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灰衣人一见梅氏兄弟肩扛大斧的样子,便下意识的两手往腰间一摸。楚凡眼睛一缩,这反应,看起来像是公人啊,再仔细一看两人的穿着,虽然穿着寻常的衣服,但是脚上一双皂白登云路软底靴完全出卖了两人的身份呐,这可是上等的官府专用品。看来这几个在官府机构里的级别还不低呐,随便在外面跑的可没有这么好的行头。
楚凡看出来几人的底,但是并不说破,这几个人乔装来此,自己自然不好一出口便拆穿了,还是装作不知吧。见两人反应如此激烈,那中年青衣汉子便眉头一皱,将手握成拳头在嘴前一遮,轻声咳嗽了两声,那两人一听这咳嗽声便猛地醒悟过来,一个将手往身后一藏,一个居然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腰部,然后“不着痕迹”的把手从刀上拿开了。那青衣汉子眼角一抽,这演技,怎么对得起这高级捕快的高级二字啊......这样,还乔装查个毛的案子啊......还怎么好好的玩耍啊......
这时,梅左那大嗓门儿就叫道:“喂,对面的,我们几个要在这里找点东西,你们完事儿没?完事儿了早点走啊。别碍事。”这次轮到楚凡眼角直抽了,哇咔,这几个公人在这里肯定不是在这玩的啊,这么**裸的就赶人走,也太强硬了吧。怎么的也得问问对方的来意吧......
本来那两个灰衣人已经很紧张了,谁料这扛斧的大汉一副天第一地第二他老三的样子,两人又将手偷偷摸到了腰际,“说不得,今天便要干一架了。”那青衣汉子一听梅左这句话,便从原地站了起来,走到了两帮人之间,先是团团行了个礼,然后说道:“鄙人杨旭,在此还有些事情未了,还请诸位......额......好汉?行个方便?”
杨旭!楚凡脑子里一炸,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眼熟呢?到底在哪里听到过呢?楚凡不由得抓了抓脑袋,不禁问道:“敢问这位杨大叔,剑术是师承何派?”杨旭闻言便笑道:“小可不才,剑阁第七十八代弟子是也。”说完便满脸傲气的看着楚凡几人,却只见那两个那斧的倒是一脸的震惊,之前问话的少年只皱着眉想着什么,另两个男女面上倒是波澜不惊的。杨旭不禁微微愣了愣,再仔细一看,这三个人手里也是拿的剑,再细细一看,除了那为首的少年的剑乌漆吗黑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型号之外(楚凡的剑鞘特意叫铺主打造的朴实一些,谁料铺主给打造的就像是一块黑炭一般,浑然一体的,那铺主口口声声的说,这就是他打出的最朴实的一把剑鞘了,所以楚凡的剑,在外人看来就是块黑炭。),其他两人的剑一看就明显是剑阁的风格啊。“嘶......”杨旭不禁吸了口气,这几人到底是本就是剑阁弟子,还是自剑阁弟子手上夺来的剑呢?
这边杨旭还在想着,忽然听到那为首的一个忽然一拜到地,口里直叫道:“恩公,请受楚凡一拜!”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愣了,这到底是在玩哪一出呐?
原来刚才楚凡忽然在脑里想起了一句话来,“便是我剑阁的一位弟子救你上的山,他姓杨名旭,日后若是有缘,或许你便会遇上,还是谢他去吧。”这就是当年张叔对楚凡说的原话。两厢对证之下,竟在此遇上了自己的救命恩公,不由得叫楚凡一时情动,便当即行了个大礼。
杨旭登时也愣了,仔细的盯着楚凡的后背猛瞧(楚凡伏在地上,看不见长相。),却是真的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与这刚及冠的剑士在什么时候有过交集。楚凡见杨旭半晌没有反应,便抬起头来看向杨旭,只见此时杨旭一脸的疑惑,正皱着眉想着什么。楚凡便心里一叹,“当年的事,果然就是顺手所为啊,完全没想过以后还会遇上。”
楚凡便问道:“恩公,可还记得十年前五峰山下的那个小少年么?”杨旭闻言便是一怔,随后恍然,不禁脱口道:“你就是那小乞......”幸好还顾及到楚凡的面子最后勒住了。楚凡闻言便说道:“没错,我便是十年前你在五峰山下所救的那个小器童子。”因为大器的反义词便是小器,所以好多地方都不说小屁孩,而只说是小气童子,其实是一个意思。楚凡这样给自己解围,也算是急智了。
杨旭见楚凡这样说,也没有点破,只伸手扶起了楚凡,说了一句,“真没想到转眼之间竟是十年之后了。”言下之意便是已经确定了楚凡几人的身份,必定是剑阁弟子无疑了。当今天下,敢冒充剑阁弟子还急吼吼的人恩公的人还真不多。那两个公人一见这两边一下子变成了自己人,便将扶在腰间的手悄悄的收了回来。
而这边的梅氏兄弟也悄悄的松了松紧握的斧柄,两人都以为马上就要开打呢,谁料来了这么一出,顿时便觉得焐了这么久的斧柄算是白焐了。只听这时杨旭便问道:“不知几位来此所为何事?”楚凡闻言,便说道:“我们镖局在半月之前失了一趟镖,我们此行便是来查探此事的。”
只见杨旭微微皱了下眉,问道:“你口中所说的镖局,便是那‘振威镖局’么?”楚凡点头道:“不错,正是‘振威镖局’。”就听杨旭微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如此说来,便也是冲着那几船‘海货’来的咯。”楚凡微微一怔,便欲开口纠正杨旭的口误,谁知杨旭只对着楚凡轻轻摇了摇头。
楚凡便疑惑了,“这里面还有什么隐秘么?”只听杨旭缓缓地说道:“这船‘海货’却不只是私货那么简单,它可是由南唐汴州海运司行文发运来的。”楚凡几人听着倒没什么概念,只有木依依一听此言便惊叫了一声。楚凡便回头问木依依怎么了,木依依将楚凡拉到身边,伏在他耳朵上说道:“这汴州海运司可是管着南唐境内水域的一切商运和漕运的,这如果真是海运司批文发运的话,便不是私盐,而是正儿八经的官!”
楚凡一听便知道这事的蹊跷了,这又是官盐又是私运的,官盐私运可是死罪,劫官盐是死罪,劫私盐也是死罪,贩私盐是死罪,贩官盐更是死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弄到后来,居然会是官盐私运的买卖?这要想不惊动官府却是不行了,自己一个小镖局,完全就干不过国家机器嘛。
而此时楚凡才明白为什么杨旭不说是盐而只说是“海货”了,官盐都让人给私运了,教老百姓知道了,可就大条了,对政府的信任度完全立马就会下降好几个层次啊。这可就不是私贩盐谋暴利犯死罪不死罪的事了,完全就是官府内部出了大纰漏啊。而相比较而言,自己镖局帮着当了回脚力,却也不算是大事了。
既然两家目标一致,都是为了找回那批货。楚凡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恩公在此可找到了什么线索了么?”
杨旭见说起案情来,便微微一笑,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伙响马劫货动作倒是奇快,过程又甚是老辣,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信手拈来。但是百密终有一疏,还是叫我发现了一些痕迹来。”
说着,便引着楚凡几人往他刚才驻足的地方而去,众人来到那里,定睛一看,原来便是几个脚印,几人围着那脚印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众人都是大惑不解的看着杨旭,只听杨旭说道:“众人可回身看看自己的脚印,再看看这几个脚印,看有什么不同。”
因为这边河岸是陡岸,岸上的土质算是松软,此时还没有上冻,人踩在上面便有一个浅浅的脚印来。楚凡几人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印,再转头看看那几个脚印梅左最没有耐心,只草草一瞄便叫嚷道:“都是一个鸟样,我的脚印比这几个大一号而已,有什么不同么?”
楚凡可不这么想,杨旭叫几人看自己的脚印,肯定是有原因的,便俯下了身子凑到那脚印面前仔细的看着,这一看,还真看出点不同来,只见这脚印在脚底位置有一些规则的三角状的突起,而自己的脚印则是平平整整的。于是楚凡便问道:“似乎,产生这些脚印的鞋,它的鞋底有些特殊啊。”
“不错,就是这样。”杨旭闻言道:“这种鞋是为了在山区行走方便才特意设计的,而这方圆百里之内的能藏的下三艘百料货船而‘渭水’又恰好经过的山城,便是那......”说到这里杨旭将手往北面狠狠一指,说道:“便只有那‘古丰’了”。
“古丰?”楚凡闻言一愣,“那不是我们这趟镖的目的地么?”楚凡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便求助木依依,木依依说道:“在‘古丰’那样的坚城劫船,太困难了,不如在这里劫了船,直接拿着镖局的牒子名正言顺的进城一藏,便可以找买家出手了,方便、省事、易操作。”
楚凡闻言便点了点头,还别说,身边跟这个头脑灵光的姑娘,还真是挺不错的。不过木依依好像对商道蛮懂的,又好像是经常见识水运似的,甚至海船都一副看厌了的样子,再加上之前在船上想戏水的举动,不由得就让楚凡揣测起木依依家里的背景来,这木家到底是富商还是达官?不过无论如何,这木家怕是不简单,自己与木依依要在一起,怕是困难不小啊,难怪木依依之前老是动不动就直叹气皱眉呢。