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千里十五岁的这一天,他的父亲舒空长送来了一份‘如期’的生日礼物。
“千里,这是为父为你亲自打造的轮椅。你以后都必须坐在这上面,再也不能用双脚行走了。”
舒千里盯着轮椅良久,没有说话,满眼都是落寞和失望。
他抬眼看向舒空长,却觉得他从未认识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而舒空长身后远远跟着的,还有一直在掩面啜泣的他的母亲。
舒千里皱着眉,艰难地开口:“父亲,为什么?这就是‘千里江山不能行’批命的意思吗?父亲,你为什么还信那个前朝余孽飞天老人的什么破批命,那明明都是阴谋呀!”
“因为,他一直准确无误。”舒空长淡然回答。
“我的腿明明没有问题,我坐上这轮椅后,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行走?”舒千里颓废地问。
“直到,你坐上最高的那个宝座的时候。”
“什么宝座?”舒千里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不是不懂父亲的意思,只是真的从他父亲嘴里说出的时候,他还是这么地不能接受。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可我忍不了。”舒千里看着这把轮椅,他觉得他要是真的坐在上面怕是会发疯。
“忍不了也得忍。千里,从今天起,你就再也不能走路了。”舒空长命令道。
“父亲,如果我不同意呢?”舒千里双目已渐红。
“那么……我会杀了你母亲,”舒空长挥起长袖指向他身后的女人,此刻的神情决绝而狠毒,“再犯,就是你的弟弟、妹妹。和路尘阁所有的人。”
“我不信父亲会这么狠心。”舒千里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为父也不信你敢试!”
“父亲,母亲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居然用她的命来和我赌气!”舒千里快步走到已经哭到不行的母亲身旁,扶起了总是比父亲倍加疼爱他的母亲。
“不是赌气。是保你的命!”
“我不信,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舒千里,你是路尘阁少阁主,为父以阁主的身份命令你。从此刻开始,坐到轮椅上去!”舒空长发怒道。
“那我就离开路尘阁,再也不当这劳什子的少阁主!”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你敢走一步试试!”
“阁主大人,我的千里飞,这世间再没有人能追得上!”舒千里负气道。
“舒千里,本阁主说到做到!”
“再会!”舒千里御起千里飞的轻功,只是还未飞出丈余,便听到一声惨烈的哀嚎。
舒千里回头,双目震颤,表情扭曲,趔趄坠落。
舒千里的母亲就那样,轻易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身后路尘阁主舒空长手握的身配宝剑血染了整把剑身。
“母亲!”还未来得及踏步出屋的舒千里吼道,抱住母亲倒下的身躯,眼泪决堤。
“舒千里,为父要让你牢牢记住,是你害死自己的母亲的!”
舒千里抱着母亲尚还温存的尸身,满面泪流,颤抖着抬起头,看着眼都没眨一下就杀死自己发妻的父亲,起誓:“好!从此之后,我舒千里,就坐在这把轮椅上,再也不走一步路。任凭谁来看、测试、医治,这都是两条废腿!”
…
自从路尘阁少阁主祸从天降,身患残疾、性情孤僻开始。
路尘阁后山的某片山林中,某些难以入眠的深夜里,一个弱冠少年以内力轻而易举地御起坐下轮椅,飞速地行进着。
“千里飞的绝学和我舒千里的脚步,若是止于一个无稽的批命和一把桎梏我的破轮椅,那我也不足以是我了。”
“少阁主,那您为什么还要在这几年苦练武功,或者您为什么不试着在无人之处走走看呢?”
“任何自认为的隐蔽都有被曝光风险,我只是心疼我的弟弟妹妹,不能冒险。父亲可以不管不顾,但我是个人,还有心、有血泪,不可以不顾。”
“少阁主,您是我心中最了不起的人物。”
“不,论了不起,你还是敬佩我父亲吧,我所做的都是无名小事,他能决绝做出的事,我一辈子也做不到。况且,我也只是个什么也保护不了人。我这一生,已经被操控,所以更不想看到别人也过得不称心,我只想看着你还有这世间的人们都是如何随心所欲地生活的。已认命的人,只有贪看的份儿了。”
“少阁主,您别这么说。”
“拓跋,以后,不要跟着我了。你是专司搏杀的路尘阁二护法,不是司守护的四护法,让人看到你总是跟在我后面,保护我,会被其他觊觎你位置的人诟病的。”
“少阁主,只有您一直叫我的姓氏。”拓跋忍冬眼中闪烁。
“那是我父亲给你改的名字,父命不可违,我只好叫你姓氏。但我心里,希望你还是曾经的你。拓跋,我要走了,你也不要找我。”
“少阁主……”拓跋忍冬想开口留住舒千里,转念想到舒千里的遭遇,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单膝下跪,似在对自己心里认定的主人无声地拜别。
“拓跋,再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后会有期,江湖再见。”拓跋忍冬还是单膝跪着,只是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礼,对着舒千里离去的背影,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