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方月蓝大喜,急忙向那女子走过去。朱澈见那女子所穿装束与方月蓝一模一样,不由好奇心起,也即跟上,待见这女子虽是身着男装,但眉目清秀,一对眸子更是双瞳剪水。
那女子与方月蓝说了几句,突然转过来看了过来,朱澈从未见过这等好看的女子,见她不过十五六岁,但只言片语间却透着一股恬静优雅气质,只目光刚一相触,不由脸上一红,急忙低下头去,不知怎的在心中泛起一种莫名难言的自卑之情,只觉在她面前自己实在相形见绌,倒似是自己反小她几岁一般。
方月蓝向二人互相引荐,原来这女子名叫方潇潇,也是福建人士,方潇潇听完朱澈此来之意,走上前向朱澈行了一礼,说道:“朱公子仁义为怀,报信之德,莫不敢忘。”然而她说的虽然客气,语气中却有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她说“报信之德”而不说“报信之恩”,便是知道就算朱澈不来报信,以方月蓝之能收拾那几个庸手也是游刃有余。
方月蓝笑道:“当时我突然想到你与我装扮一模一样,又先一步赶来这里,便担心他们会来纠缠于你,幸好虚……”他那“虚惊一场”还未说出口,却听方潇潇道:“也难怪他们会认错,他们又潜在水下,看不清人样貌,全凭服饰认人。”
方月蓝大吃一惊,道:“什么,你遇见他们了?怎么不早说!受伤了没有?”
方潇潇淡淡一笑,道:“幸好当时有人救我,不碍事的。”
方月蓝前前后后察看方潇潇一番,确定她确实是毫发未损,才定神道:“潇潇,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详细告诉我。”
方潇潇点点头,道:“当时我正在船头观赏风景,忽然间船身剧烈一晃,紧接着四个人分从四角自水下跳出,张开一张大网便要连人带船将我网住。”她嘴上说的甚是惊险,但语气平平淡淡,神色波澜不惊,就像是在阐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方月蓝抢口道:“果然是浊水阵!先毁船,再抓人,真是卑鄙!”
朱澈瞧方月蓝一对几欲冒火的眼睛,心道:“这位方大侠对方姑娘当真是关切备至,若不是方姑娘现下就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只怕他便要立时去将那四人寻来碎尸万段。”
只听方潇潇继续道:“当时那四人来得太突兀了,船底又不断进水,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要将我一网打尽,然而就在那时,结阵的四个人同时大叫,一齐摔回水里,我仔细看去,原来那四人手背上各被一根木筷刺穿。”
方月蓝听到这里微微一怔,叹道:“以一根木筷便能刺透人的手掌,这人功夫很不简单啊。”
方潇潇道:“是啊,当时我也以为是你到了,但回头见到的是一个三十多岁,不住咳嗦的灰袍男子,他用绳子把我从沉船拉到了他的船中,又带我回到岸上,我请问他尊姓大名,可他一言不发,便即走了。”
朱澈听到这里,心中隐隐觉得“三十多岁不住咳嗦的灰袍男子”这一描述竟与爹爹甚是吻合,但这念头只在他心中一瞬即过,爹爹身体不好,又决不多管闲事,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侠客?
方月蓝道:“如此看来,咱们是遇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了。嗯,行侠仗义不求回报,这位武林高人真乃我辈中人,却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倘若下次有缘遇见,一定要好好向他拜谢才是。”说着又向朱澈道:“朱兄弟虽非武林中人,但侠肝义胆,不逊豪杰,在下能结识朱兄弟这样的好男儿实在是生平快事,不如咱三人入城叫上一桌酒席,畅谈一番如何?”
朱澈自愧并未帮上实忙,况且爹娘和自己还要赶路,便向方月蓝委婉谢绝。方月蓝也不加强留,分别之际方月蓝想起一事,问道:“朱兄弟,你一路南来,可曾见过一队和我们所穿服饰相同,又或是紫衣黑带的人马路过吗?”
朱澈见他一身青衫白衣,一路上倒是从未见过,但那紫衣黑带之人却在函谷关上遇到过,便向方月蓝和方潇潇如实说了,二人听后均是神色郑重,方月蓝沉吟道:“看样子宁家已经赶在我们前头了,事不宜迟,我们也动身吧。”
方潇潇道:“正是,倘若误了大会,惹得爹爹怪罪就不好了。”
方月蓝点点头,向朱澈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朱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朱澈大喜,知道这是武林人士常用的“切口”之一,当即也向方月蓝抱拳道:“后会有期。”
与二方阔别,朱澈回到客栈,只见朱恒与刘颖早已整装待发,他本道自己出去甚久,爹娘定已大不耐烦,但岂料二人仅是简单问了几句,便即出发上路。
一路上,朱澈还在回想着方月蓝与方潇潇,想到方月蓝看模样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而已,但武功高强,英气逼人,当真是了不起之至,而方潇潇清秀绝俗,大家闺秀,二人真可谓是一对天造地设璧人,又想二人同为方姓,是兄妹又说不定?想到天下之大,自此之后只怕在无缘与二人相见,不禁心中颇为伤感。
越往江宁府走,沿途所遇的江湖客便是越多,朱澈见爹娘一路无话,也不敢再多向他人看上一眼,这一日,马车终于进入江宁府地界,在一家饭馆点了几个小菜,一家人默默坐在桌前,朱澈见离故乡越近,爹娘脸上越是沉重,不禁大感奇怪。
“爹、娘,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朱澈踟蹰再三,终于开口问道。
“怎么了?”朱恒与刘颖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筷子看着朱澈。
朱澈话一出口,便即有些后悔,连忙摇头道:“没什么,孩儿只是……很久没见你们笑过了。”
朱恒刘颖闻言一怔,心想这些日子心事重重,却让儿子为自己多担忧了,刘颖摸着他头,轻笑道:“傻孩子,没有的事,爹跟娘这两天只是在找一个朋友,等寻到了他,办完了事,咱们一家人就开开心心的游山玩水,你说好不好?”
朱澈大喜,刚说了一个“好”字,只听背后一人朗声叫道:“好啊,最好是去赤梧桐林游玩,那里才是好玩的紧呐!”
此言一出,朱恒刘颖豁然站起,只见三个陌生男子站在身后,其中两人身着一身纯白素衣,另一人作渔夫打扮,左手缠着厚厚白布,布中渗红,显是受伤,右手则拿着一只大渔叉。
朱恒一见那渔夫,冷笑道:“我还道是什么人,原来是浊水派的下三滥阴魂不散。”
那渔夫大怒,指着朱恒喝道:“南宫恒你少得意,老子这次不打得你满地找牙老子就不叫钱大潼!”
朱澈听那渔夫自称“钱大潼”心中登时一惊,但想这人不是那个在洛阳想埋伏方月蓝的浊水派门人,却怎地跑来此处为难爹爹?霎时间心念电转,心中“哎呦”大叫一声,暗道:“莫非……莫非当时救下方潇潇的那个武林高人当真便是爹爹?所以这钱大潼才会追来此处报复?但怎地钱大潼又爹爹称作‘南宫恒’?”
只见朱恒刘颖脸上神情大变,朱恒沉声道:“在下姓朱,不姓南宫,你要打便打,啰啰嗦嗦,不是好汉!”
钱大潼冷哼一声,大声道:“他妈的,当年的南武林大会上,你南宫恒在台上那时何等威风,怎么现在成了个连名字都不敢承认的缩头乌龟了?你自己爱做乌龟也不打紧,但你做了乌龟后还打赢老子,那老子岂不是连乌龟都不如?”
但听身旁那较高的一个白衣人笑道:“那可不就是乌龟蛋了?”
钱大潼把眼一横,大声道:“可不是么,这乌龟王八蛋老子是坚决不做的!”他随即又补上一句:“非但老子不做,老子的几个师弟也是坚决不做的!”
那较高的白衣人哈哈一笑,不再与钱大潼多嘴,向着朱恒抱拳作辑道:“在下霍武,与鄙师弟阎闫,久闻南宫世家‘豪气干云硬妙手’南宫恒的威名,想请阁下到鄙派做客,以敬地主之谊。”
刘颖怒道:“我们是乡下来探亲的,你们认错人了,快走开!”
霍武看向刘颖,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水中清莲’刘颖刘女侠了?当真失敬失敬,十七年前,赤梧桐林灵力激变,南宫世家一夜灭族,唯伉贤丽夫妇得脱大难,此事轰动武林,嘿嘿,江湖传闻,赤梧桐林藏有惊天秘宝……”
他刚说到这“秘宝”两字,朱恒双目霍地睁大,怒喝道:“胡说!”顺手一掌击在面前桌上,但听咯啦一响,那桌子桌面不毁,四只桌脚却猛地向下一顿,将地上石砖震成数瓣。朱恒道:“什么惊天秘宝,不过是江湖中无聊小人的无稽之谈!”
众人见他这一掌明明是击在桌面,劲力却透在桌脚,掌力刚猛自是不必多言,但能让力道凝而不散才是最为了得,霍武和阎闫同时叫道:“好功夫!”
朱澈直至此时,方知爹爹果真确会武功,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刘颖见丈夫已然动手,急将朱澈拉在身旁相护,岂知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软,竟是站立不住向前倾倒。
朱澈大惊,急忙搂住娘亲,大叫道:“娘,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朱恒也是一惊,叫道:“小颖……”便在这时,脚下也是一软,身子向下歪去,但听乒乓之声一阵乱响,满桌碗碟尽数被他碰翻在地,浑身上下已再使不出半点力气。
刘颖颤声道:“恒哥,菜里……有毒……”
钱、霍、阎三人放声大笑,钱大潼道:“几位放心,这不过是些迷药罢了,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说我们是下三滥,自己却败在了下三滥的手里,那你们岂不是下四滥、下五滥?”说到这里哈哈大笑,甚感得意。
朱澈见状大惊,急忙护在爹娘面前,叫道:“你们这些坏人,都快,都快给我滚出去!”
钱大潼微感惊奇,道:“这小子怎地不晕?难道他刚才没有吃饭?”
霍武笑嘻嘻道:“难得这位南宫小公子孝心可嘉,咱们邀请南宫夫妇,自然也不能冷落这位小公子。”
朱恒和刘颖本已神智迷糊,听了这话突然间皆是一凛,同时叫道:“澈儿快走……”同时向三人扑去。
霍武笑道:“好一招‘恶狗扑屎’!”身子微侧,轻轻松松避开二人,双手齐探,便拿住二人“大椎穴”上。
朱澈大怒,纵身叫道:“快放了我爹娘!”只见眼前募地一黑,那个叫阎闫的较矮之人已如一堵高墙般挡在自己面前,抡起手来就是一拳。
朱澈但觉一股大力压向自己,两眼一黑,便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