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灵拍手叫道:“好香好香!”叶飞涯取出一双筷子,这筷子乃是他刚才斩下的树枝所做,递给凤小灵,道:“来,尝尝味道怎么样!”凤小灵还未伸手去接,突听门外有人说道:“好香的獐肉!”众人大惊,转目望去,只见一人佝偻着腰,拄着一根枯枝,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衣衫破烂,鹑发泥脸,原来是一个老丐。叶飞涯暗道:深更半夜的,这乞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是了,他一个穷丐,无处安身,到处流浪,定是闻到肉香,这才寻到此地的。
老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锅中的肉,馋涎欲滴,凤小灵道:“老人家,你也过来一起吃,怎么样?”
何如儿暗自嘀咕:让这又老又臭的乞丐和我们坐在一起,恶心也恶心饱了。
老丐咂了咂嘴,道:“化子身上虱子多,怕污了各位的衣服。”
叶飞涯道:“没关系,我们现在这模样,身上也干净不了多少了。”原来他们将道观收拾了半天,身上都搞得满是灰尘。
欧阳少夹起一块獐肉,走到老丐身前,道:“这块肉刚熟,想必可以吃了。”老丐连道“谢谢”,身手就要去抓,但觉獐肉被筷子紧紧夹住,一时竟抓它不下,不禁皱起眉头,讷讷地望着欧阳少,道:“公子这是何意?”原来欧阳少见半夜冒出一个乞丐,心中起了几分疑心,这一夹是要试探这乞丐的功夫如何,此时见乞丐全身无力,毫无武功根底,放下心来,将筷子上的力道松去,道:“这筷子是刚才用树枝所做,想必还有叉枝,戳进了肉里,现在好了。”老丐双手抓肉,张口大嚼,肉汁溢得满脸都是。
何如儿夹了一块白菜,送进口里,道:“咦,有点咸呢!”叶飞涯道:“咸?不会吧?每一分佐料我都算好了,怎么可能咸呢?”凤小灵适才也已尝过,只觉得味道正好,正好开口称赞,突见何如儿向她使个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原来何如儿故意要叶飞涯多忙一会,于是说道:“嗯……咸……好像有点……”她天性纯真,不善撒谎,以致几个字吞吐说了半天。叶飞涯吃了一块肉,心想这味道一点不咸,她们怎么会说咸呢?哦,恐怕是女孩的胃口清淡,这才觉得味道有点重。他见水桶的山水已经用完,起身道:“嗯,等着,我去取点水来。”叶飞涯刚提桶出门,何如儿望着凤小灵笑道:“嘻,小灵妹妹也学会骗人了。”凤小灵望着叶飞涯忙碌的背影,心下歉然,道:“飞涯哥哥已经很累了,我们不该让他再多忙活的。”何如儿听此一言,也觉自己不该处处为难叶飞涯,但想他一个大男人,多干点活也是应该的,笑着说道:“好啦好啦,下次不捉弄他就是。”
叶飞涯提着水桶在山上信步而行,心想她们两个女孩陪自己这般流浪,睡不好吃不好,只要自己能够让她们吃的稍微舒心一点,就是再爬几座山也心甘情愿。不多时,已灌满了一桶水,还未回到观内,只闻得肉香四溢,想必獐肉已都熟得透了,可是此时竟未听见锅碗吃饭声,心下大感诧异,提气快步走了进去,这一进观,不禁怔在当地!欧阳少等人竟然都歪在了地上,虽然尚是清醒,可显然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叶飞涯正自惊疑不定,突听门外一声大喊:“拿下了!”门外两旁丛林冲出数十号人,只见这一行人各个身穿汗衫短裤、手执兵刃,神情甚是彪悍,为首一个少年,年龄十三四岁,眼神炯炯,面目黑得发亮,头上扎着条粗里粗糙的大辫子,上身穿着一件青色锦衫,下着短裤,双脚却是赤裸裸的没穿鞋袜。叶飞涯见刚才那个老丐竟然也在其中,顿时醒悟,原来这老丐竟是奸细。那少年手持长剑,怒视叶飞涯,道:“小子,你可是叶飞涯么?”语声稚气未除。
叶飞涯道:“正是,小兄弟找在下何事?”
赤脚少年冷笑道:“哼哼,何事?要命的事!”
叶飞涯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一人定然对付不了,想要提醒欧阳少便即动手,可见欧阳少歪在地上动弹不得,暗叫一声苦。
赤脚少年冷冷道:“你不必看他了,他已被化子麻翻,现在全身无力,连动弹都已困难了!”原来刚才那个老丐身上揣着麻药,趁众人不备之时,将麻药放进了锅内,他虽不会武功,但久做偷鸡摸狗之事,身手却甚敏捷,众人又对他去了疑心,这才能让他轻易得手。
叶飞涯道:“我们与小兄弟无冤无仇,小兄弟何以如此加害我们?”
赤脚少年怒道:“无冤无仇?冤仇可大着呢!”
叶飞涯道:“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冤仇从何说起?”
赤脚少年道:“眼见你今天没有反抗之力了,我也让你死得明白!我乃是淮河帮的少主丁云,你害了先父的性命,今番是要你血债血偿!”
叶飞涯心下恍然:那奸贼邢如虎杀死丁前辈之后,定是陷害于我,说我害死了丁前辈,这丁云少不更事,分辨不清原委,所以便信了那奸贼。
赤脚少年道:“你快乖乖就缚,否则小爷难保这两位姐姐的性命。”这丁云鲜历江湖,虽然心中愤怒,却还未像邢如虎那般穷凶极恶,言语之中还以“姐姐”称呼何、凤二人。
叶飞涯道:“这其中原委恐怕还有许多波折,其实杀害丁前辈的另有其人。”
丁云冷笑道:“好苍白的辩解,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现在不会杀你,待将你带到寨中后,要在先父的灵位前,当场将你杀了,用你的首级祭奠先父!”
那老丐躬身说道:“小爷,化子见他几人还算不错,就给他们留个全尸吧。”
“去你妈的!”赤脚少年身旁的一个大汉,怒叱一声,将老丐一拳打得飞起,撞在门板上滚了两滚,喀咯断了几根肋骨,口中鲜血狂喷而出,那老丐身子羸弱,又无武功底子,遭此大伤,显是活不成了。那汉子道:“我家帮主被这臭小子残害至死,你还要给他们留全尸,呸!”原来那老丐一生凄惨飘荡,从未被别人像人一样看待,见叶飞涯等人对他稍敬,心下好生感激,这才想为他们说点好话,不想就此招来杀生之祸。
赤脚少年眉头紧皱,沉声道:“刘忠,这化子怎么说也帮了我们的忙,你怎么可以将他杀了?”那大汉刘忠乃是淮河帮的一个头头,跟着丁长峰闯荡江湖已有十数年,自丁长峰死后,便效命于丁云。
刘忠道:“他不该为叶飞涯他们求情的!”
丁云冷冷道:“江湖之人,最重信义,更讲究恩怨分明!我们答应他事成之后给他二两银子,就绝不能食言!你现在将他杀了,我们信义何在?我们又与鼠辈小人何异?”刘忠被这一番话数落得哑口无言,走到那老丐身旁,拿出二两银子,扔到老丐身上,道:“我家少爷好心,拿了银子快滚吧,再有不逊之言,小心你的贱命!”倒在地上的老丐见白花花的银子,眼中直放亮光,要抓起身上的银子,一口大气喘不过来,就此一命呜呼。
丁云叹道:“哎,化子你不可不要怨我,这都是你自己找的。”转首厉声道:“将叶飞涯等人绑了!”叶飞涯见刘忠行事莽撞,视杀人如儿戏,心想若是自己一人,定要反抗到底,但现在身旁有几个朋友,可不能连累了他们,当下说道:“好,我跟你们走,请你们将我几个朋友放了!”
丁云道:“待你死了之后,我自会将他们放了!”
叶飞涯大声道:“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话?”
丁云冷冷道:“我说话算话!现在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叶飞涯见丁云对老丐颇将信义,心想只有暂时听他之言,准备在路上见机行事,找个机会告诉他真相,量他一个小孩,必然说不过自己。
丁云让手下将叶飞涯等人绑了,押往山下而去,山下早有车马等候,众人上了车马,向淮河帮的水寨进发。
叶飞涯在车上反复思忖,正在想着脱身之计,忽听车外前方有人大声道:“贤侄将叶飞涯押来了么?”这正是邢如虎的声音。叶飞涯心忖:我本想告诉丁云,杀丁长峰的人乃是邢如虎,偏偏现在邢如虎竟然出现在这里,这事情倒是更棘手了。
只听得丁云道:“多亏三叔指点,小侄这才能守株待兔,将他手到擒来。”
邢如虎道:“好好,那现在——”
“叶飞涯在哪里?”未等邢如虎说完,一个嗓子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邢如虎道:“庄大侠,这叶飞涯乃是杀死我大哥的凶手,我丁云侄儿今番是要——”
沙哑嗓子又截口道:“叶飞涯在哪里?”
邢如虎见自己的话屡次被对方打断,心生不满,道:“叶飞涯在哪里待会自然知晓,庄大侠何必如此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