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九野,地有九洲。’1
‘九野,天之八方中央也。’2
故星宿二十八,亦分九野。
路尘阁夕颜殿的暗杀组织也分九野。
暗杀九野——路尘阁最隐秘、最锋利的一把刀。
夕颜殿的暗杀九野里究竟有多少杀手,恐怕连身为路尘阁阁主的舒空长都不甚清楚,更不用说外人,当然除了展夕颜和玄天女宿。
玄天女宿——暗杀九野中,北方玄天之首。
夕颜殿暗杀九野,原从永平山惟浩方丈始,以二十八星宿分九野,一野中央钧天、二野东方苍天、三野东北变天、四野北方玄天、五野西北幽天、六野西方颢天、七野西南朱天、八野南方炎天、九野西南阳天。
只是自从暗杀九野归入路尘阁,由展夕颜重新编队,除北方玄天为四人外,每野三人一队,且每个位置有专门对应的杀手。
当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杀九野自然不只是二十八个人,九野中的每个位置,都有补位的杀手,每损失一个人,则会有对应位置的人补上。
因此,二十八星宿的每个位置,最少是一正二副的编制。
暗杀九野中的四方七杀,以北方玄武为首,并非中央钧天。只因玄武为暗,掌管生死大权,九野之中也唯独北方玄天有四星宿,所以为暗杀九野之首。
而北方玄天之中,以女宿为尊。其一是女宿本为玄天第一星宿,其二是因暗杀九野的主人展夕颜为女性首领,特显其象征。
北方玄天的四杀全是女性,并由展夕颜的入室弟子担任,也是暗杀九野里非原先永平山出身的杀手。
展夕颜如此考虑,也是深信杀手除了遵从命令、杀伐果断之外还需要有随机应变、自我判断的思维。
之前暗杀九野的女宿之位,便是苏千珊。
苏千珊死后,现在暗杀九野的女宿由云萝担任。
暗杀九野的杀手,除了展夕颜后收入门下的入室弟子,其他杀手基本都没有自己的名字,由代号区分。
没有人知道暗杀九野都在执行什么任务,几人执行,听从何人,一共还剩多少杀手。
只知道,江湖上没有暗杀九野完不成的任务,没有暗杀九野杀不了的人。
九野玄天令一出,必见血光。
当然,此时的九野玄天令正在云萝的腰间,这也就是展夕颜在永平山对舒千里说的并未带出的真正含义。
…
娉婷袅娜的身影,亦步亦驱。
姽婳姣好的面容,亦仙亦幻。
无不倾倒、无不着迷,但是,这绝美的背影,也如柳如风、如烟如魅,昭示着她身怀奇高的轻功和绝大多数江湖人并不擅长的功法,路尘阁里没人不知道她是谁,没有人不知道她来自己哪个殿宇。
这份诱人的美丽,就像黑暗幽谷中绽放的灵光之花——美,却有着天生蚀骨的香气。
正因如此,没有人敢去张望、敢去欣赏、敢去贪图,仿佛那是一种亵渎,对自己生命的亵渎。
她腰间的九野玄天令,足够表达她在这江湖武林的黑暗之中,有着无人可及的力量和地位。
云萝,夕颜殿三护法坐下入室大弟子,暗杀九野中的玄天女宿。
此刻正如一般女子无二,手提食盒的吃食补品,如她这一年来的习惯,每三天便会出现在这路尘阁高阶弟子安寝的甬巷中。
…
“春藤,这几天千疆哥哥醒来了没有?”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
“云萝师姐您来啦。”春藤开心地回应。
“你个小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难道是千疆哥哥醒了?”云萝一眼便看出春藤不同平日的喜悦,内心便也升腾起期盼。
“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春藤的笑纹难藏,云萝想装着看不出来都难。
云萝笑眼弯弯,把食盒赶忙塞给了春藤,便直奔着苏千疆寝屋内室去了。
“千疆哥哥,真的是你醒了!”云萝看到苏千疆斜靠在床榻上看着自己样子,开心极了。
“云萝,我有事求你。”苏千疆见到云萝到来,立刻坐直了身子,异常认真地对云萝说。
云萝歪着头看着一改多年对她温柔嬉笑、如今却满脸严肃的苏千疆,‘噗嗤’笑了出声,缓步走近了苏千疆,顺势坐在床沿,九野玄天令轻磕了一下木床的边缘。
“什么事嘛,跟我还用求的。”云萝眨了眨眼,好奇地看向苏千疆。
“我要借用你的九野玄天令。”苏千疆压低声音,直言道。
云萝眼底的阴鸷一闪即过,低头径直摸到了腰间。
‘啪’地一声,苏千疆手里落入一枚沉甸甸的令牌。
“只要是千疆哥哥要,怎会有不给。”云萝依旧笑靥盈盈,只是她内心突起的担忧,眉宇间很难看出。也许是多年持刀躲在暗处,所有的表情都变得细微难查。
“云萝,这不是小事,我不是要这九野玄天令看看玩,我要动用整支九野暗杀。”苏千疆握着九野玄天令,紧张又急迫地挨近云萝耳鬓说道。
“我知道呀。”云萝笑着,笑得那么不染尘世,仿佛不知九野暗杀为何。
“云萝,我不是闹着玩,我是认真的。”苏千疆着急道。
“我也很认真呀。喏,九野玄天令都给你啦。”云萝吐了吐舌头,就像个孩子把自己喜爱的糖果分给了那个她喜欢的小男孩。
“云萝,不要闹,会死人的。”
“千疆哥哥你知道的,九野暗杀,每次任务都会有人死去,不是对方,就是我们。死亡,并不可怕呀。”
“云萝!我不担心其他人,我担心的是你!”苏千疆着急地脱口而出。
云萝听到,竟然惊喜到呆呆地看着苏千疆。
“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苏千疆说完便觉不妥,不由地低头不敢看云萝。
“我真的好高兴,千疆哥哥,如果这次我没死,你娶我好不好?如果我死了,那我就替你先去陪千珊。”云萝拉住了苏千疆的手,激动地说着,生死在她口中,本就和吃饭睡觉的生活琐事般没什么区别。
“云萝……我不是……”苏千疆想要解释。
“不是?……不是什么,千疆哥哥你不想娶我是么?”云萝说着眼睛都要红了。
“不是的……只是云萝,我这次图谋的事情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可能是我错了,我不该拖累上你……”苏千疆内心压抑的黑暗被云萝的单纯粉碎,觉得自己利用他们之间的感情作为复仇筹码太过自私和狭隘,愧疚不已。
“很危险吗?”云萝看着低头惭愧自责的苏千疆,表情突然变得很凌厉,她看了一眼苏千疆如今羸弱的身躯,又看了一眼她亲手放在他手中的九野玄天令,嘴角微微上扬。
她早已不是一个不通世故的小女孩,相反,执掌整个江湖最大门派中的暗杀力量,还有什么人和事是她没有见过和经历过的。苏千疆何以当上护法而不似护法的;她最好的姐妹苏千珊当年是如何死去的;苏千疆在失去亲妹妹的那段日子里如何熬过的;后来又如何害得一身伤病昏迷病榻一年有余的,云萝心中全都有数,也心疼,所以苏千疆此刻想要做什么,她亦明白。
明白而不戳破,一是不想苏千疆背负太多的愧疚和包袱,二是不想苏千疆忧心事败的可怕后果。
从她接过九野玄天令那一刻,她就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生要为自己、也是替苏千珊守护好这个强于人前却伤在无人之处的男子。
久经世故,却能做到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那是心里最在乎的人足够支撑她所有坍塌的梦想。
“千疆哥哥,只要你下定决心,不论多难,我都陪你去做。我在,九野暗杀就在。你若不在了,我也便去陪你,好不好?”云萝似笑似真地轻巧说着。
苏千疆听到,身躯一震,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云萝,只是他的双眸已经布满了血丝。男儿不该有泪,但是他们也有心。
“好。”苏千疆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
云萝的笑容仿佛天边最红最美的火烧云,融化了苏千疆内心因不甘和背叛冻砌的所有坚硬。
苏千疆也许不知道,他眼前这绝美艳丽的笑容,除了已经死去多年的苏千珊,却只有他一人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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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春秋》
2 《列子汤问》张湛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