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通自小斜视,心中深以为耻,最恨别人揭他这处伤疤,听何如儿上来便叫他“斜目老头”,心头不满,说道:“你这个女娃娃,怎么出口就伤人呢!”他虽然生气,倒还没有失态。何如儿道:“刚才是不是你用链子把我钱袋勾走的?”蒯通道:“你的钱袋子?”嘿嘿冷笑,转头问吕长面道:“吕长面,这女娃娃说钱袋子是她的。”
蒯通行走江湖数十年,对于一些在江湖上有名的人物的长相早就听说过,他见吕长面与裘无黑的脸面以及二人的兵器,已经猜知二人就是苍山的“麻子枪”与“白面鬼刀”,二人在江湖上虽然名声不大,却也算个人物,蒯通有意结纳。
吕长面知道蒯通是在帮他,说道:“是啊,可笑可笑,那钱袋子明明是我吕某人的,怎么变成了她的啦?”他现在已得了蒯通撑腰,对叶飞涯等人不再惧怕,立时又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何如儿钱袋被蒯通勾去后,心中本就有气,又见吕长面趋炎附势的嘴脸,心中大怒,喝道:“他们两个是坏蛋,难道你这个老头子也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蒯通斜眼一扬,说道:“女娃娃胡说八道!江湖上谁不知吕大侠与裘大侠是点苍的好汉?怎么变成了坏人啦?我看你们几个倒不像是好人,又是抢人钱财又是拿刀砍人的,若非蒯某出手,吕老弟的钱只怕已落入了你们的手中了吧?女娃娃手中的九环刀岂非正是裘老弟的兵器?女娃娃你看看,裘老弟的脸都被你给划花啦,叫人见了真是害怕呀!”蒯通刚才还醉醺醺的,此刻忽然好想变得清醒了,公鸭嗓子说个不住,听起来像是鸭子在嘎嘎地叫。
叶飞涯见蒯通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说道:“这两个人请人打造兵器不想给钱,还要打铁匠,我们看不过去,才管一管这件事。”
蒯通冷笑道:“看来还是个行侠仗义的少年呐,嘿!嘿!”眼神中极是轻蔑之态。
何如儿见蒯通取笑叶飞涯,心中来气,举起手中九环刀指着蒯通,道:“你这个斜眼无珠的老东西,少放狗屁,快把钱拿来!”
吕长面凑到蒯通近前,说道:“蒯大侠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你这个臭丫头这样没大没小的,怎么可以这样辱骂蒯大侠?这叫蒯大侠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他知道自己与裘无黑不是霍人磊与叶飞涯的对手,所以这几句话想激蒯通去教训何如儿。
蒯通眯着眼睛,神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手中钱袋里的银子却已被攥得哒哒直响,显是已动了气,只不过还未张其形怒其声而已,他也听出吕长面有意在激他动手,心想:“这个‘麻子枪’,敢和我耍心眼,你不说,难道老子就能放过这几个娃娃?哼,这便教训他们。至于你这个驴脸麻子,之后自会与你算账。”一念转罢,哈哈大笑两声,走上前将钱袋子递了出去,说道:“既是你的钱,就拿回去吧!”
霍人磊见蒯通斜眼神色不善,显是心怀诡计,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何如儿身前,说道:“久闻‘湘西大侠’的盛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伸手去接钱袋,蒯通手一松,钱袋落入霍人磊手中,霍人磊刚想收手,蒯通五指顺势下抓,已将钱袋连霍人磊拳头都抓住了,宛如一个铁箍,箍得霍人磊拳头咯咯直响,也不知是银子碰撞的声音还是霍人磊掌骨缩裂的声音。
霍人磊早就听闻湘西蒯通以一对龙虎链打遍湘西无敌手,心想他既然双链造诣深厚,双掌功夫必定不弱,是以手接钱袋的时候留了后手,蒯通手抓来时,霍人磊将钱袋攥在手中,拇指从食指无名指中间穿了出去,开始故意示弱,让蒯通加大力道。蒯通虽然早年听说过中和城霍人磊的名头,却未曾见过真人,此刻也只不过认为霍人磊是个寻常高手而已,五指开始还未使出多大的力道,见霍人磊竟然面不改色,竟然还笑着望着自己,心想不让他感到疼也不知我湘西大侠的手段,当即五指加劲狠抓。霍人磊此时拇指伸出,恰好抵在蒯通掌心劳宫穴上,内力从指间透出,蒯通忽觉掌心一辣,继而整个臂膀都酸麻起来,连忙松手,还算他功力深厚,松开手后,酸麻之感登时消失。
霍人磊将钱袋子轻轻一扔,何如儿伸手接了。吕长面在旁,见蒯通比拼掌力似乎输了一招,冷嘲热讽地道:“蒯大侠,一定是手下留情了?若要借花献佛,直说便了。小弟送钱倒是不需大侠帮忙。”
蒯通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在人面前输了一招,如何肯善罢甘休?冷笑道:“这位老弟,身手不赖,请问高姓大名?”
霍人磊还未回答,叶飞涯心想现在最好不要暴露行踪,免得多生事端,说道:“我们不过是过路的客人,籍籍无名之辈。”
蒯通斜眼怪笑,哼道:“这位小兄弟,不愿以姓名相告,那是看不起我蒯某了?”
霍人磊暗想:“在江湖上走动,起了争端,不告诉对方姓名,那明显是看不起对方,还不如说个假名。少主不惯行走江湖,还不谙此道。”说道:“在下霍石,这位是我家少爷任凤。”
蒯通道:“原来是霍兄弟!”斜眼瞟着吕长面,道:“吕大侠,要不要见过霍兄弟?”言下之意是让吕长面直面霍人磊,他刚才已见过吕长面不是霍人磊对手,遂故意让吕长面难看。吕长面吞吞吐吐道:“在下……与霍兄弟不熟。”蒯通看着吕长面脸露难色,脸上露出复仇成功的笑容,心想:“你这个废物狗东西,再激你老子试试?”他适才与霍人磊过了一招,已知霍人磊不是易与之辈,他既已为吕、裘出头,不找回场子是绝不会收手的,但又不想为区区二人与对方真个搞得两败俱伤,说道:“看来是场误会!”转身望着何如儿道:“女娃娃,把钱还给吕大侠吧,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
霍人磊知蒯通明显是想找台阶下,若在平时,他必定不会就此屈服,但现在身边有少主叶飞涯和何如儿、凤小灵二人,而对方人多势众,若是打起来,恐怕无法善终,于是也不想添此一乱,说道:“既然蒯大侠发话了,那就请如儿姑娘把钱袋还给吕大侠吧。”
何如儿双眉怒扬,说道:“什么?还钱给他们?不可以!”转身一扔,把钱袋扔进屋内的火炭之中,布袋被烧得灰烟袅起。
裘无黑喝道:“你这个臭丫头,真不知好歹!”虽然生气,却不敢贸然出手。
蒯通又灌了口酒,重重吞了口气,沉声道:“女娃娃既然把钱扔了,那就向吕大侠说几句好话,以后好见面。”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了。
何如儿到这个时候也发觉蒯通是想找回点面子,蒯通口中说的是让她“说几句好话”,其实是让她道歉,但她是什么脾气,岂能委屈自己成全敌人?怒道:“好话?我砍死他!”她也知道蒯通不是个善茬,因此这一刀不敢奔蒯通去,而是往裘无黑头顶砍落。蒯通开始想结纳吕、裘二人,这一会发现二人不堪大用,本不愿继续再趟浑水,但何如儿太过不给面子,让蒯通很难看,蒯通心中生气,就算不为吕长面与裘无黑,也决定要亲手教训教训何如儿,见何如儿九环刀砍了过来,右手一摸,已将右腰间的白虎链握在手中,往刀头一卷,将九环刀卷了过来,何如儿握之不住,砍刀脱手飞出。
蒯通白虎链带动九环刀,顺势一甩,将九环刀发射出去,九环刀插进铁匠铺屋顶的石瓦之中,将屋瓦铲碎了好大一片。蒯通甩脱九环刀之后,又在半空中将白虎链虚击一下,“啪”的一声,震得人耳膜发颤,这出链、卷刀、甩刀、虚击四下,一气呵成,快速绝伦,本就看得众人心惊目眩,最后链子的虚击之声,更增威势,吕长面以及龙虎链的诸弟子忍不住发声叫好,裘无黑对于蒯通这一招教训何如儿虽也感痛快,但对蒯通把自己的九环刀扔飞颇有不满,心想:“你个老东西,怎么不把老子的刀还回来,反把它给甩飞了?”心中虽有心思,不敢表露,也跟着喊了一声“好”,不过落后一点,与众人的“好”显得有些不太齐整。
何如儿手中刀被卷走甩飞后,又羞又气,登时激动了她那野蛮脾气,指着蒯通叫道:“我自与这白鬼过招,与你这斜目老鬼有什么关系?你狗拿耗子,吃祖奶奶一掌!”出掌攻上,却被叶飞涯一把拉住,叶飞涯低声道:“此人厉害,让我来!”朝蒯通说道:“前辈一个老人家,竟然欺负她一个小女孩,也不怕旁人耻笑?晚辈要领教前辈高招!”呼的抄起左掌,乃是三十二手神龙掌中的“独龙穿山”,径拍蒯通胸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