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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四局

江湖九样 暮沉cc 10573 2024-07-11 13:39

  风雪所落处,高林围空场。

  整个西潭唯一一处不被茂林翻枝遮掩的地方,是属于西潭药王宣布或举办最重要仪式和祭祀的场所,当然,也多用来商讨西潭的未来以及生死存亡大事的地方。

  如今西潭药王的比试,就选在此地进行。

  西潭的药王之尊,虽多是上代药王亲定,但也不乏通过医术从万俟一族各支中比试选出。

  此番万俟茜雅和万俟楠孑的药王之赛虽非西潭首次,但也算得上屈指可数的激烈竞争场面了。因此早已吸引了西潭所有人争先恐后地来到此地围观、占位置。

  药王万俟夜渔一早便宣布,为公平起见,将出题的权利交给了七药仙,同时暗示着,只有能让西潭药仙圣手臣服、尊敬的医者才是西潭真正的药王。

  七药仙在药王之选的前一天,正式张榜公布了药王之争涉及的题目范围。只是这题目只有四个字——‘生老病死’。

  …

  比试的第一天,第一局,以‘生’字为题,出自四药仙果药仙。

  果药仙匆匆向药王和两位大小姐行礼之后,便招呼门下药童匆匆抬上两人至比试场中。

  确切地说,是两位即将临盆的妇人,而比试的就是让她们的腹中子平安降生。

  “此二妇都将近临盆日,但因情况特殊,经本药仙之前诊断都非今日接生不可。请二位小姐确保母子平安。”不善言辞的果药仙简要说道。

  除了要能准确预断怀胎妇人的生产时辰以及用药,万俟茜雅和万俟楠孑都知道,果药仙素以毒术见长,能够不远万里来西潭求他接生的妇人怕都身中剧毒。

  只是任凭万俟茜雅如何测毒,都毫无征兆,她事先想到病情都悉数被推翻。心中惶恐的万俟茜雅只得瞥了一眼已在配药煎煮的万俟楠孑,瞬间了然于心。

  “原来是胎体阴毒。”万俟茜雅长舒一口气,装作仿佛是凭一己之力终探得病况。

  万俟茜雅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万俟楠孑便听到了,转头看向额头已经尽是汗珠的万俟茜雅,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一边煮着她的解毒药,一边像是对万俟茜雅说着:“这才是第一试,病症又这么明显,来西潭求果药仙接生的十个里有九个都是这毒,你还要偷瞧我才清楚,还跟我比个什么劲。”

  “万俟楠孑,你少信口雌黄,谁偷瞧了你,我只是担心你才看了你一眼,这病我早就诊出来了,用你多言。”万俟茜雅心虚道。

  “你自己心中有数。”万俟楠孑说完便不再搭理万俟茜雅,专心为产妇解毒接生。

  直到两位妇人都平安产子,且婴孩健康,第一轮的比试才以平局告终。

  …

  第二题,‘老’字一局,由菜药仙和米食药仙所出,关乎衰老与药膳。

  药膳与养生本就是万俟楠孑最不屑钻研的事情,她认为老是人的自然规律,生死面前都是小事,若医者不能在生死面前力挽狂澜,那何必执医。

  但对于惯用药膳无微不至照料父母的万俟茜雅,这就是她最拿手的一局。且试药的人又是万俟夜渔夫妇,因此万俟楠孑就没想赢,也没机会赢。

  按照万俟楠孑往常的脾气,这一局她肯定是直接索性就不比了,只是此番万俟楠孑既然想当这个西潭药王,就不能如从前般任性不计较别人的看法,所以万俟楠孑还是忍着、压着心中万分的不爽将这轮比试比完。

  两局下来,一平一负。战绩,万俟楠孑处于劣势。

  …

  第三局,‘病’字一题,是草木药仙和玉石药仙所出。

  玉石药仙和草木药仙这两位药仙圣手,是西潭七药仙中排行第一和第二的药仙,众人皆以为他们会压轴出题,但既然出现在了第三题,那么这一局必然是整场比试的关键所在。

  草木药仙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场正中,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遂即便有成队的药童带着、扶着、抬着病患进入到场中。

  草木药仙一共请出了百位病人。

  “自古医者父母心,这么多病人,能够从速从效地医治,才是身为医者的真本事。”草木药仙看着万俟楠孑和万俟茜雅欣慰地捻着胡须说道。

  草木药仙话音未落,玉石药仙则袖袍一挥,另有药童们相继推出来二十位伤残患者。

  纵眼望去,这二十人,无论是新伤还是陈年旧残的病人全都有。

  无疑,这是一场较量医者行医用药的硬实力和比拼体力的真枪实战。

  万俟楠孑和万俟茜雅一人均等分到六十位病人,这些病患没有一个是容易医治的。

  万俟楠孑不禁咂舌,甚至深为怀疑是草木药仙和玉石药仙平日里自己懒得治,索性以这次药王的比试为由统统都推给了她们。

  “论什么实力拼什么体力,哪有人比试医术一下给这么多,也没有几个真正难治的,我看你俩就是自己嫌麻烦想偷懒才借机会丢给我。”万俟楠孑低声碎碎念道。

  “二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呀,你能说这不是考验吗?这些病人可都是亟需治疗的,你先施救哪个后救哪个,完全会影响他们病情的恶化程度以及疼痛的时间,医者父母心五个字可不是光说着听听,你的每一个诀择都可能决定他们的人生轨迹,乃至生死。”站在场地边沿的玉石药仙微微一笑,看着广场中央的万俟楠孑娓娓道来。

  “哼,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万俟楠孑抱怨着,伸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汉水,手下行针、下药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留。

  再观万俟茜雅依旧面容含笑,温柔的双眸下暗藏着一丝阴郁,面颊也渐渐泛红,鬓边已开始冒汗。

  玉石药仙和草木药仙相视一笑,心下都了解这西潭的二小姐万俟楠孑贯会逞嘴上威风,治病救人的真功夫是一点也不逊色任何一位平辈的万俟嫡传,更是远远在他们七位西潭药仙之上的,甚至排行第七的未有名药仙一力认为她的医术早已在现任药王万俟夜渔之上了。

  日升,于中,日落。

  再到月升,夜幕降临。

  最终这一百二十位病患,被两位万俟小姐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算全数救治完成。

  万俟楠孑和万俟茜雅自然是累到不行,虽说万俟楠孑先于万俟茜雅完成了医治,但在万俟东轩和二夫人的强辩和威逼下,玉石和草木二位药仙辩解抵挡不住,最终还是在药王万俟夜渔的默许下,妥协判了平局。

  万俟茜雅一方对这样的结果还是十分高兴的,毕竟于她们有利。谁都知道第三局是至关重要的一局,万俟茜雅拿下了平局,现在是一胜两平,就算最后一题输了,最不济也终就是个平局,还是要凭万俟夜渔决定。

  所以万俟茜雅、万俟东轩和二夫人强要下第三题的平局势在必行。毕竟‘生老病死’之题,只剩下‘死’字这最后一题了。

  …

  第四题,虫兽药仙所出,蛊与毒。

  今日的观赛者,除了几乎全数到场的西潭所有人,还有一个前三局都没有能惊动他出来看看的人——万俟北襄。

  这个常年沉迷解毒不可自拔的万俟夜渔最小的儿子,除了钻研世上所有毒的解法,任凭天塌下来也难惊动他的大驾。

  今次万俟北襄的观赛,可谓是令万俟家人都意外万分。

  万俟北襄虽没有站在场地中央,却也站在中场偏后的显眼位置,尤其显得他存在的明显却突兀,万俟北襄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观赛的意图,却没有在意任何人如何看待他的喧宾夺主。

  神秘、怪才、奇葩、高智低情……,都是西潭人对万俟北襄的形容词。

  万俟楠孑和万俟茜雅早已见怪不怪,仿佛不曾在意万俟北襄是否会出现。同样,万俟夜渔也是如此态度。

  虫兽药仙环视了一周,向药王万俟夜渔深鞠一躬,得到示意比试开始,便命人安排下去。

  不肖一刻,便有四个身着皮衣的药童抬上一人。这四个药童除了穿着奇怪,还都面上带着厚厚的口罩,手上也带着鹿皮的手套,防护的十分严密,他们将担架放在了场地中央便立即退下了。

  再看担架上的人,可以说已经不像是人,浑身都几乎溃烂,伤口上甚至还有虫蛆在爬。气味也是难闻的厉害,令人随时都想作呕。

  “此人身中百毒千蛊,本仙不才,特请二位小姐赐教。”虫兽药仙恭敬地对万俟楠孑和万俟茜雅欠身说道。

  “百毒千蛊,他还能活着?”万俟茜雅不可置信地低声感慨,遂即走进此人,赶紧仔细检查起来。

  “万俟茜雅你疯了吗?”万俟楠孑本在低头思索,见万俟茜雅仅用手中帕子包住手指便去触碰此人腕脉,立即怒道。

  “怎得?我不能先于你查验吗?楠孑你总是喜欢抢在人前,怎么公平比试都不行了吗?”万俟茜雅此话也是相当恶毒,几句便向观赛的西潭百姓说出万俟楠孑经常抢她东西的意思,更何况这次抢的是药王的位置和所嫁的人中之龙。

  “好好好,算我好心当做驴肝肺。你最善制毒纵毒的大哥万俟东轩没告诉过你不要乱碰中毒之人的身体发肤吗?”万俟楠孑双臂环于胸前,一边数落讽刺着万俟茜雅,一边眼睛还是在中毒之人身上扫视。

  “就算你平日不喜欢我和东轩大哥,你也不能这么……”万俟茜雅只顾怎么将和万俟楠孑的对话里夹插着阴损和诋毁万俟楠孑名声的词句,没有太思虑真正的病人,直到她说着说着突地一阵晕眩,才反正过来万俟楠孑刚刚话中的意思。

  低头细看,双手已经青紫。

  “雅儿!”二夫人第一时间发出惊呼,就要从场外的高座上跑下去,被万俟夜渔按住手,但也一直未坐下,满面慌张。

  正在此时,仿佛一阵风过,离场中位置最近的万俟北襄,他的金针已经刺入万俟茜雅的身体,控制了她刚刚沾染的毒性蔓延。

  “这是药王比试,你们两个真让人失望。”万俟北襄低声责问说道。

  “北襄,你再看这。”万俟楠孑没兴趣反驳万俟北襄,只是指了一下万俟茜雅颈后一下一下的轻微突起。

  “这是?!蛊!仅仅隔布触碰就能传染得这么快!”万俟北襄也震惊了。

  “什么?我中蛊了?”万俟茜雅亦是吓坏了。

  “对啊,你中蛊了,让你乱摸。况且身为医者中蛊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想必你能给自己驱蛊医好的。”万俟楠孑故意激将道。

  “那是当然,不用你假好心。”万俟茜雅不服气地说道,随即开始翻弄药箱,准备先把自己的蛊虫逼出来,却再也无暇顾及场中的‘病人’。

  虽然知道这样就意味着无法赢下此局,但万俟茜雅也并不焦急,毕竟她觉得万俟楠孑也没这个本事能治好此人。

  “我去取个东西。”万俟楠孑盯着那个百毒千蛊之人思忖了很久,才突然开口说道。

  “不是治不好就怕了,准备就势溜了就好。”万俟东轩冲着万俟楠孑离去的背影高声喊道。

  只消半刻,万俟楠孑手上戴着鹿皮手套,拿着一个并不很大的瓷瓶就回来了。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便将瓶中水倒入病人的口中。然后就站在一步之外静静等待。

  一刻不到,只见那人七窍开始同时流血,只是流出的均是黑色、绿色、紫色的脓血。此时万俟楠孑将刚刚离去时让人下去准备好玉盆及时端上,呈住这些毒水。

  待毒血流进,万俟楠孑又继续给那人灌下刚刚瓶中之水。

  这一系列操作后,万俟北襄都怀疑万俟楠孑真的解了这百毒千蛊,只是再看病人,却仿佛已经死去。

  “小姐姐能将他一身毒和蛊去除,令他尸身无害,已经是很好了。”万俟北襄不假思索但也真实欣慰地说道。

  “我们西潭是救人不是杀人。既然万俟楠孑杀了人,就算这人本就救不活,那也是她输了。”万俟东轩站在高台上怒而呼和道。

  “可是茜雅大小姐更是什么都没做,还反倒令自己中毒了。”虫兽药仙站在万俟楠孑一方反驳道,他此刻虽不知道万俟楠孑如何解毒驱蛊的,但心内已是万分佩服了。

  “话不能这么说,人没医好就是输了,雅儿只是还没有开始医治而已。”二夫人强行维护道。

  “……”

  场内外,虫兽药仙还在和万俟东轩以及二夫人各执一词,但场正中,万俟北襄早已好奇的站在万俟楠孑身旁,一脸崇拜。

  “小姐姐,我想知道你用的什么药可以一下去除这么多毒,还逼得他身体里的蛊虫全都明知离体即死也要拼着出这宿体。”万俟北襄实在佩服万俟楠孑的医术,忍不住赶紧问到。

  “西水。”万俟楠孑回答得简练,只有两个字。

  “什么水?”万俟北襄追问道。

  “西水神潭里的万毒之水。”万俟楠孑波澜不惊地说。

  “那神潭的水不是沾者必死,连尸骨都留不下吗?虽说我们万俟血脉可以稍微靠近,但也足够血脉翻腾了。你怎么做到的?”万俟北襄对万俟楠孑发疯是的做法表示了他的崇敬。

  “不碰到水取到的呗,怎么这么笨。”万俟楠孑看着万俟北襄一脸的认真,打趣说着。

  “那……”万俟北襄正在思考,却被万俟楠孑拍了一下肩膀打断了他的思绪。

  “万俟北襄,你看这人。”

  “怎么了?”万俟北襄立即看向场中那人。

  “按照你说的,西水一沾即死,尸骨都无存?”万俟楠孑饶有所指地问。

  “对啊。”万俟北襄坚定地点点头

  “可这人呢?”

  “这人虽然死了,但解了毒,连尸骨也还在。”万俟北襄突然惊讶道大大地长着嘴,满脸都是震惊。

  “看来西水的秘密就要破了,还真要感谢这个人。”万俟楠孑却反而十分愉悦。

  “小姐姐,你嘀咕什么呢?”

  “我说,他没死,可能就要活过来了。”万俟楠孑死死盯着那人,目光热烈。

  “什么?真的吗?”万俟北襄也是惊诧万分,和万俟楠孑同款表情呆呆地看向那人。

  “虫兽药仙,我能斗胆问一下,这个人从何而来?”万俟楠孑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终于是停止了与场外争吵的虫兽药仙。

  “这个,本药仙也不知。只是此人在虫兽仙野的时间比我还早。”虫兽药仙回答,七药仙在西潭各有属于自己的仙野,虫兽仙野便是虫兽药仙的地盘。

  “那……”万俟楠孑转头、抬眼看向万俟夜渔。

  “此人确是药人。”万俟夜渔只给了这么一句,但是信息量却已惊人。

  江湖上历来只有鬼医擅培药人和毒人,用来获得普通药物不能及的神奇功效,但此举有损阴德,亦会有反噬之忧。所以正经医道,尤其是江湖上以行医为尊的西潭,都对鬼医培育药人和毒人深恶痛绝。只是谁能想到西潭本身也有药人存在,所以一时间西潭观赛的人们,议论纷纷,成鼎沸之势。

  “这分明是毒人。”万俟北襄完全没有理会西潭的物议和此后要评定谣言和议论会花多少工夫,还是只顾真相地直言道。

  “万俟北襄,这是药人。就算他全身毒和蛊,但他可以破西水之毒,他身上的这些毒血便是西水的药。”万俟楠孑跟万俟北襄解释完,再冲着万俟夜渔继续问道,“若我没猜错,他也是万俟家血脉。”

  “不错,他正是我的亲哥哥,你们的大伯父。他的医术绝佳,你们祖父说他是西潭多年难遇的医术奇才,从小他便精通了所有药理,世上之病无他不能医。只是他当年一心破解西水神潭之谜,才用自己身体入药,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不死不活。这多年我也是用尽本领亦不能助他半分,如今他也算是解脱了。”万俟夜渔再次开口,却再道西潭万俟一祖隐秘,只是他说得坦然,仿佛万俟家真的只是执着西水神潭之迷,对鬼医之术到也并无苟且。

  “不,他还活着。”万俟楠孑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大伯父’,口中反驳道。

  “万俟楠孑,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你就能赢了死局这一题。”二夫人勃然大怒道。

  虫兽药仙也突觉奇异,快走几步,伸手为那人号脉,虫兽药仙精通毒和蛊,自然不会像万俟茜雅那样草率,他早已探查到此人百毒千蛊已全数解尽,才上前探查的。

  虫兽药仙号脉之后,双瞳变大、惊讶非常,郑重又钦佩地看向万俟楠孑,然后对西潭所有人昭告,说道:“此局是万俟楠孑小姐胜出。”

  “虫兽药仙你什么意思?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向!”万俟东轩听罢顿时急眼,怒目相视。

  “虫兽药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二夫人也一通怒斥威胁虫兽药仙道。

  只见虫兽药仙不紧不慢地向万俟东轩和二夫人施礼,回答他们道:“此病人已恢复脉象,本药仙刚已替他号脉,确实他体内原先的百毒千蛊都全数去除,生命的气息正在渐渐恢复”。

  “这……这怎么可能呢?”万俟东轩惊慌失措。

  “怎么不可能?事实就如此,若二夫人与大公子或者是西潭任何一个人不相信本药仙的医术,可以让任何来人来复查,即便是药王亲自查看,在下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虫兽药仙信誓旦旦地公正说道。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未有质疑,反而更加钦佩万俟楠孑的雷厉医术。

  “如此说来,七药仙出的这‘生老病死’这四题,雅儿和楠孑竟打成了平局?”万俟夜渔说道,似乎是心有不悦,仿佛在责怪七药仙未替他排忧解难。

  “回禀药王,我们七药仙所备之题,还有最后‘死’字一题未出。”玉石药仙赶紧上前,毕恭毕敬地对药王万俟夜渔说道。

  “什么?刚才不是死局?”万俟夜渔不解问道。

  整个西潭的观赛之人都在私下议论起来,就连身为药王的万俟夜渔也不由发出这样的疑问。

  “回药王,刚刚一局并不是‘死’字一题。虫兽药仙先刚才之题,只是‘生老病死’题中的病之一局,我们七药仙一致认为未来的西潭药王,必是能为世人治伤解病、消除苦难的人,那么病这一局必是四题里的重中之重。每一个人的生、老、死,有时候不得不顺应天命,但是病,却可以由医者救治的,所以作为未来西潭药王,治病救人乃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因此我们七药仙在‘病’之一局中出了两道考题,一是有能力医治各种病症的病者,二是遇到特殊如刚刚多种剧毒与世间难遇许多蛊虫的特殊情况,如何救治?”玉石药仙不紧不慢地向西潭所有人仔细解释起来他们七药仙出题的来由。

  就在玉石药仙解说的时候,在万俟夜渔和万俟北襄的帮助下,万俟茜雅终于解除了刚刚不小心沾染上身的毒蛊,只是解蛊之躯岂是容易恢复的,她的脸色依旧煞白。

  “西潭也惯是偏心。”密林高出,外人难见的地方,一个不速之客轻声地自语道。

  “就算万俟楠孑赢了刚刚一局,她和雅儿也是打平,那么赶紧出下一题吧。”万俟东轩心有不悦地甩甩手说道。

  “下一句就是真正的‘死’字一题了,”未有名药仙站出来,“最后一局决胜的‘死’局由本药仙来出。”

  原来,仅剩的未有名药仙不是因为排行最后才没有出题,而是留在了压轴题。他所出的题才是真正的‘死’字题。

  未有名药仙缓缓走到场中央,和虫兽药仙对了礼,接替了他的职责。然后未有名药仙慢条斯理地卷起了袖子,伸出手臂,轻拍了两下,即刻便有两个小药童抬上来一个担架。

  抬上场的担架上面铺着白布,看重量应该很轻,不像似有一个人。等两个小药童把担架放在了地上,未有名药仙弯腰伸手,掀开了白布。

  ‘哗啦’一声,白布落地,担架上,只有一具枯骨。

  “这是?……”还在场中未离去的万俟北襄第一个发出感叹。

  “这明明是一个骨架了,都不算做人,未有名药仙还能让他们治什么?”

  “真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

  “这具白骨难道还有什么可以医吗?我们西潭出的是药仙又不是仵作。”

  “到底何谓死局呢?”

  “……”

  西潭观赛之人议论之声一浪盖过一浪。

  未有名药仙看在眼里,却还只是抿着嘴笑了笑,袖袍一挥,转向万俟楠孑和万俟茜雅二人。

  “此人多年前便已死去,遗愿便是想死得体面,不知二位小姐可否满足这位故去之人的心愿吗?若能满足死者遗愿者,此局胜。”未有名药仙问询着说。

  “将他的尸骨厚葬不行吗?”万俟茜雅撇了撇嘴说道。

  万俟楠孑白了万俟茜雅一眼,遂即走到白骨前蹲下仔细端详了起来。

  “看他颈处的骨头有松散扭曲,此人生前应该不是被勒死就是被吊死的,如此死法,必会眼瞪舌长,不用想就知道死相一定很难看。况且他生前应该就知道了自己如此的死法,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遗愿留下来。所以我斗胆猜测,此人生前应是贵重之人,但因触犯某些难以言明的禁忌或者是惹怒了比他权位更高之人,因此或是被判刑或是被暗杀,才有此结局。但未有名药仙还愿帮此人完成遗愿,想必此人之死有着天大的未解谜团,甚至不排除被冤杀的可能。与其说让他死得体面,不如说让还活着的人承担相应的责任,才是对他死去真正的体面。”万俟楠孑一边分析着这具白骨可能有的前世,一边说着自己的看法。

  “活着的人承担责任。”未有名药仙被万俟楠孑的这番话,说得陷入了沉思。

  “万俟楠孑你说了这么多不还是在找借口,你也没办法能解题不是吗?”万俟东轩见未有名药仙并未对万俟楠孑发难质问,率先反驳道。

  “万俟东轩,你如此大动肝火莫不是此题你要替万俟茜雅解吗?她可是说了厚葬,你还有何高见?”万俟楠孑质问万俟东轩道。

  “药王之赛哪有替局之理,你是看不起姐姐吗?”万俟茜雅听到万俟楠孑如此羞辱自己,不悦道,只是气息还是很弱。

  “那你先破题。”万俟楠孑毫无惧色地伸出一只手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万俟楠孑你不会解就想推给雅儿先解好,你再坐收渔利?”二夫人不服气地叫嚣道。

  “哦?我不会?那西潭怕是没人会了。万俟茜雅你确定不解?”万俟楠孑对二夫人嗤之以鼻,却懒得和泼妇费口舌,只是问向万俟茜雅。

  “二妹先请。”万俟茜雅有些羞于说出口,但她又真的对破题没有一分思路。

  “好,那我就先答了。你可不要后悔。”万俟楠孑自信说道。

  “雅儿?……”二夫人有些急切地看向场上的万俟茜雅,担忧万一万俟楠孑赢了比试,但他身侧的万俟东轩赶紧扶住她的手,示意她这局并非一般可解之局,万俟茜雅不解也不一定输。

  二夫人看着万俟东轩如此暗示,才将信将疑地缓缓落座。

  场上的万俟楠孑见到其他人没了话说,才慢慢转向未有名药仙。

  “未有名药仙,楠孑刚刚说到承担责任,除了此人前生已用生命承担的罪责,自然也有我们身为医者可以为此人死后尽的责任。既然药仙出了这一题,楠孑自有作答。”万俟楠孑说罢,开始对这个白骨重新整理了骨位,拿出刚刚取来尚未用完的西水神潭的西水,围着这尸骨画起了许多非常神奇符号,仿佛是一个江湖术士惯用的符咒,也仿佛是一个上古的秘方。

  除了西水画的符记,西潭取之不尽的草木虫兽成为了万俟楠孑破局的药材。在向玉石药仙要了所需之后,万俟楠孑在这具尸骨周围有章法地摆放了开来。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没有人知道万俟楠孑要做什么,死局仿佛就像是一个死局,没人知道要怎么解、该怎么解,甚至出题的七药仙们都不知道什么是解。

  万俟楠孑忽地腾空而起,内力御风站在尸骨的正上方。空中的她,口中缓缓念起了冗长的咒法,每一根手指都像有线一般牵引着地上她刚摆放的东西以及那枯骨上的每一处骨节。

  西潭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场中的万俟茜雅、万俟北襄和未有名药仙。

  甚至此刻万俟夜渔都已忍不住站起来看着这一场景,他仿佛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是哪里。

  只见在万俟楠孑施法之后,那具干瘪的尸骨如同被施了肥的土壤。迅速地吸收了地上的药物和西水神潭之水,开始逐渐充盈,竟渐渐生出了肌肤。

  “白骨生肌!”玉石药仙恍然惊觉地脱口而出。

  “什么?!”万俟夜渔震惊大呼道,“那是,沉石上的上古医方!”

  “什么?白骨生肌?”

  “天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么逆天的奇迹!”

  “万俟二小姐真是神人,她不是药王那谁还配?”

  “真是奇迹啊!”

  “……”

  西潭场外观赛人们的议论之声又再一次炸开了锅。

  “没错!就是西水神潭沉石上的上古医方,白骨生肌。”万俟楠孑收功落地,之间刚刚的那句枯骨已经成为了一个人的模样——是一个年轻且俊美的男子。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到你……”未有名药仙跪在那句‘尸体’身边,哽咽地说着。

  “七弟……”玉石药仙忍不住上去安慰。

  “未有名药仙,楠孑此题已破,只是这具尸身该如何保存如何利用,我想你应该是有想法了。”万俟楠孑如是说,便是暗指存留好这具遗体,自有‘他自己’助他昭雪的日子。

  “多谢大小姐成全。此局大小姐破了。”未有名药仙对着万俟楠孑一拜再拜。

  “小事一桩,不客气。”万俟楠孑大方回应。

  到此时为止,西潭所有前来观赛的人都对万俟楠孑的行医用药造诣叹为观止。

  万俟夜渔此刻欣慰地看着万俟楠孑,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心里深感西潭终于后继有人了。

  但是,万俟茜雅的目光却再无半点温柔,变的毒辣、阴鸷。

  …

  …

  三月之后,良辰吉日,从雪域高原的西潭里抬出了一顶大红色的花轿,和一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上面抬着西潭进贡帝都路尘阁的无数珍稀草药。

  只是此时的万俟楠孑,却沉睡在西水神潭的潭底,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

  帝都皇城,舒千里,收到一封绝密的鸿雁传书。

  “还是太笨,幸亏提前步好了这一手。万俟夜渔这西潭药王的名号,好歹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代宗师,却也是个扶不起的纸老虎。通知五护法,按照计划行事。”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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