不妙,只见卫苛行抬起手掌,对着南宫澈后背,笑道:“师弟,我且问你,朱雀后人既与朱玄阵一体相连,倘若我此时在他身上重重打上一掌,这朱玄阵会变怎样?”
曲墨听他当真说出此语,全身猛地一颤,大叫道:“你疯了,你想重现朱玄变么!”却见卫苛行手起手落,大喝一声便向南宫澈后心击去,曲墨待要阻止却已不及,南宫澈痛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摔在地上。
霎时间,但听“轰”的一声,朱玄林中巨木摇动,赤叶翻飞,一股炽热的大风扑面而来。
众群雄皆是一惊,纷纷叫道:“怎么回事?”“地震了么?”
曲墨高声叫道:“大伙小心,快运灵力相抗!”话音未落,群雄只觉肩头一沉,这一股股热风所到之处,便如一座无形大山一般压了下来,直是让人透不过气。
方剑正叫道:“曲先生……这风……是什么?”只这八个字,便已说得极为勉力。
曲墨深吸一口气,道:“这是朱雀灵力……你们若想活命,就快运功护住心脉。”
群雄虽不明其故,但知此刻并非寻根问底之时,当下纷纷依言运功相抗,方剑正与方月蓝自保之余,又各腾一手抵在方潇潇后心,一时之间,但见四百余名英雄豪杰东倒西歪坐成一片,都在抵挡朱雀灵力。
卫苛行大喜若狂,狂笑道:“好一群英雄豪杰,好一群缩头乌龟!”转身向素灵弟子道:“徒儿们,武林群雄已然臣服,咱们将他们全捆回去,吸干功力,而后扫清余障,一统江湖!”
众素灵弟子也被朱雀灵力压制得动弹不得,但听卫苛行如此一说,人人脸上兴奋不已,纷纷趴在地上喊道:“掌门天人下凡,算无遗策,攻陷各派,一统江湖!”
众群雄只听得心惊肉跳,万想不到一场武林大会竟隐藏如此惊天大谋,均想:“我们一心只在南宫家秘宝,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为素灵派做了嫁衣!”
李阳空道:“是了,他在林外带来这许多马车,就是为了将我们运走,想我等一世英名,到头来竟栽在这群卑劣小人手中!武林正道就此休矣。”
卫苛行哈哈大笑,冷声道:“什么武林正道,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说话间突觉后方劲风飒起,卫苛行身形急闪,旁跃两丈,回过头来只见曲墨气喘吁吁站在后方,怒道:“老贼,我只道你处心积虑,旨在夺取朱雀灵力,却没想到你还要利用朱玄变,趁机吞并武林,你……你好歹毒!”。
卫苛行“嘿”了一声,笑道:“好师弟,你真不愧在赤梧桐林中熬了十几年,这点程度的朱雀灵力竟镇不住你,嗯,也罢,你的性命终究还须由我亲手来取才好!”说完五指齐并,便向曲墨胸口刺去。
此时曲墨连伤带病,全凭一口硬气支撑不倒,见卫苛行五指向着自己心口剜来,已然万念俱灰,心道:“也罢,也罢,姓曲的早就该以死赎罪……”
却怎知正要闭目等死,忽见一道身影疾从斜侧冲来,一头向卫苛行右肋撞去,卫苛行右臂甫出,匆忙间不及变招,急忙压低身子,气贯右臂,使出一招“铁山靠”相挡,岂知这一靠过去,虽将对方弹了开去,自己却是痛入骨髓,右臂上“嘎啦”一响,竟此折断。
卫苛行惊怒交迸,心中大惊道:“想不到除过曲墨,竟还有如此高手!”忙回身护住全身,向那人叫道:“是何方高人?”
只见那人身形瘦削,从地上缓缓爬起身子,恰逢一阵朱雀灵风倏然吹过,将他满头长发尽皆吹起,露出一副青年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