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帝都,半月时暇,旌旗更替。
自从裘飞盈带领着他的连霞大军离城十五日,只留不足千人驻守,这皇城帝都便如浮萍随意飘摇在这乱世。
何况这所谓的皇城守城军,也不过是当年那些不明世故的墙头小卒而已。
裘飞盈的王旗早已被换下。
帝都周遭这些年被波及的百姓、当年誓死不愿归降连霞楼的人马、各路尊敬和信仰路尘阁的圣贤、忠于先帝的肱骨旧臣和宗室皇亲,等等,都莫名地聚集在皇城帝都,迎候、恭请着他们心属的王者归来,为民请命,荣登大宝,收复江山。
自然,这些人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路尘阁。
这便是当年舒空长预见到、也是最期盼的日子——天下归心的日子。
路尘阁那被收起未有几日的大旗再次飘扬,只是不在江湖,而在天下。
…
裘飞盈离开皇城帝都第二十日。
路尘阁少阁主舒千里带着路尘阁全数人马和他的全部家当,当然包括可以调用中原天下兵马的虎符,抵达皇城,被万民、群臣、众兵将拥戴,恭请上尊。
路尘阁少阁主入主皇城帝都的第一件事,便是应允,还天下以太平。
第二件事,却是宣布父亲阁主舒空长死讯。只是话语间讳莫如深,未说原因,只说暴毙。
从此刻起,路尘阁少阁主舒千里继任阁主。
路尘阁四大护法中,大护法段凌霄、二护法拓跋忍冬、三护法展夕颜,下携各殿弟子皆领新阁主号令。
此外,苏千疆正式由舒千里昭告,更回本姓舒千疆,补缺四护法之位。因舒千疆是阁主血亲,不予改名。
“路尘阁不称王、不称帝、不纵社稷、不掌皇权,只还臣民安居、江山稳固、天下太平。帝王承袭自有王宗皇亲中能者终居之,路尘阁只暂代其替天而行。”舒千里如是昭告天下。
只是,相信路尘阁的却寥寥无几。而反对声浪最大的包括了各路有封有土的藩王郡侯、有兵有马的豪强军将、有权有城的邻国异邦,自然也有江湖大帮,天下第一楼——连霞楼。
路尘阁江湖势力本就不容小觑,各路势力互相制衡掣肘、暗潮汹涌,却终没人愿意率先出头,打破这权势均占的局面。天下因此换来了短暂的安宁,哪怕背后王权倾轧波谲云诡、权术阴谋各显神通,但对于百姓而言却是难能可贵的安居和幸福。
路尘阁也在舒千里和四大护法带领下,倾尽心力辅佐这支离破碎的朝廷皇威,日渐通政、逐揽兵权、缓顺民心。
…
路尘阁管辖的江山离政通人和相距甚远,但也算有能力保住臣民的这一方净土。
故而朝廷上、路尘阁中,旁敲侧击、直言劝谏舒千里成婚的声音此起彼伏,毕竟岁数已经不小。市井中如舒千里年岁的男儿,都早已是儿女承欢膝下的年岁了。
“不是还有婚约。”舒千里被问到烦躁,囫囵说道,语气却是淡淡的。
“阁主是准备娶西潭哪位小姐?”拓跋忍冬终得到舒千里首肯,情不自禁地兴奋问道。
“老阁主之前定了是谁吗?”舒千里往坐的椅背上懒散一靠,问道。
“据我所知应是没有,西潭药王也只是表明下嫁之女必是西潭下一任药王,至于是他的哪位女儿,可能很多人已经心知肚明了。”看到拓跋忍冬看向自己,段凌霄恭敬严谨地回答道。作为四大护法之首,段凌霄原本就是老阁主舒空长传令人之一,路尘阁上下除却不在人前的五护法曲蔷薇,了解舒空长所有指令和想法的非他莫属。
“很多人?他,还有大家公认的,是万俟夜渔庶出的大女儿?”舒千里低头盯着自己手中的折扇,似漫不经心地问出。
“阁主,您原来可并不在意嫡庶之分呀?”拓跋忍冬听到舒千里没有指名道姓却明白说道‘庶出’,一时惊讶。
“是不在意。”‘唰’地一声,舒千里展开了他的折扇,轻轻扇起。
“那又为何这么说?”拓跋忍冬不解了。
“只在意是谁。”舒千里的话里有话。
拓跋忍冬看了段凌霄一眼,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反应,继而追问:“阁主,您什么意思?”
“没什么,写信给万俟夜渔,准备嫁女吧。”舒千里又‘唰’地一声将展开折扇收起,一边说着一边站起。
“属下遵命。只是不用告知是哪位吗?”段凌霄似有所指地暗示问道。
“不用,那是他们西潭自己的事。不过,这个玉佩,”舒千里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那是很久之前万俟楠孑识破舒千里身份时好奇的那一枚,“让送信的人把这个交给万俟楠孑。”
“万俟楠孑?那不就是阁主选定了嘛!”拓跋忍冬看着段凌霄接过舒千里递过去的玉佩,自以为是地大大咧咧说道。
“就怕西潭的人可不像你这样直肠子。阁主的这番做法怕是让西潭有的多想呢。”段凌霄笑了笑,仿佛明白了舒千里的用意,接过玉佩,准备退下安排此事了。
“怎么?拓跋你还想跟着去看看西潭的热闹吗?东边五言侯的兵马还在对峙、南边赢敕王的水师就要登岸、西藩大军也要有所动作、北面的天下一楼一刻也没放弃反攻的念头,你还真以为你有分身之术?”舒千里一番数落彻底把拓跋忍冬从暗暗兴奋地边缘拉回了残酷又疲累的现实中。
“五言侯、赢敕王都算啥?他们敢打么,本护法倒是不信了。西藩也就是练练兵,他敢出来西域七国不把他吞了才怪。至于连霞楼嘛,嘿嘿,不是还有阁主大人镇着呢嘛。”拓跋忍冬盘点了一下,反而轻松了起来。
“本阁主可不管,那都是你的分内事。本阁主还要忙着准备娶亲呢。”舒千里白了拓跋忍冬一眼,嘴角抽笑一下,负手大步离去了。
“你呀,原本身为护帝家族,本就该一刻不离这个四四方方的城,竟天天心思都往外飞。西潭那边的好戏登场,你也是无福去看咯。”段凌霄拍了拍拓跋忍冬的肩膀,跟上了舒千里的脚步。
“切,本护法还不稀罕看呢,又不是没见过那一个老头和那两个女的。”拓跋忍冬耸了耸肩,冷哼一声,也大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