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望向冷雪、怀霜,怀霜哼了一声,道:“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嗔癫和尚与我宫作对,宫主下令将他除去,但臭和尚行踪飘忽不定,很难找到他。宋逸是个见色起意的下流胚子,早就想与玄水宫走近了,我们知道他轻功独步武林,便利用他代为寻找,没想到他被嗔癫一禅杖打烂了半边脸,后来就下落不明了,想必死在哪里了,真是个废物。”
鉴贤道:“方丈听闻西域邪教一事,又得玄水宫请帖,决定参加‘御邪大会’,让贫僧前往洛阳,联络江湖同道。贫僧在洛阳偶然遇见了鉴逸,听他说起师叔的踪迹,贫僧劝阻他不要插手玄水宫之事,可惜他不听,后来受了重伤,想来找我帮他求方丈医治他,他当时受伤很重,莫说方丈未必肯答应,就算答应了,只怕也治不好那么严重的外伤,贫僧听闻江南花霖山庄有奇药‘百花朝露水’,让他往江南求花三娘赐水,或许可以救回性命,鉴逸便连夜赶往花霖山庄,之后再无他的音讯,不知如何了。”
叶飞涯、萧天浪听花沐颜说过葬花阵杀人之事,知道追风郎君被双樱杀死在了葬花阵中,叶飞涯道:“那什么追风郎君,想进花霖山庄偷圣水,被双樱护法杀了。”
鉴贤与黄衣僧人面露不忍,长声道:“阿弥陀佛!”
鉴贤道:“贫僧得鉴逸说知师叔也在洛阳,便回少林多召人手,在洛阳四处寻找,前几日终于找到师叔,却见师叔被人追杀,想必便是玄水宫的施主下的手了。”
冷雪道:“原来嗔癫大师是少林寺的明慧长老,之前多有得罪。”
怀霜低声道:“怎么,难道就这样罢手吗?”
冷雪耳语道:“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到时宫主盘问,得知嗔癫是少林明慧和尚,又有少林武僧护持,想必也怪不了我们什么。”
怀霜大声道:“好!我们走!”忽然想到自己还中了药魔范奎的“钩罔”之毒,朝范奎说道:“药魔,帮我解毒!”
范奎此行意在报杀子之仇,本不愿与玄水宫为敌,是以将一个药瓶扔给了怀霜。怀霜得了解药,和冷雪二人,带着诸杀手,出门离开,嗔癫大声道:“慢着!”怀霜回头怒视嗔癫,道:“你想怎么样?!”
嗔癫说道:“鉴贤,我是不是你们的师叔?”
鉴贤恭声道:“是!”
嗔癫道:“师叔受此重伤,都是这些贱人干的,你帮师叔杀了她们!”
鉴贤面露迟疑之色,说道:“师叔……出家人四大皆空,须戒‘贪嗔痴’三毒,不可妄动干戈。”转身向冷雪等人说道:“请上复孟宫主,九月九日将至,少林寺定会准时赴‘御邪大会’。”
冷雪道:“有劳师父了。”带着众人转身离开。嗔癫腿脚不便,直不起身来,还在原地大骂不止。
鉴贤又朝药魔范奎鞠了个躬,说道:“阿弥陀佛,范施主,贫僧有礼了。”
范奎点了点头,说道:“小师父劝走了玄水宫的杀手,保全了大师性命,功德无量。”
鉴贤道:“施主若能高抬贵手,功德胜过贫僧千万倍。”
范奎知道鉴贤所指的是唐明一事,转头看了看地上的唐烈尸体,犹豫不语,鉴贤道:“我佛如来曾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佛法亦空,众生亦空,世人所执着的皮囊,到头来终将湮灭于大千尘埃。令郎已往极乐西土,解脱尘世之苦,施主若作杀戮,这些罪愆岂非也要算在令郎头上?佛国还是地狱,只在施主一念之间。”
范奎见唐明兄妹伏尸伤恸,想到唐琦唐烈已为范明叶偿了性命,又听鉴贤以天堂地狱比喻,十分愿意相信爱子是去了天堂而非地狱,自己若再执着多作杀虐,连累爱子一并下地狱,那是万万不可接受之事,于是长叹一声,道:“罢了。”杀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似乎一瞬间又老了十余岁,两腿迈出,踱出了客栈。
鉴贤走上前来,说道:“这就请师叔随小侄回少林吧。”身后走出几个黄衣僧,要将嗔癫抬起来。
嗔癫将手一摆,看了看鉴贤和十几个黄衣僧,说道:“我若是不跟你们回去呢?”
黄衣僧面面相觑,看着鉴贤,鉴贤道:“达摩院首座明厄师伯圆寂,首座空缺,方丈已指定首座一席,非师叔莫属。”
嗔癫道:“哼,番僧达摩智打死了明厄,明通竟然还能将人给放走。”鉴贤垂首不答。
嗔癫道:“好!我就跟你们回去,看明通他能玩什么花样!二十五年前我不怕他,二十五年后我同样不怕他!”
黄衣僧在街上找来两根竹竿,以僧衣裹覆其上,做出了一个担架,准备将嗔癫抬在担架上,嗔癫挣扎着想将唐明兄妹扶起,二人坐在地上守在唐烈尸身旁边不愿起来,嗔癫面露悲戚之色,叹道:“节哀顺变。”又向萧天浪、叶飞涯二人道:“二位少侠,咱们九月九日洛阳见,到时有好戏给你们看。”
“好戏?”萧天浪、叶飞涯皆不懂嗔癫话中之意,还想问详细,嗔癫已被众僧抬了起来。叶飞涯想起杜宇桐抢夺剑法一事,连忙问道:“前辈,请问您可有见过杜宇桐的形迹吗?”
“杜宇桐?”嗔癫沉思道:“你们找他做什么?”
叶飞涯正想以实情相告,萧天浪抢先说道:“他抢了我们的东西,我们想找他要回来。”
嗔癫道:“此人名号‘铁胆富侠’,其实不是个好玩意,老巢在京城,但最近常在洛阳出没,与玄水宫走得很近,我昨天见他行色匆忙,去的是往洛阳的道路。”
叶飞涯暗想:“既然与玄水宫走得近,想必他把《剑法》卖给了玄水宫。”说道:“多谢前辈指点!”
众人在鉴贤的带领下,将嗔癫抬回了少林寺。
萧天浪出门买了一具棺材,将唐烈的尸体收殓了,又和唐明、唐妙略说了云川大会之事。
唐明道:“既然大会已经结束,我们便不必要再去云川了,这就将二叔灵柩扶回四川。”
唐妙望着萧天浪,心中千言万语,想起唐琦,欲言又止,只是淡淡说道:“萧大哥,叶大哥,再见了。”和唐明雇了辆马车,将唐烈尸体运回四川去了。
叶飞涯与萧天浪二人,送走唐明兄妹后,上马赶往洛阳,快马加鞭,离开阳城后,不久便出了山西,进入了河南境内。
河南济源县与山西接壤,县内有济水,源于王屋山太乙池,古时与长江、黄河、淮河并称,合称“江、河、淮、济”,但时移世易,到了明朝时,济水早已接近干涸,只有为数不多的支流还在缓缓流淌。
叶飞涯与萧天浪二人进入济源县后,又赶了一程,只见前面是一条数丈来宽的河流,上面架有一木桥,年久失修,看上去斑驳枯朽。二人纵马驰上桥去,正当要过桥时,忽见一个小贩,肩挑扁担,扁担前后挂着两个竹筐,竹筐里面装满了竹篾编制的笊篱,也要过桥做生意。两方碰了个正着,叶、萧马快,小贩脚慢,没来得及躲避,被马头碰在前面一个竹筐上,小贩被竹筐旋动,宛如一个陀螺般在原地转了两圈,立脚不住,“啊也”一声,撞下水去,竹筐歪倒在桥上,里面的笊篱大多都掉进了河里,漂在水面上,缓缓向下流淌去。
“救命呀!”北方人士大多不会泅水,这小贩更是生来就怕水,掉进河里后双手不住地扑腾,身子上下浮沉,眼看就要渐渐沉下水去。
叶、萧二人冲过桥后,也知道有人落了水,赶紧勒马查看,叶飞涯生长南方,水性十分好,从马上跃了下来,脱去外衣,正要入水救人,此时一个白衣男子刚好从南面走上桥来,见小贩在水里大喊救命,随手拿起地上的扁担,从桥上跳进河里,将扁担插在水中,他一手抓着扁担,一手拎住小贩,双脚在水面上一蹬,身子凌空而起,直直向桥上飞了回来,落地之后,将小贩放在桥面上,小贩不住地将喝进去的河水呕吐出来,同时手指河面上的笊篱,咿呀乱叫,白衣人知道小贩心疼笊篱,于是手持扁担,回身跃入水中,如前番救人一样,将二三十个笊篱都抄在怀里,反身上了木桥,将笊篱放在了竹筐里。
小贩朝白衣男子跪谢道:“您真是个大好人呀!”
白衣男子道:“不必言谢,这就去吧。”
“是是!”小贩扛起了扁担,一晃一晃地做生意去了。
叶飞涯在白衣男子下水救人时,见他轻功身法高超无比,似乎在哪里见过,一眼瞥见男子侧颜,惊呼道:“是你!?”
白衣男子一听声音,也将头转了过来,见了叶飞涯与萧天浪二人,也是一惊,说道:“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