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身外楼。
漫天红绸突然从高空滑落,每条红绸之上都有一个曼妙妖娆女子,仿若天外神女落人间。
这一幕让身外楼中所有外人忘却了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时间仿佛停驻,清场般的安静。
只有舒千里不慌不忙地从腰间取出他的折扇,放在手中轻摇。
看着天上下来的无数天女,微微侧身对拓跋忍冬低声说:“他们终于准备好了,刺杀来了。”
“此刻?”拓跋忍冬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今晚。是啊,亥时到了,这身外楼连杀人都这么有仪式感的,天初青怕是个强迫症,哈哈。”舒千里反而舒心地笑了两声。
随着红绸上的女子一一滑动而下,充斥着满溢的香气,摄人心魂的香味。
“这香,有毒!”拓跋忍冬低吟道。
“毒么?这些天吃的、喝的、闻的、嗅的,太多了。你不是一早知道西潭必用毒吗?”舒千里不屑地反问。
“什么?这……这……这可怎么办?”拓跋忍冬不似刚才的稳健,听说中了很多毒有些急躁。
“怕什么,你的毒不耽误你跑,之后有人求着给你解毒的。”舒千里嘴角挂起了得逞的笑容。
“阁主,你确认你这次猜的一定对么?要是不对,咱俩可就折这了。”拓跋忍冬笑得有些无奈。
“死就死了呗,你怕死?”舒千里歪头看向拓跋忍冬。
“我怕你死。”
无数美艳的女子从天降至舒千里所在楼层,满满一屋。飞奔到此层的身外楼的客人们一个个都是垂涎的表情,甚至有人已经忍不住借机上前搭讪或是动手动脚。
‘呼啦啦’的一阵红绸全数坠落,唯独留下一条颜色最艳丽的红绸,红如火,绸如血。
一身红衣,却面若冰霜的美人飞身踏着红绸向着舒千里而来。
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这目光里,闪烁的是爱意满满。
同时,恨意也是满满的。
当冰雪美人离舒千里近到咫尺,突然,没有任何意料地从她嘴里吐出一根毒针。
舒千里的折扇早有准备地一挥,银针入墙。
“公子为何这么戒备,是奴家不够美么?”冰雪美人一改冷傲,娇滴滴地发问着,走近舒千里,像着前几天的舞姬那般轻轻环绕着他,顺势在他胸前游走着纤纤玉手,再至颈下,双手捧起舒千里俊美的面颊。
舒千里歪着头,玩味的笑意甚浓:“你不够美。”说罢还摇了摇头。
美人莞尔一笑,低下眼眉。
“奴家不信。”
再次挑起双目,双唇中吐出一股白烟。
舒千里继而闭目。
“还不够么?”美人得意笑问。
话音落,折扇开,烟散去。
舒千里缓缓睁开了眼,这次满眼都是轻蔑的笑意了。
“还差得远。”舒千里嬉说着。
美人不愿服输,开始俯在舒千里身上,解开身上本就轻薄的纱衣,势必要降服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轻纱落地,春光尽泄。
舒千里还是那般笑着。
“这般不解风情吗?难不成堂堂路尘阁主、武林盟主、天下共主,居然喜欢男人?”女人刺耳的讥讽声扬起,说罢还煞有介事、似有所指地探望了一眼在舒千里身后已经惊到呆若木鸡的拓跋忍冬。
“我喜欢女人,却不喜欢你。”舒千里笑了一下,说道。
“我可是醉梦楼的花魁,天下最美的女人。”女人眨了眨眼,在舒千里面前摆弄媚态。
“两生崖的美女榜,你排第几?”舒千里反唇问道。
“第一,我是醉梦楼的花魁。”女人继续妖媚地说着、舞动着。
“第一?那是醉梦楼易容的花魁,是谁都行。”舒千里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气势。
“既然是谁都行,怎么就不能是奴家呢?”女人不依不饶道。
“算了吧,你有排名的,二十三名,西潭,万俟茜雅。”舒千里眼中的嘲讽愈浓。
“什么?你知道我是谁?”万俟茜雅不再装腔作势,一下跳离了舒千里丈余开外,撕下了易容面具,也从离她最近的女子身上扯下了外袍披上。
“我不光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们在这伏杀我,准备了好些时日了。”舒千里懒洋洋地戳破。
“既然你清楚,那你就该知道,这次,你是插翅难逃了。”
说罢,腰中软剑出鞘,划出道道曲折却刚劲的剑锋。
同时,那些刚刚落下的天女们全都换了面庞,每人手中都有兵刃。
身外楼中的无辜客人们,叫嚷着、嘶吼着、连滚带爬地奔离着,但还是有些无辜倒下了。
舒千里一个暗示的眼神,一刻钟前还是他赌桌对面庄家的人,忽地表现出极其害怕的神情随着人群四散跑离了。
此时,乐声突地响起了。
陶埙声,立秋之音,水火相和,幽深哀婉、连绵不绝,悲而幽幽然、浊而喧喧然,令人沉思而怀古意。
陶笛声再起,低沉婉转、稍有清脆,时而优美飘逸、时而又低沉凄凉。
这两种乐器飘出乐章,令人心摇,也令人悚然。
忽地,舒千里的耳朵动了动,几个好似风声的音色掺杂,圆润轻柔、藏于合奏,让人难以真切听辨。
‘这声音不是演奏,是操控。’舒千里心道。
当这身外楼中的演乐之声从富丽重彩变换成如今这大约两种乐器成主旋律时,身外楼内,沦为炼狱。
一个个没有生气、目光涣散、身形肿大的、面容可怖的毒人,出现了。
他们撕去身上束缚着的红纱,任凭身形隆起、逐渐强壮,怒吼着,宣泄着困囚多年的怒火。
醉梦楼稍高层处,可分辨出按照规律变幻位置的活人们。他们清醒着忙着助散毒粉,都是西潭的子弟的装扮。
舒千里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中,记上心来。
他缓身站起,面对无数的敌意和致命的风险,巍然而立,显得格外凄壮。
“拓跋,不进攻,防守,等我示意。”舒千里微微侧身对拓跋忍冬命令道。
“是。只是五护法呢?”拓跋忍冬问。
“他已混在众人里撤在外围,若我失利,收到暗号,他自会找人来救。但这一局,最关键的还是你,所以务必听我命令。”舒千里压低声音说道。
“属下遵命。”拓跋忍冬端好架势,认真御敌。
舒千里折扇在握,从容冷静。
逆风迎面,不知身外楼中何时引来的大风吹鼓了他月白色的衣衫。
不到一刻,舒千里和拓跋忍冬的近前便聚来了三四十个硕壮的毒人。
舒千里深吸一口气,冲着他从未面对过的敌人,运功发力。折扇唰地这一声被他抛出,在空中展开的瞬间,蕴含强大内力的劲风,掀翻了最面前的十数个毒人。
“这些东西当真厉害。拓跋,我上楼,你在原地自保即可。”舒千里说着,一把从空中接回自己的折扇,“注意闭气。”舒千里不忘转头又嘱咐了拓跋忍冬一句。
“知道了。”拓跋忍冬应下。
他追随这个男子多年,却总也不知道他究竟都在想的是什么,但是拓跋忍冬知道,只要相信他,就足够了。
舒千里点地纵跃、御风而行,发现毒人也都紧随着他的位置追逐,拓跋忍冬周遭的攻击明显稀少,安下心来。
‘区区几个不死人,就算皮肉被炼化的精壮厚实极为难打,但拓跋忍冬一身横练硬功,也还是可以应付的,只要他不中毒。’舒千里心道,遂即不再管他,专心破自己的局。
随着舒千里施展千里飞的轻功,在身外楼中各层无规律的随意游走,再轻身躲避,身外楼中不论一直追逐猛攻还是隐藏待出的毒人,几乎尽出。
舒千里一边轻车驾熟地逃避一边循着看着他身后的毒人们,因为他发现这些毒人比他之前想的要厉害很多。
这些毒人虽都是追着杀他,但他们的表象却各有不同,有的似猛兽般无论面前险阻一把破坏,手足并用地沿着舒千里走的轨迹猛追;有的却似有章法,或会等待观望一下舒千里即将所落脚之地,再一招奔袭;也有的似在挑衅,刻意将舒千里向某一方向引去……
“真是难打得很。”舒千里低声啐了一句,折扇在手中虽没有丝毫破损,但他挥舞折扇防御攻击的手,已经被震得生疼,手心渐红。
身外楼毕竟是座高楼,楼身愈上,空间愈相对狭小些。
而且二十层之上没有楼梯。
舒千里低头看向他身处以下的毒人渐多,都在追逐着他艰难地上爬,想了想,还是索性直达楼顶。
在他收敛好周身内劲,开始一举登楼时,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待舒千里仰望的刹那,忽地发现,身外楼三十层原本的中空内井,竟然被机关封住了,且封住的厚重石板上硬是被画出了一面和之前肉眼所见一致的伪装画,难怪他从未察觉。
他用力推了一下石板,纹丝未动,逼得他不得不在落回下一层。
只是这时,已经埋伏在二十九的万俟茜雅幽幽地哀怨眼神映入了舒千里的双眸,她手中的长剑没有丝毫犹疑地刺穿了舒千里的右肩胛,软剑拔出,鲜血滴滴,颗颗美艳。
万俟茜雅笑了,心情放佛舒缓了很多,正欲提剑再刺。
舒千里虽然吃痛,右边月白色的衣袖已染成艳红,但他有常人未有的强大内力护体,反手一掌,毫不留情地将万俟茜雅推入二十九层高的中空天井。
万俟茜雅自是没有纯厚的内力和高绝的轻功,若不是保护她的毒人伸手将她捞起,她八成就是贯通似的迅速坠楼,非死即重伤。
舒千里立即封住自己右臂的经脉,防止过多流血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随即将右手中的折扇换入左手,以左手为功。
二十九层和即将抵达二十九层的毒人越来越多,舒千里眼看没有了高处的退路,若是再次回落,下面的毒人太多不说,况且这番打斗中的腾空百丈就算他内功天下第一,也是大为消耗,但毒人们可不会,依旧不依不饶地紧追,没有丝毫损耗,如此下去,他必然战力耗尽而亡。
思之此处,舒千里目光一沉,眼底闪过一抹阴鸷,轻声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便再以折扇催动八成内劲,一扇扫开了前后左右和下方丈外的毒人,获得短暂的喘息之机,但他可不会用这宝贵的时间休憩,而是凝神聚力,回忆着他当年在魂启之阵被传功时的感受,他第一次主动调用他早已隐藏在他身体中那些本不属于他的内力,他能感觉到那些蛰伏的内力渐渐被唤醒,一点一点充盈着他疲惫的身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这些非他的力量也在一点一点吞噬他的灵魂,让他再也不能堂而皇之、明清磊落的立于这江湖的最高处。
思绪不止、集力也未停,舒千里的双手顿时充满了取之无尽的劲力,以及凝结了非常人可有的厚重内功。
“破!”
醉梦楼三十层被机关封死的厚重石板,被瞬间炸裂破口。
舒千里急忙飞升从裂口而上,嘴里还不忘自语嘟囔:“身外楼,真是不错。”
“我的身外楼,自然是最好的。”
未等舒千里到三十层落地站稳,天初青的声音便响起了。
舒千里环顾周围,没等找寻道天初青的身影,就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倒吸了一口气。
三十九层,身外楼一共三十九层。
从舒千里突破的三十层往上八层,毒人每丈站一人,密布了他眼中的天地。
而楼下的毒人们,顺着他功破的裂口而上,没有丝毫的耽搁。
“看来,为了对付我,你这是用上了你身外楼全数的身家了。”舒千里虽然震惊却还能沉住气并保持理智。
“怎么,不喜欢吗?用身外楼全数身家葬送一位江湖至尊、江山共主,本公子觉得值。”天初青飘然而立在身外楼的最高层,用着睥睨天下神情看向舒千里。
“你好像就是在等我上来。”
“是的,本公子觉得你既然能座上这么高的位子,就一定有本事上来,不然你葬送在下面,就压根不配本公子亲自出手。”天初青说罢,从背后的手中拿出一根古老却朴素无华的洞箫。
“果真是你,我刚刚在楼下不是幻听,就是你吹的洞箫操纵的这些不死人。”舒千里瞟到天初青的洞箫。
“耳力不错。寻常的赶尸人惯用竹笛,但笛子音色高昂、清脆,不像洞箫却柔弱秀雅也呜咽沉稳,极适于合奏。最适合在隐秘处配合我的纵婴者操纵我的毒人了。”若不论敌对立场,天初青还是很欣赏舒千里的才学的。
“原来陶埙和陶笛声也是你控制的,不过这名字起得,纵婴者、毒人,呵。”舒千里一边与身边越来越多的毒人战斗,一边和天初青对话着,仿若他尚余气力。
“舒大阁主,妄论你武功天下第一,今日怕是也要力竭命陨在我身外楼了。”天初青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说不会你信么?”舒千里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丝笑意。
“看如今的情形,本公子倒是不信,也想不到能有比你更厉害的人来救。”天初青摇摇头笑着说道。
“本阁主身后还有整个路尘阁呢。”
“呵呵,你路尘阁就算全数到齐也不过是命陨在我楼下的一众冤魂罢了。你没带多余的人来送死,这点还算是你作为一阁之主的仁义了。”
“所以,我没带路尘阁,因为只我一个就够了。”
“现在还说大话,是不是有点太不可信了。”天初青笑意难掩。
“你、且、看!”舒千里这三个字托得极长,在每个字中的停顿间,他受伤的右手中飞掷出一道金光。
舒千里话音落,乐声戛止。
“不错,你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我的纵婴者,不愧是武林至尊,不愧是舒千里,”天初青不由地拍了两下手,但却有敷衍的意思,“不过,你可知纵婴者也是毒人吗?”
天初青手中把玩的洞箫挪到了他的嘴边,呜咽之声渐起,随之,刚刚的陶埙和陶笛声也复起,还有两根金针落地的细碎之声,在这可怖的修罗场里太微不足道。
舒千里在围攻的夹缝中看了天初青一眼,但脑海中思绪飞转。
“公子,他坚持不了多久的,毒蛊应该已经发作了。”天初青身后的红檵说道。
“你看他有任何毒发的样子么?你们的计策还是被识破了,你和西潭他们都被耍了。”天初青说着,没有看红檵一眼,他虽表面轻松,但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舒千里,那是能靠一己之力就将三十层万斤封石震碎的人,天初青震颤,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舒千里能有那么浑厚的内力,手中的洞箫更是不由自主地攥紧。
“怎么可能?他怎会没有中招?”红檵一脸惊诧,不住地摇头。
天初青下九层的舒千里自然听到了天初青和红檵的对话,毕竟此刻这身外楼的上层,他也只关心那个男人。
“姑娘是说中毒或者中蛊吗?我确实中了。”舒千里一边打着架,一边插着话。
“那为何你没有任何不适?”红檵忍不住追问。
“有些确实是我来之前服了化毒丹,有些无聊的手段是朋友帮着免去了,当然还有一些是我用内力控制住,不让他们立刻发作就可以了。”舒千里仔细地解释了起来。
“那你就算逃了一刻,最终还是有你压制不住的时候,无为之用。”红檵反驳之后反而放下心来。
“不怕呀,过了这一劫,我去寻个人就好了。”舒千里的嘴角笑了笑。
“天底下就没有这个人,大话谁不会说。”红檵不悦道,但心里却禁不住想起万俟明歌之前所言,不由地抖动了一下。
“天初青,你的毒人,是不是也是有命门的,即便他们不死不竭、不腐不坏,但却有办法让他们灰飞烟灭,对不对?”舒千里转而问向天初青。
天初青握着洞箫的手忽地颤抖,那是他和身外楼最怕人知的秘密,而他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却并清楚那个方法是不是真的存在,此刻他内心是慌张的,若是这个秘密被人知晓,甚至发觉,尤其是敌对之人,恐怕身外楼再也不在。
“没有,他们是逆天道的存在。”天初青淡淡说道,内心却害怕不已。
“那你且仔细看着。”舒千里说完,用他的折扇挥出十成内力,将众多毒人打落、掀翻在地。
左手一个擒拿抓住一个毒人到身前,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十指间出现二十根金针,只是一瞬便消失在他指缝间。折扇回手。
“十二经和八脉,天道总有顺序。天初青你可看好了!”
舒千里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巨响,刚刚被舒千里施针的毒人,瞬间化为齑粉,四散空中。
高处的天初青瞳孔收缩、眼眦欲裂、浑身颤抖、倾身趔趄,洞箫差点脱手,再不复他谪仙般的平静和从容。
其他毒人也仿佛看懂了刚刚它们同伴的遭遇,瞬间石化般,纵婴者无音,毒人骤停。
“舒千里!”天初青怒吼道。
“让他们歇歇吧,你放过来一个我毁你一个,你们和西潭炼化一个毒人想必不容易,这些也算是你祖祖辈辈留下来的玩意儿,不知道你看着心疼不心疼。”舒千里终于得到了可以安心喘息的时间,他悠然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仿佛心情不错。
随即走到三十层的洞口,喊了拓跋忍冬上来。
这一喊,也对上了依旧困在二十层,因为重伤难起轻功跃楼的万俟茜雅,眼神怨毒丑陋,倒是吃了舒千里一惊。
“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放你走的。”天初青低哮着。
正当拓跋忍冬飞身登楼,舒千里转身相迎时。
舒千里身后出现了一个毒人。
舒千里转身,这预发针,忽地眼眶震动,脱口而出:“飞盈!”
眼看着‘裘飞盈’举着剑一步一步向舒千里走来,剑锋刺去。
舒千里的金针已备在指尖。
天初青如鬼如妖的邪魅笑声幽幽而来:“你忍心杀他么?他可是裘飞盈。是你看着他、帮着他成长的裘飞盈呀。”
“你倒是了解我。”舒千里侧身躲开了剑锋,手中的金针没有刺下。
“舒千里啊舒千里,这可是裘飞盈,他是你一手调教培养成人的。”天初青一直在笑着,有些癫狂。
舒千里的身子突然顿了一下,眼看就要被‘裘飞盈’的利剑刺穿心脏。
‘裘飞盈’却突然定住,无人喘息的时间空白,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无论是天初青、红檵还是拓跋忍冬。
‘砰’地又一声,‘裘飞盈’灰飞烟灭。
看着停驻在空中继而掉落的宝剑,舒千里挥了挥眼前的粉末,咳嗽了两声,说道:“舒卷不会让他死的,除非,舒卷死了。但我想了想,舒卷并没有必死的理由,如果有的话,就只有一个,他是你们当年没炼化好的毒人。”
舒千里说罢,唰唰唰地一阵金针飞舞,远处的纵婴者突然掉落了手中的陶笛,然后和之前被舒千里消灭的毒人一样,炸裂成尘。
“那是生前的舒卷吧,因为炼化不佳,身手尚差,只好让他躲在远处做你叫那个……那个……哦,纵婴者,他应该死了没多久,还有残存的意识吧,灰飞之前才会那么怕。”舒千里得意地说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天初青极怒而低吼道。
“所以,飞盈,应该已经死了。在一个我们都不知道,只有舒卷知道的地方。”舒千里没有说起该怎么处理天初青手中的这些毒人,而是继续说着裘飞盈。
“我也没有找到他的人和尸体,看来你说对了。”天初青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是为裘飞盈,是为他自己,如今的处境他万分没有想到过。
那个一直高高在上风雅逸远的谪仙般的人儿,如今面色狰狞、双目猩红,本身超远飘然的轻功也显得拙劣莽撞,天初青下楼落在舒千里不远处。
洞箫三声,毒人归位。
“看来之前挑拨连霞楼和飞盈的人,果真是你。”舒千里盯着天初青说道。
“是本公子。”天初青一口认下。
“为何?本阁主自认从未得罪过你或者身外楼。”舒千里如今上风,称谓也换上了不近人情的‘本阁主’。
“因为你会千里飞仙。”天初青直接回答。
“果真如此。”舒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你什么意思?”天初青反而疑惑起来。
任何舒千里知道而他不清楚的事情,此刻都让天初青无比地惧怕。
“你在找飞天老人对吧?后来因为只有传言我轻功超群,却废了双腿,你无法确认我是不是飞天老人的……不能说传人,应该是后人吧?”舒千里一连串地反问,看着天初青的表情逐渐从激动变得震惊,他心里倒是越发平静了。
“你……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你炸我!就算你能破我的毒人又如何,你的体力和金针都有限,信不信我就算拼掉身外楼的半副身家也必能诛你。”天初青吼道,洞箫一挥,归位的毒人又被激怒到吼叫着想要进攻。
“信,怎么不信,我要察觉他们十二经和八脉的正确顺序,还要在这些危险又暴怒的家伙近身时下针,我就算能毁了个把毒人,却也没把握灭了整个身外楼。”舒千里耸了耸肩,表情无害,也是告诉天初青,我们这么斗下去不过两败俱伤。
“所以,你不要妄图炸我!”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正因为我有可能是飞天老人的后人吧,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我死。很可惜,我不是,我就是路尘阁的舒姓人,原来是少阁主现在是阁主,没有别的隐藏身份,而你们找的后人,我也知道谁是。”舒千里继续说着,话中都是天初青追寻多年的事情。
“他是谁?”天初青上前两步,急迫地问道。
“他死了,没后人了。绝后了,你可以安心了。”舒千里也顺势走到天初青对面,拍了怕他的肩膀,仿佛他们是多年不见的朋友,没有刚刚撕心裂肺、置诸死地的仇杀。
“你到底知道多少?”天初青惊恐问道。
“你知道他是谁么?天初青。”舒千里指了指他身后的拓跋忍冬。
“我管他是谁,我在问你。”天初青有些着急。
“你不想看看他右上臂的图腾么?”舒千里没有理会天初青,还是在指拓跋忍冬。
“你说什么?”天初青被舒千里的话问道惊呆在原地。
“不看看么?不然这些年你在为谁辛苦又为谁忙呢?”舒千里继续引导着天初青。
天初青跌跌撞撞几步向着拓跋忍冬而去。
“拓跋,该你跑了,你和天初青公子今夜该找个无人之地好好地聊一聊,身外楼剩下的事交给我料理清楚就行了。”舒千里说着向拓跋忍冬使了一个眼色。
拓跋忍冬瞬间领悟,舒千里这是让他调虎离山引走天初青,所以拔腿就飞野似地下楼破窗跑了。
天初青见状急忙追了出去。
红檵皱着眉十分不情愿地看了舒千里也一眼,却也还是跺脚跟了上去。
“只剩下西潭的人了,”舒千里看了一眼三十层以上的毒人们,仿佛是仰头对它们说道,“找个时间还是的把你们处理处理,不然把你们留下来,影响暗杀九野的生意。”
说罢,舒千里从怀中取出一物,指尖摩擦了一下石板,便飞转着从三十层一跃而下,那出神入化的千里飞轻功,让身外楼里的人看到崇拜不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